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上到二年級就退學了,我怎麽記得。”


    “你們兩個人啊,倒是把詞對好了再來啊,這剛沒說幾句就露餡了,你剛才不是說他是02屆的麽,怎麽又光上到二年級了,瞎話都不會編,趕緊滾蛋吧!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袁帥一看這看門大爺邏輯思維可以啊,這麽快就找到了其中的漏洞。他還想再努努力,又說:“不是,這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啊,別說上到二年級,就是隻上了一天學,那也是校友啊,您不能區別對待啊。”


    “我沒區別對待啊,沒說麽,你倆都不能進。”


    大爺這句話有理有據讓人信服,袁帥無話可說。


    一旁的閆敬昱說:“算了吧。”


    閆敬昱選擇在母校見麵,袁帥心裏還是挺打鼓的,畢竟這不是一個留下美好回憶的地方,尤其是對於閆敬昱來說。但是後來想了想,大概閆敬昱的這個選擇,是想向他表態: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正因為他已經把這個坎邁過去了,才會坦然地約在這個地方吧。


    當然,閆敬昱也有可能想在曾經被傷害的地方報複袁帥。對於這點可能性,袁帥也已經做好了準備,大不了就是挨頓揍什麽的,原樣奉還唄。都是成年人了,還有什麽委屈受不住的。


    不過可惜,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被公事公辦的看門大爺扼殺在搖籃裏了。


    倆人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點飲料,坐在外頭的台階上喝了起來,袁帥這會兒倒不知道說什麽了,隻想著看看閆敬昱會不會先開口,最終他沒有令袁帥失望。


    “你女朋友挺不賴的。”


    “啊?”袁帥早該想到,兩個男人。打開話題的最好方式就是女人。


    “看起來不錯,長得好看又大方。”


    “啊,還好吧。”袁帥喝了一口可樂,然後倆人又不知道說什麽了,女人隻能幫助打開話題,卻無益於話題的深入開展。


    這時候,馬路對麵樓房裏出來一個倒垃圾的老大爺,倒完又回樓門裏了,袁帥看了半天,突然說:“啊,你看那人,那人是那會兒學校邊上書店的老板!對對對,就丫的,我記得那會我偷了一本《七龍珠》被丫抓著了,為了不讓丫給我告老師,我賠了丫整整三十塊啊,那本書就賣五塊錢其實,生生要了我一個月的零花錢啊!”


    袁帥指著樓門,義憤填膺地說完,看了看閆敬昱,隻見他漠然看著自己,然後開口說:“我連班主任都記不住了,還能記得他?”


    袁帥一想也是啊,低頭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閆敬昱又開口說:“那件事,我已經不在意了,勸你也不必在意。”


    袁帥扭過頭問:“哪件事?”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麽,你我二人見麵,還能有哪件事?”


    “不是,那其實是兩件事。”


    “我知道是兩件事,兩件事也是一件事。父母的問題不該成為你我的負擔,因此而生的仇怨自然也大可化解,畢竟我還活著,而且活得湊合。”


    “你不恨我?”袁帥問。


    “你不恨我?”閆敬昱問。


    袁帥想了想,說:“要不找個地喝點兒吧。”


    “喝白的喝啤的?”


    “我先來一瓶啤酒吧。”閆敬昱道。


    “一瓶?你怎麽跟個上海人似的,來二兩啤酒一醉方休?先來半打吧,你喝啤酒我也不喝白的了。”袁帥道。


    “不行不行,我酒量特別差,頂多三瓶。”


    “好吧,不強求,先來三瓶喝著吧。”


    叫了啤酒,袁帥給閆敬昱和自己都倒上,倆人先碰了一個。結果閆敬昱喝了一口,袁帥幹了。看著袁帥那空空如也的瓶底,閆敬昱有點尷尬,趕緊猛地灌進去了。


    “沒事,你隨意。”


    閆敬昱咽下啤酒,自己給自己倒上了,然後說:“看起來你酒量不錯啊,什麽時候練就出來的?”


    “從……小學的時候,偷我媽的酒。”袁帥回想起那一陣兒偷母親的酒喝,嘴上泛起笑意。


    “啊,是啊。”


    袁帥看閆敬昱有點尷尬,不由想了想,其實說起來閆敬昱比他的情況更悲慘,自己好歹還有母親可以相依為命,而他呢,徹底失去了父母,還平白遭受自己的羞辱。


    在袁帥當年幼小的心裏,大概認為勾引自己父親的女人是狐狸精,那麽自然而然的,狐狸精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種邏輯大概就是小孩子的正確邏輯,就好像在網上看到的那些指爹罵娘的鍵盤俠一樣,幼稚得可怕。


    等長大了再回來看,他也一樣是受害者,但是作為一個懵懂的孩子,父母在自己眼裏就像天一樣,父母犯了錯,便自認為是自己也犯了錯,父母沒有受到懲罰,那就自己代為受懲罰吧,如果能因此抵消掉父母的過失的話。


    也正是因此,閆敬昱並沒有更多地記恨袁帥,反而會覺得袁帥會欺負他,才是正常的表現。


    袁帥不自覺地幹了眼前的酒,他感覺自己當年是利用了閆敬昱毫無根據的愧疚心理,一次又一次踐踏他的尊嚴,卻自認為有理走遍天下。要是反過來,如果閆敬昱說袁帥他爸勾引他媽,把他媽拐走了,然後天天揍袁帥,感覺也是合情合理啊。


    說白了還是袁帥歲數大。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自己是以大欺小。袁帥覺得這個結論還挺在理的。


    想到這裏,袁帥一口幹了杯中酒,又倒了一杯,如此往複連幹了三大杯。對麵的閆敬昱有點蒙,不知道袁帥這打的是哪路拳,想跟著喝,又覺得名不正言不順,而且一下再幹一杯,他也有點扛不住,隻好愣愣地看著。


    幹完第三杯,袁帥打了一個酒嗝,然後說:“小時候那些事,我實在是不敢說跟你賠罪,這麽著也挺累的。你當我年幼無知也好,當是往事隨風也罷,我先自罰三杯,算你原諒我了,你看怎麽樣?”


    閆敬昱又愣了一下,然後笑了。他一笑,袁帥也跟著笑了,這時候服務員正好上菜,看著這倆人有點不知所措,放下盤子趕緊走了。


    笑完,二人又對著幹了一杯,不知不覺已經沒了兩瓶了。袁帥拿起第三瓶,開口道:“就沒了啊,再來點兒吧?”


    閆敬昱說:“不要。”


    “不喝了?”


    “不要普啤,來純生吧,冰的。”


    袁帥哈哈大笑,一邊倒酒一邊斥責閆敬昱不地道,還說什麽這不能喝那不能喝,結果開口就是純生。閆敬昱回說他沒騙人,真的不能喝,不信等著看三瓶以後他是個什麽樣。


    袁帥一聽這意思就是三瓶起喝啊,趕緊叫來服務員說來一箱,結果被閆敬昱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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