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安寧的寢宮時,宮女已然為她換下了原本那身濕衣裳。她躺在床上,麵容蒼白,頭發還未幹透,有一宮女正在為她擦拭頭發,另一名宮女正端著薑湯喂安寧。我端過宮女手中的薑湯,取代了她的位置,一口口的喂安寧。


    太醫在片刻後匆忙趕到安寧的寢宮,見我麵色不善,有些懼怕。戰戰兢兢的為安寧把了脈之後,開了藥方。安寧前幾天扭傷的腳在今日落水之後必須重新上藥,在指導宮女為安寧換好藥之後,恭敬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說一句話。


    “公主的情況如何?”我擔憂的問。


    “幸虧救助及時,加上宮女處理有方,公主已無大礙。隻是,要醒過來還需一段時間……”太醫用詞謹慎,怕我變臉。


    我聞言猶如吃了定心丸,高懸著的心也稍微安了下來。又詢問了太醫一些該注意的事項後,太醫方在我的允許下告退。原本在一旁服侍安寧的兩個宮女也被我遣退出去。


    太醫走後,我看著床上安寧蒼白的臉色,眼神在瞬間變冷。


    安寧腳上有傷,太醫亦交代過她好好休息,怎麽會無緣無故的落水?望寧宮唯一有那麽多水的地方便是碧瑤湖,那湖離安寧的寢宮有一段距離,安寧從來不是那麽任性的人,更不可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她為什麽會去那兒?


    “琉璃,”我的聲音亦帶著冷冽,“將所有的宮女太監召集到前廳,我有話要問。”


    “是,娘娘。”


    琉璃領了命令出了安寧的寢宮,門被帶上之後,寢宮內隻有我與安寧兩人的呼吸聲輕輕的響著。


    伸手繼續擦拭安寧還有些潮濕的秀發,直至它們被風幹之後,我方站其身。臨行前又回頭看了安寧一眼,才步出她的寢宮。


    琳琅早已侍立在門外,安靜的等我出去。一見到我,回稟道:“娘娘,人全都在前廳等著您了。”


    我點了頭,吩咐琉璃先去照顧安寧,後自己一個人朝前廳而去。


    望寧宮的前廳此刻不如平常那般素雅,廳內散發出一股壓抑的氣息。安靜到連細小的針掉落在地都能散發出聲音的前廳有如暴風雨來臨前那般寧靜,靜得讓人從心頭湧起一股恐懼。


    服侍安寧的宮女太監們在我的麵前站成一排,全都低著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深怕我會降罪於他們。


    有小宮女顫抖著為我上了茶,後又一臉恐懼的站回人群中。我安靜的飲茶,不發一語,不善的臉色表明我此刻正在生氣,以至於那些宮女太監無一人敢開口。


    慢悠悠喝完了一壺新茶,我才開口說話。


    “誰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輕放下茶杯,杯子與杯托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宮女太監們你看我我看你,對視許久之後,終於推出了一個小宮女來回話。小宮女偷瞄了我一眼,見我正冷瞪著她,一嚇,“咚”的一聲跪立到地上。“娘、娘娘,奴婢也、也不知道、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奴婢、奴婢隻看到紫宸宮的一個宮女來找公主,沒多久後公主便去了碧瑤湖。


    小宮女被嚇得驚慌失措,眼淚嘩啦嘩啦便下來了。安寧的貼身宮女見這情形,忙在她身邊跪下,顫抖著聲音回道:“娘娘,是宛貴妃的貼身宮女來找公主,也不知和公主說了什麽,之後公主便將自己關在寢宮中,不見外來之客。約莫過了兩刻鍾,公主便讓奴婢扶她去了碧瑤湖。到碧瑤湖沒多久,宛貴妃便來了……公主不讓我們靠近,也不知宛貴妃與公主說了什麽,貴妃娘娘前腳剛走,宮人們便聽到‘撲通’一聲悶響,靠近一看才知道公主落水了。”


    “宛貴妃來找過公主?”我的嘴角僵住。宛玉讓安寧去碧瑤湖,而後安寧便落水——她到底是何居心?“當時公主與貴妃娘娘可有什麽異常之舉?”


    “當時奴婢們離得太遠,不曾發現有什麽異狀……”宮女的聲音漸漸低下來,頭都快磕到地麵,卻不敢抬起分毫。


    “我……”


    就在我低頭思索時,聽到一道細微的聲響,順著方向看去,見一個小宮女正不安的拉扯著自己的衣角,這道聲音正是她發出的。


    這小宮女剛進宮沒多久,對於宮裏的禮儀還不甚熟悉,所以她才敢自稱“我”。她身邊一名資深宮女怕她撞到刀口上,忙輕聲提醒她。她被身邊的宮女一訓,越發不安。碰觸到我的視線之後,迅速低下了頭。


    “你知道些什麽?”我問她。


    她被身邊的宮女推了出來,跌跪在地上,頭低低的,恭敬道:“奴、奴婢當時正、正不遠處的一顆樹、樹上打盹,醒來見公主與貴妃娘娘在談話,身邊沒有其他宮女太監,怕貿然下樹會被責罰,所以就呆在了樹上……”


    “說重點。”我蹙眉。


    “我、奴、奴婢聽到貴妃娘娘說:我若是你,可真不知還活不活得下去……”小宮女顫抖著說出這話,廳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轉道她身上,視線中夾雜著狐疑之色。


    小宮女見眾人不願意相信她,鼓起勇氣說道:“我——奴婢發誓,若奴婢的話有半點虛假,天打雷劈。”


    那些宮女太監忍不住悄聲討論起來。我亦陷入了沉思——若小宮女的話屬實的話,安寧有什麽秘密瞞著我?宛玉為什麽要對安寧說這樣的話?安寧是自己想不開才會跳到湖裏,而不是被人推下去的?


    不,安寧絕對不會想不開自己跳道湖中。她怕水,又怎麽會自己跳入湖中?


    這事定與宛玉脫不了幹係了。


    我一掌拍向桌麵,茶杯微微跳動了一下,重新磕上了杯托,發出清脆的聲響,讓廳上所有的宮女太監全都消聲,半句話都不敢多說。


    宛玉,我已經說過,若安寧的昏迷是你一手造成的,那麽,我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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