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我還另有一物相贈。”女與恭恭敬敬地引著姬月走到外麵,然後,仰頭高呼:“畢方”。不久,一隻體型巨大的鳥就從遠處飛來,在頭頂盤旋幾下降落下來,落到兩人身旁。女與伸出手去,摸了摸鳥身上的羽毛。


    她對姬月說:“此鳥名為畢方,能夠飛行千裏。不論司泫部首到了哪裏,乘上此鳥,也是咫尺之遙。”日後,司泫在少言山上發愁,怎麽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帝丹朱的陣前,眼前出現的那隻大鳥,正是畢方。隻是,他怎麽也不會去想大鳥的真正主人是誰?


    幾天之後,姬月就將司泫找來,然後將盛裝的女與請了出來,姬月稱其為自己月母之國親眷。司泫一見之下,就覺得目眩神迷。雖然他對女汩已經暗生情愫,但是女汩的心情,總讓他揣摩不定。女汩要麽是未省人事,要麽是意有他屬,總之情意渺茫,一時無望。在這樣的情緒之下,風神明暢的女與帶給他的驚喜就可想而知了。


    次日,當姬月提出婚配之事,他當場就答應了。


    新婚之日,姬月留意了一下女汩。女汩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失落,她明顯地感到了快意。晚上,當眾賓客圍著司泫起哄的時候,姬月帶著那個青銅麵具,走進了司泫的新房。


    戰事一起,司泫率兵從征。


    女與告訴姬月,如果她不願和司泫長久分離的話,最好能夠說服危其出兵。這樣,借著督促危其出兵的理由,姬月也可以來到軍中。女與則會告訴司泫,她不能忍受新婚分離的寂寞,會以姬月侍女的身份一起來到軍中。


    青銅麵具的魔法,就可以在軍中上演了。此後,就有了姬月奔赴月母,逼迫危其出兵一事。


    戰事一敗,姬月才發現叫危其出兵竟然另有好處。帝丹朱身邊能夠依靠的力量,就剩下了危其的軍隊。她有時候甚至想,把帝丹朱變成傀儡也未必不行。不過,每念及此,她都心有愧疚。


    估計帝丹朱對她經常夜出之事,也有所察覺。他來探視的次數好像比以前更多了,好像是提醒自己,不要做得太過分了。


    到了今天,她想問女與一個問題:“現在,你想做什麽呢?帝丹朱已經敗了。為了找到通往懸澤之路,你是不是要他死?”


    “不,”女與搖了搖頭,“我現在期望帝後的,隻有一件事。”


    “什麽事?”姬月問。


    “把我安排到帝丹朱的身邊。”女與說。


    5


    地煉門的黔荼在離開帝丹玄之後,又開始了自己的路程。帝丹玄的話說得很明白,要想讓他說出進入懸澤的辦法,得先見到自己的女兒。地煉術士心想,要找到這個熏華女子,首先得知道她在哪裏。


    黔荼找了一塊四麵開闊的空地,拿出一枝染過帝丹玄血的熏華草。那是離開帝丹玄的時候,順手扯下的,他對帝丹玄說:“放心,少一枝不會有什麽大礙,你這裏剩下的也不少了。”


    他把這枝熏華草拈起舉到空中,心裏默念著地煉門的術訣,然後手鬆開,熏華草就在空中飄了起來,開始不定,慢慢地就有了一個方向。黔荼順著熏華草飄去的方向望去,直到消失。


    “這麽說來,”他自言自語道,“熏華女子要去的地方是蒼梧了。既然這樣,那件事我先放下吧,等我助無支祁攻下蒼梧再說。”


    然後,他轉身朝著地煉門的大言山走去。


    大言山地處僻深,山勢險峻,終日雲霧遮蔽。非地煉門中人,入之皆迷,基本上成了各種怪獸的腹中之物。大言山,其實就是地煉門煉獸之地。裏麵的怪獸都非自然而成,而是地煉門的術士,用異術煉製而成。


    煉獸之法,也是源自太子長琴。


    太子長琴修行之時,曾經圈得一獸,名為撇撇。這是一種形狀如狐,但是身有雙翼的乖獸,日日依偎盤旋左右,深得太子喜愛。後來,撇撇偶染重疾,瞑目不起。臨去之時,以太子長琴之能,也莫可奈何。


    此獸一去,長琴頗為孤苦。他忽生一念,何不取獸煉之,或許可以再得一撇撇。於是,太子長琴取狐之身、鳥之翼煉製。所殺之狐、所滅之禽,不計其數。雖然未能成功,但卻意外得到煉獸之術。


    此術因為荼毒生靈,太子悔悟之後,便將此術束之高閣,終身不再使用。


    太子仙去之後,此術被地煉宗師竊得,成為地煉門的一門邪術。世人皆言,太子之術,地煉得其邪,指的就是這個。


    雖然是同門,黔荼一進大言山,也有點提心吊膽。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三個頭的長蛇盤踞在通往山頂的路口。三張蛇嘴、三根蛇信,再加上來回搖晃的蛇脖子,下一步就要衝到黔荼的身上。黔荼趕忙掏出一塊入山符,這是地煉門人才有的符,持此符可以進入地煉門的各個修行場所。


    此符上有朱色砂記,是地煉門的開門宗師地稽子,滴指血而成,故而不比尋常。地稽子生前隻製成了四符。地煉四山,一山一符,隻有成為地煉門師者,才能代代傳承。


    怪蛇一見此符,便從路邊退開了。接下來的情況,大同小異。


    黔荼收起符,心想,整天跟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待在一起,活個什麽勁。他爬到半山腰,見到大言山的主人。從對方的一臉索漠,他似乎體會到了同樣的乏味。


    不過,他可不敢以此來取笑對方,而是恭恭敬敬地向對方施了一個禮:“蹙開子門兄,好久不見,一向安好。”


    蹙開子用打量怪獸的目光打量著他。整天煉怪獸,估計他看什麽都像怪獸:“哦,是黔荼子啊,一向可好?聽說,你已經扔下少言山,混跡在泱泱凡人中。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言語之間,頗有不屑。


    黔荼子連忙解釋:“門弟之所為,皆是宗師所命。”


    蹙開子點點頭:“我知道,隻是隨便問問。你來找我,肯定是因為宗師所命,這個我懂。”


    兩人聊了幾句之後,就朝著山洞裏走去。到了蹙開子修行的洞穴,分賓主坐下。


    蹙開子吆喝了幾句。一個長著馬頭、猩猩身子的怪獸捧著一個茶盤走了過來。茶盤裏有兩杯茶,還有一堆猩猩毛。黔荼子不敢有其它表示,接過茶盞趕快喝了一口,心想,蹙開子隱居深山數年,就煉了這麽個東西,可真是寒傖得很。


    蹙開子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冷一笑。兩個人原來同門的時候,就相互看不上,現在已經是各掌一山的門師,看樣子還是不改舊態。


    “黔荼子,既然不畏辛勞來我這裏,肯定是已有所成了。不妨說說。”


    黔荼子就等著蹙開子問這句了。他放下茶盞,從懷裏掏出那件法衣抖開。蹙開子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原狀。就是這麽一瞬間,黔荼子敏銳地捕捉到了,不免暗自得意一下。


    “門兄,知道這是什麽吧?”黔荼子說。


    蹙開子沒有說話,突然把馬頭猩猩身的怪獸叫到嘴邊,吩咐了幾句。怪獸邁著猩猩步走到門口嘶吼了幾聲,是種混合著馬鳴與猩猩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門口出現了一個怪獸的身影。它走進洞中,抬起兩隻溫和的眼睛,看著黔荼子。


    黔荼子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撇撇?”他喃喃地說。


    看到黔荼子的窘態,蹙開子哈哈大笑起來。這頭怪獸有著狐狸的身體,還有鳥的雙翼,正是傳說中的太子長琴欲煉而未煉成,名為撇撇的異獸。


    蹙開子招呼了一聲,撇撇走到了蹙開子的身邊,趴在蹙開子的腳下。蹙開子伸手去撫摸它,它伸長脖子靜靜地享受著,兩隻眼睛像溫存的水晶一樣看著蹙開子。


    黔荼子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蹙開子施了一禮:“大宗師畢生未能達成的心願,門兄竟然做到了。黔荼無話可說,隻有敬佩而已。今日上山,本來還有疑慮,現在才知黔荼何等淺陋,竟然妄測門兄。能得門兄相助,宗師之命,指日可成。”


    “別說好聽的。”蹙開子喜滋滋地說,“這還是個開頭,下麵再帶你看點精彩的。”他帶著黔荼子開始了一段登山的路程。


    山頂是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的邊緣是焦黑的塵土,可以想見,在更為遠古的時期,這裏曾經冒出過多麽熾熱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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