“這些人到底哪兒冒出來的啊?看著比鬼市的人還厲害啊!”三毛喘著氣說道。


    “鬼知道!”我聳了聳肩說,“去問問那三個人!”


    我和三毛回到屋子裏,看到三人正擠著坐在猴子用白鐵皮敲的長椅上,其他人圍在一邊。見我們進來,那三人明顯吃了一驚,尤其是那倆女的,原本就抱著雙臂瑟瑟發抖,見到我們更加驚慌了,隻稍稍抬頭瞄了我們一眼,便低下頭不敢再看,像隻刺蝟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那中年男子身後還是背著那個圓筒,這會兒我看清楚了,那是用來裝圖紙或者畫之類軟性物件的畫筒,而他在胸前雙手緊抱著的,卻是個半尺見方,像是用來裝珠寶、古玩或者劣質水晶獎杯之類的錦盒。


    “老呂,你去門口看著點。”我朝他說道。


    老呂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說,你們是什麽人?”我下巴一揚,朝三人問道。


    那倆姑娘頭埋得更低了,活像兩隻土撥鼠,那男的也是滿臉驚惶,透過一副黑邊眼鏡像是見鬼一樣看著我,幾次微微張嘴,似乎是想說點什麽,但最終卻什麽也沒說。


    第21章 阿修羅印


    我撓著下巴上亂糟糟的胡須,心道我難道有這麽可怕嗎?扭頭看了三毛一眼,這才恍然大悟,我們現在個個頭發胡子長成一團,看著和野人沒什麽區別,而這三人幹幹淨淨的,肯定是躲在有吃有穿甚至可能還有電的地方,直到現在才出來,看到我們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害怕才怪呢。


    我正撓著頭,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問的時候,飯點到了,馮伯和陳姨從樓上下來了,身後跟著小凱西。三人明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見到三個生人很是奇怪,馮伯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我,我示意自己也不太清楚,馮伯點點頭,也不開口問,隻是自顧自地開始在鑄鐵爐子裏生起火來,陳姨則走向小倉庫,去準備今天要吃的食物。


    小凱西卻是滿懷好奇,似乎是很久沒看見過幹淨的人,反而有些親近,站在一邊老是探頭探腦地觀察他們,楊宇凡朝她一招手,她嘿嘿一笑,蹦蹦跳跳地跑到楊宇凡身邊,抓住他的大腿繞了一圈,躲在了他身後,不時又探出半個腦袋看三個陌生人一眼,就像是在跟他們玩捉迷藏。


    馮伯往爐膛裏塞了一團舊報紙,在紙團上麵又堆了一些細小的樹枝,最上麵架上幾塊拳頭大小的木柴,這木柴上麵還泛著錚光的烤漆,那是我們前幾天肢解的一架“斯坦威”鋼琴。馮伯用一個一次性打火機點著了火,湊到爐子底下引燃了報紙,起先隻是一丁點小火苗,緊接著冒出一股濃煙,不一會兒,大柴也燒著了,馮伯把風門關小,讓柴火在爐膛裏緩慢燃燒,他在上麵架上一口le creuset鑄鐵鍋,往裏麵倒上半鍋水,開始煮起來。


    微微的火焰讓昏暗的室內有了一些暖色調,雖然室溫並沒有升高多少,但有了火,人心裏感覺溫暖了許多,三個陌生來客也開始漸漸放鬆下來,特別是那個中年男子,一會兒看看爐子,看看馮伯,一會兒又瞅瞅小凱西,小凱西正好從楊宇凡身後探出半個頭,剛對上中年男子的視線就倏地縮回去,然後慢慢地又從另一邊伸出頭來,見他還在看她,便做了個鬼臉,咯咯笑了。


    “你們……”男子終於開口,但因為長久沒有說話,嗓子黏住了,聲音嘶啞尖細,像是有一把匕首在他喉嚨裏攪動,他連忙清了清嗓子繼續說,“不是壞人?”


    我正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一邊的小凱西突然又探出頭來,奶聲奶氣地說了一句:“爺爺,我們不是壞人,我們是好人!”


    小凱西不像我們,雖然她身上也髒,但陳姨每天都給她洗臉梳頭,努力地在這亂世中給她保存一點僅有的愛憐,此刻她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可愛的讓人心都融化了。這一下,房間裏的氣氛頓時輕鬆下來,連那兩個“土撥鼠”都抬起頭,眼光溫柔起來。


    “你們是什麽人,從哪兒來的?”我見狀趁機問道。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看我,眼神裏還是充滿警惕,但他又看了看馮伯和凱西,最終下定決心站起來,隻見他從外套內兜裏掏出一個名片夾,用雙手拇指推出一張燙金名片,微微一躬身,雙手遞到我眼前,我有些愕然地接過名片後,他又轉向三毛,接著滿屋子發了一圈名片。


    “呂永……三土?這什麽字啊?”三毛端詳著名片一邊嘀咕道。


    我拿起名片一看,隻見上麵寫著——xx省博物館首席研究員:呂永垚。


    “謠!這個字讀謠!鄙人名叫呂永垚。”中年男子站得筆直,一邊微微鞠躬一邊說。


    “什麽破名字,還是叫三土來得實在,就喊你三土了,跟我三毛剛好一順!”三毛晃著腦袋說。


    “三土”聞言有些傻了,尷尬得隻得訕訕地跟著笑兩聲。


    我揮了揮手阻止三毛的調笑,問道:“你們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三土收起笑容,回答道:“感染者危機爆發之後,我們一直待在單位,就是省博物館……”


    “那你們怎麽這麽……呃……白白胖胖?博物館裏應該藏的是古董,不是吃的吧?”三毛搶著問道。


    “嗯……是這樣的……”三土臉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支支吾吾地回答:“博物館為了保護藏品,有整套的維持濕度和溫度的設備,還有備用電源,而且今年剛搞了一個高科技館,裏麵有一套完整的雨水和生活用水循環係統……呃,前幾年,因為效益不好吧,館裏把半個地下室騰空,租給了隔壁的超市用來做倉庫,加上博物館為了防盜,門窗做的都結實,而且一般人到這個時候也想不起來逛博物館,所以我們一直待到現在都平安無事……”


    “你是說,那地方到現在還有吃的,還有電?”三毛聽到這不由得打斷三土的話,有些急切地問道。


    “還沒有感染者!還有美女陪著!”猴子在一邊補充道。


    “老小子豔福不淺啊……”三毛色眯眯地看著兩個“土撥鼠”搖頭晃腦地說。


    “現在沒有了……”三土臉色一黯,沉聲說道,“裏麵都是……都是那些活死人!”


    三毛像是現在才想起來那些摩托騎士們,有些恍然地問:“對啊,那幾個追你們的是什麽人?”


    三土搖搖頭說:“我也不太清楚,他們是今天早上來的,當時我正睡覺呢,模模糊糊聽到大門被打開了,我們幾個同事過去查看,他們竟然不分青紅皂白開槍就打,……另外幾個同事當場就被打死了,隻有我和她……她們兩個……”三土指指旁邊的兩個“土撥鼠”,繼續說道,“我們躲進了地下倉庫,這夥人進來以後,到處翻箱倒櫃像是找什麽東西,我們三個在倉庫裏躲了半天,聽著這夥人搜遍了上麵的展廳,眼看著就要往倉庫下來了,然後小蕭和小張……”三土又瞄了瞄旁邊兩位姑娘,又說道,“我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就打開了通往超市的通道,超市裏聚集了一大群感染者,一下子衝進來,我們就趁亂偷偷跑出來了,可萬萬沒想到今天外麵下雪,大概是讓他們看到了腳印……”


    我們聽完三土的話都長長地歎了口氣,對三土話語中那個有電有水,有吃有穿,還有暖氣的博物館生活充滿向往和惋惜,跟我們現在的環境相比,那樣的地方簡直就是夢想中的天堂,而現在竟然被感染者占了,真是叫人傷心。


    “那倉庫裏……有肉嗎?”我聽見一旁的三毛用力咽了口唾沫,喃喃地說了一句。


    “什麽?”三土還在回味槍林彈雨呢,話題突然跳到倉庫裏的肉,腦子一下沒拐過彎來,有點懵。


    我揮揮手,示意三毛別扯遠了,自己也定定神,繼續問三土:“這夥人是找啥呢?”


    一邊猴子突然插了一句:“莫非是想搞點古董?等以後打退了感染者,天下太平了,好賣錢?”


    三土聞言連連搖頭,又痛心疾首地說:“肯定不是,那夥人雖然翻箱倒櫃地找東西,但一點都不愛惜古物,很多東西隨手就丟,很多的南宋官窯、龍泉窯瓷器都被他們摔碎了!”


    三土說著說著激動起來:“最可惜的是雙鳥xx紋牙雕,那可是河姆渡時期的,五千多年了,就這麽摔碎了!還有唐朝的xx鳴岐古琴,也是摔得四分五裂,簡直就是犯罪!就是對全人類的犯罪!……”


    “行了行了!”我連忙止住三土的控訴,想了想又納悶地問道,“既然他們是來找東西的,那為什麽又要追你們呢?”


    “咦?是啊?”三土也眼神茫然地嘟噥道,雙手不停地摩挲抱在懷裏的錦盒。


    我們所有人都眼睛直溜溜地看向那個錦盒。


    “對啊,為什麽追我們,難道我們身上有什麽他們要的東西?”三土兀自嘀咕著,好一會兒才發現氣氛不對,抬頭看看我們,又瞅瞅手裏的錦盒,突然反應過來,一下子眼睛瞪得滾圓,後背挺得筆直。


    “我說,你這盒子裏是什麽啊?”猴子撇撇嘴指著錦盒問道。


    三土眼神裏頓時露出警惕的神情來,兩隻手把錦盒抱得更緊了。


    這時那兩隻“土撥鼠”中一個年紀大點的突然轉過身對著三土說:“啊呀呂叔,你就說了吧,他們這麽多人,要是想搶,你也留不住!”


    三土聞言愣了一愣,似乎覺得她說得沒錯,這才抬起頭,又從背上解下畫筒,跟錦盒放在一起,他指著兩樣東西沉重地說道:“這兩樣東西,可是我們的國寶啊,這個……”他指指畫筒,“是《富x山居圖》!”又指指錦盒,“這個——是鎮妖塔下出土的阿修羅印!”


    我心裏大吃一驚,因為我父親生前喜歡收藏古董,我從小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古玩知識,知道這《富x山居圖》可是名副其實的國寶中的國寶,是我國十大傳世名畫之一。而三土口中的阿修羅印,我雖然對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但上次挖掘鎮妖塔,可是考古界的一件大事,鎮妖塔下挖出來的東西,當然是異常珍貴。


    “嗨,帶這玩意幹嗎?還不如帶塊肉呢!”三毛卻對這些東西的價值毫無概念,大煞風景地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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