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未明心頭狂跳,滿是震驚之色。禦風飛行,那可是傳說中的聖域。這老人,竟是聖域高人麽?他在地球上闖蕩了那麽多年,隻當聖域是所有修煉者的傳說之境,因為從古至今,沒人能進入那個領域,他絕沒想過世上竟然真的有聖域強者。


    他轉身遊到一叢水草下,悄悄浮出水麵。隻見漫天迷霧昏暗的光芒中,老人全身被一股青色火焰籠罩,那火焰似乎有了靈性,在長風中扭曲伸展,逐漸化作一株青霧朦朧的大樹。


    隨著那青色的火樹在風中搖曳,老人的身體竟漸漸變淡,直至成一道似有似無的虛影。一股奇特的狂風自老人身上向著四麵八方掠去,所有蒸騰的霧氣盡數被吹散。可是天空卻沒有因此而光明,反而愈發陰沉下來。


    一朵血色濃雲在天空中緩緩凝聚,頃刻間遮住明麗的太陽。天空被豔紅色侵染的一片妖異,原本綠樹清溪,蔥鬱茂密的原始叢林,霎時間成了陰風蕭瑟的詭秘煉獄。


    一道渾厚低沉的聲音從那血色濃雲中陰惻惻的飄出來:“多如,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做困獸之鬥?把信給我,我給你一個痛快。”


    多如哈哈大笑,青色的火樹在空中不斷顫抖:“想殺我,也得看你的邪雲珠練的夠不夠火候。”他低喝一聲,一雙枯枝般的手箕張開來,青色的火樹立時衝天燃燒,無數的枝條如同鋪天蓋地的青龍異蛇,向著血雲纏繞飛掠去。


    那聲音道:“好,你讓我們整整追殺了十八年,直到今日才真正建功,足見你這老家夥確實是很有一套的。久聞裂魂之相位列洪荒十大奇功之一,今日邪刀就來領教一下!”


    血色濃雲在天空中不斷的翻滾湧動,猛地一道異芒閃過,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中,多如的裂魂樹枝紛紛斷落。一股青風從四合圍來,接天連地旋轉不迭,墜落的裂魂樹枝被青風卷起,如同無數道風刃,隨著龍卷風朝著血色濃雲狠衝激射而去。


    血色濃雲突地僵硬了一下,六道奇特的黑色閃電從濃雲中斜刺而出,叉破時空,宛成六芒星,如一隻大手,迅捷無比的扼住龍卷風脖頸。龍卷風驚天動地的扭曲掙紮,卻如一條被抓住七寸的巨蛇,始終不能掙脫。


    多如變色道:“原來如此,你的邪雲珠已練到‘六變’之境了。”


    血色濃雲中飄來邪刀得意而詭異的笑聲:“不錯,六變之初,邪雲刀霧。六變之末,天地在握。你我都是結脈四重天的壬級之境,可是論起獨修秘術,嘿,以你的性格,修出的鬼相偏向輔助,戰鬥能力是遠遠不及邪雲珠了。”


    多如的虛影在青火樹中綽綽晃動,似乎隨時都要消散,冷笑道:“那可未必!”他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之色,雙手猛的向下按去,好似要將整個大地按下,天崩地裂,龍卷風突地頓住,隨後向上猛衝,嗤的一陣怪異的尖銳刺耳聲中,轟然爆炸開來。


    無數青色風刃在茫茫塵霧中穿梭霹靂,如同被卷起的飛刀網,蜂蟲似的嗡鳴聲中,空間一陣詭異的扭曲波動,向血雲鋪壓過去。一道刺目白光從多如的身體向四麵散逸蕩開,如同一道道連綿起伏的毀滅激光射線,來回掃削,波浪翻滾,層層遞減,所過之處,草木竹石,盡數無聲無息的化作齏粉。


    血色濃雲顫動了一下,裏麵傳來一陣悶哼聲,血色濃雲頓時向外疏散,隨後又猛的收緊。邪刀被那股奇特的能量波動掃中,竟也受了傷。


    轟隆!


    再一次地動山搖,能量波到到了不遠處的一座山上,登時山石滾動,如成千上萬隻凶獸放踢衝奔,齊天怒吼,整座大山竟從中間嘩啦啦斷裂崩塌開來。


    煙塵隨著暴虐的氣流滾滾騰起,化作一朵蘑菇雲。遮天蔽日,在血光詭異的穿透下,如同世界末日。


    石未明早已鑽進水中,隻感到上層的水位不斷下降,直削減了近十米,方才堪堪停止。隨著大地震動,水中也如同被人搬起來來回晃動的魚缸,他耳膜嗡聲一片,五髒六腑都要從腹中衝出來,痛苦異常。


    還好這片水流有近三十米之深,石未明躲在水底,雖受音波蕩漾之苦,卻也無生命之危。他往上看去,一切場景隻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半,饒是如此,也瞧的他心驚膽戰。


    這還是人的力量麽?就算是聖域強者,也斷無如此可怕!


    石未明想起自己曾經以二十歲之齡邁入天級巔峰之境,憑借家族的一套拳法,縱橫方圓百裏已罕見敵手,少年人春風得意。直到此刻方才深深體會,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修煉之道,真是永無止盡。


    眼看原本有二十米深的小河,此刻已不足十米,他再也不敢待下去,強忍住在高頻聲波攻擊下內髒的痛苦揉動,順著水流向著山下遊去。


    水流清澈甘涼,水族生物似乎也感受到了毀天滅地的氣勢,驚慌失措的往山下急竄。


    隻感到自己再也憋不住氣,石未明才悄悄浮上水麵猛換一口氣,然後再次沉入水中往下遊。不知過了多久,聽到後麵的轟隆聲隱隱約約,天色漸漸亮起,前麵的河道也愈發寬深起來。他浮出水麵,放眼望去,原來不知不覺中,已遊到了山下。


    河岸左麵是一座桃樹林,時值桃花盛開,嬌嫩如片片雪花點綴蔥鬱的枝頭,長風拂過,花香四溢。


    右側是緩坡起伏的平原。天上白雲悠悠,驕陽似火,草長鶯飛中,炎熱的芬芳氣息撲來,讓憋在水中大半天的石未明精神為之一爽。


    草坪起伏處有幾十戶農家的小村落依山傍水而建,此時村頭小河邊聚了數十位粗布麻履的農人。農人們似乎在討論著什麽,對著山頂指指點點。


    石未明望向山頂,登時一呆。天空中的血雲已散去,可是整個山頂竟被削去了近五十米。上麵煙塵滾動,仿佛有熊熊的火焰在山底燃燒,卷向天空。


    石未明暗暗咋舌,不禁為那個叫‘多如’的老人擔憂。多如服下了那個命火丹雖不知是什麽東西,但想來是通過激發生命力,短時間獲得強大力量的東西。他的傷勢本已極重,說不定此刻已不支倒地了。


    他心中融起淡淡的傷感,心想:“他鄭重其事的說這封信關係天下蒼生氣運,而那個叫邪刀的人為了這封信追殺了他整整十八年,想來多如老人也逃亡了十八年。這十八年來,他不知受了多少苦厄,始終屹立堅定,英雄大俠二字,他老人家可當之無愧了。”


    他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被貼身收藏的信箋,又摸了摸多如老人贈送的包裹,猛覺一股異常重大的擔子壓在了肩膀上。他見那些農人在一起指指點點之後,紛紛搖頭散去,顯是不敢上山去看情況。石未明也生怕遇到那個叫邪刀的人,白白送掉一條小命,心想:“過段時間,就上去看看吧。如此英雄人物,死的默默無名那也無可奈何,但若拋屍荒野,便是我石未明的罪過了。”


    他遊到一株垂柳下,爬上岸來,柳絮洋洋灑灑的滿天飄搖。暖風駘蕩,葳蕤的細草齊颯而曳,與遠方的山下農舍融為一體,勾勒成一副世外桃源桃花源般的風景圖畫。


    石未明暗暗讚歎一句:“倘若在地球上遇到這樣的所在,隻怕早已帶著青青來此隱居了。”


    他坐倒在草叢中,順手將衣服擰幹。現在已是午時,石未明體力虛弱下,又驚又嚇,極想找個安心的所在大吃一頓,好好休息一下。


    他打開多如贈送給他的包裹,隻見裏麵零零碎碎的一堆東西。除了衣物之外,有兩本古舊的書籍;一些黑色的,不知什麽材料製作,似是錢幣一樣的硬幣;一張金色的水晶卡;紅,藍,青三顆光彩熠熠的琉璃球;還有一把精致的小劍;幾個精巧的小玉瓶。


    石未明先是拿出那兩本古舊的書籍,書麵上龍飛鳳舞的寫著名稱,一本叫做:“天元法”另一本叫做:“裂魂之相”。


    石未明想起邪刀與多如的對話,想來這本‘裂魂之相’是多如老人的修煉方法了。想起多如老人那神鬼莫測的實力,邪刀又說這是什麽‘洪荒十大奇功之一’,定然不是凡品。石未明心中一陣火熱激動,突然想起了什麽,臉上又一陣黯然。


    丹田已毀,再好的功法,對自己都沒用了。


    他搖了搖頭,滿心失望的將兩本書都放回包裹。又拿起一顆火紅色的琉璃球,一股精純溫潤的火係能量蕩漾在紅色琉璃球的四周,形成氤氳的紅色霧氣,仿佛有了生命在躍動。


    石未明吃了一驚,這顆琉璃球是什麽東西?竟能蘊含生命的能量。其他兩顆藍色和青色的琉璃球也同樣如此,隻是在能量活力上,顯然紅色最強,藍色其次,青色的最弱。


    研究了半天,不明所以,石未明又拿起那把精致的小劍。小劍長不逾尺,劍鞘金光燦湛,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正反麵分別雕著‘卿卿如玉梅靈楊,子子如馨醉月裳’兩句詩,劍格中間處則雕著‘卿子劍’三個字。


    石未明想起多如曾跟他說過,梅靈楊是帝國的皇親國戚,有著很深的背景。想來梅靈楊此人十分俊美優雅,故有人寫了這句話贈送給他。那麽這柄卿子劍,自然也是梅靈楊之物了。


    他手握劍柄,拔出短劍,一陣嗡聲鳴動,霎時間一縷寒芒飄射,整個劍身宛如寒冰精雕,在陽光下氣息熏蒸蔚然,十分不凡。


    “好劍!”石未明忍不住驚歎一聲,掉轉劍身在大腿粗的樹枝上輕輕一劃。哢嚓響過,樹枝應聲而斷,竟似切豆腐般沒任何阻礙。石未明拔下一根頭發,懸在劍鋒上空,手一鬆,頭發立時輕飄飄的往下落去。路過劍鋒,頭發竟不作任何停留的分作兩部分,繼續往下墜落。


    石未明大喜:“古人有吹毛即斷,眼下不用吹,毛發觸上即斷,可真是曠世奇劍了。”


    將短劍歸入鞘中,石未明又拿起那幾個小玉瓶。小玉瓶做工很精巧,每個玉瓶外麵張貼著標簽,上麵寫著‘金創丹’‘活血丹’‘命火丹’等等。


    石未明撥開活血丹的瓶蓋,瓶中頓時飄出一股異香,隻吸上一口,便覺全身如浸浴在嬰兒羊水般,通體舒泰,精神大振。他嘖嘖稱奇,在前世的地球上,因靈氣稀薄,資源匱乏,丹藥已屬於極其珍貴的東西,即使有的門派有一些丹藥,也視作祖宗遺物,不敢任意使用。沒想到多如的包裹中,就有這麽多顆丹藥。


    他以前讀過典籍,知道金創丹,活血丹等都是用於治傷恢複。而那顆命火丹則是頭一次聽說,但見識過多如用過一次,想來也不難猜測其功用。


    石未明整理了一下包裹,想了想,將那把卿子劍拿出來,塞到懷中。他如今修為盡廢,有這把劍做隨身利器,倒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救命。隻是他全身邋遢,短劍卻豪奢華貴,如果直接拿在手中畢竟不相稱,故而塞到衣服裏層最妥。


    他又將那些黑色的錢幣和金色的水晶卡拿出來塞到口袋,將包裹係在後背,大踏步向著村子中走去。


    穿過兩排碧綠如洗的烏桕樹,但見炊煙嫋嫋,飯香清真,家家都在生火做飯。突地一陣稚嫩的叫喝聲從村西口傳來:“嘿,黑掃帚來啦,快打,快打!”


    石未明詫異的轉頭望去,隻見五六個十四五歲的鄉下少年,撿起地上的石子朝一個小姑娘亂丟。小姑娘十三四歲的年紀,披頭散發,看不清麵容,一身洗的發白的粗布衣衫將她怯弱的身體裹住,狼狽肮髒,像是乞丐。她手中提著一個對她而言十分大的籃筐,裏麵不知是什麽東西用灰布蓋住了。


    小姑娘抱著頭,驚慌失措的向著村外逃去。她手中提著籃筐十分不便,跑起來跌跌撞撞,好幾次摔倒在地,滿身灰泥,狼狽不堪。


    “打死黑掃帚,滾出俺們村子。”


    “黑掃帚想壞俺們村的風水,讓俺們村的人都給強盜惡紳欺侮死,用心忒也狠毒。”


    “俺家昨天病死了一隻雞,定是被黑掃帚的黑風吹了。”


    ……


    五六個少年嚷嚷著一路追趕,石子不住朝小姑娘身上亂丟,手勁都頗大,石子呼呼風響,似乎都身有一些修為。片刻之間,小姑娘已身中七八個石子,有一個大的,竟擊中她後腦,鮮血長流。


    石未明怒火填膺,攔截過去,叫道:“住手!你們這些小子想幹什麽?這麽多人欺侮一個小姑娘,算什麽男子漢?”


    為首的一個身材偏胖,臉上長著不少雀斑的少年見到了石未明帶著行李,竟不避讓,斜睨而視:“你是誰?你不是俺們村裏的人,幹什麽三鼻子眼兒多出這口氣?”


    石未明冷冷道:“這麽多人欺負一個小姑娘,竟還理直氣壯。你們家大人呢?你們村的人都很流行欺負弱小?”


    一個身強力壯的少年叫道:“黑掃帚是黑貓轉世投胎,是不祥之物,如果不把她趕出村子,俺們的雞鴨都要給她黑風吹死,爹爹媽媽也要給強盜惡紳欺侮。”


    另一個孩子指著山頂道:“你看雲龍山頂,就因為黑掃帚來了,山神震怒,發出黑煙來。”


    石未明微微皺眉,瞥了眼驚恐的縮在牆角下的小姑娘,冷笑道:“放你娘的狗屁,她是什麽轉世投胎,你們又怎能知道了?雞鴨死了,那是你們不會養殖,給人欺侮,那是你們不懂反抗,山頂有黑煙,那也其他原因,跟一個小姑娘有個屁幹係!”


    幾個少年登時大怒,那個雀斑少年喝道:“你是什麽人?專程來俺們雲龍村撒野?”


    石未明道:“撒野那也不必的,打抱不平倒是有的。你們如果很不服氣,那便來吧!”他從懷中摸出那把卿子劍,猛地抽出短劍,嗡的一聲清吟,寒芒流動怒射,四周溫度霎時間下降了數十度不止。


    幾個少年顯是沒見過世麵,見動了刀子已是嚇了一大跳,再看這把劍如此不凡,麵色大變,紛紛向後倒退。那雀斑少年招呼一聲:“快走,惡強盜來了!”幾個少年登時作鳥獸散。


    石未明見幾個頑童隨腳踏出,速度便如劉翔的百米衝刺,頃刻間跑的沒了蹤跡。他心中又是吃驚,又是長長出了口氣,這村子的小少年各個都是練家子,倘若自己全盛時期,自然不懼,可是現在修為被廢,隻要那幾個少年膽氣稍微大點,今天便是自己吃不了兜子走了。


    他轉身向著那小姑娘走去,小姑娘被嚇的全身哆嗦的縮在牆角。她的後腦被石子砸中,鮮血不住的流下,全身的粗布青衣一大半都被鮮血侵染成了深色。小姑娘以為石未明也要來欺辱她,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噙著淚水,滿是哀求痛苦之色,她抽噎顫聲道:“別……別再打我了,我……我馬上就跟媽媽離開村子……”


    石未明見她身上四處可見淤青傷痕,蒼白的臉上血跡,淚水與灰泥混合,塗抹的十分髒亂。一陣風吹過,小姑娘怯弱單薄的身體裹在一起,緊緊的抱住懷中的籃筐,我見猶憐。便是鐵石心腸,也會升起一股憐惜之意。


    石未明想起小時候媽媽講過‘賣火柴的小女孩’的童話故事。小女孩在街上活活的凍死,石未明每次都聽的潸然落淚。他從小就經常想,如果自己遇到了那小女孩,一定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給小女孩。


    石未明伸手在小姑娘的臉上輕輕撫摸著,柔聲道:“別怕,別怕,大哥哥不會欺負你的,以後再也沒人會欺負你了。”


    “真……真的?”小姑娘見他把手伸過來,噤若寒蟬,身體不住顫抖。誰知他竟會溫言說這樣的話,她睜大一雙滿是淚水的眼睛,似乎不相信,又似乎很詫異。從她出生以來,除了她的媽媽,再也沒有一個人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對她說話。在她幼小的心田中,自己是不祥之物,人人避之如蛇蠍,沒有人會喜歡的。


    石未明目光充滿憐惜的溫柔,對她善意的微笑。清風拂過,碧綠的烏桕樹葉輕飄飄的落下,順著他明朗的臉龐滑落,將他的真心的笑容吹的如同春風般令人舒適。小姑娘怔怔的瞧著他,竟自呆了。


    石未明見她的後腦流血不止,連忙從包裹中拿出一瓶金創丹。先是將金創丹捏碎,正打算撒在她傷口處,小姑娘卻反應過來,驚慌的向後縮了縮,用力搖頭,卻不敢說話。


    石未明柔聲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這是金創丹,敷上就不痛了。”


    小姑娘呆呆的望著他,任由著石未明將丹藥敷在她後腦上。石未明見她目光中仍是充滿驚怕之意,歎了口氣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姑娘道:“回公子,奴婢……奴婢叫蘇……小小!”


    石未明微笑道:“不要叫我公子,我姓石未明,你叫我石大哥。”


    金創丹不愧是諸多奇花異草釀製而成,藥到血止,見效極快。蘇小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愣的沒反應過來。


    石未明道:“你怎麽不叫?”


    蘇小小終於知道這個公子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不禁低頭道:“奴婢……奴婢怎配?”


    石未明知道這小丫頭受人欺侮的太深,內心太過自卑,笑道:“怎麽不配?我也是個鄉村窮苦孩子,從小就沒爹沒媽,一個人孤苦過活。現今四海漂泊,無家無業,不比你金貴什麽,又怎有資格承擔你‘奴婢’二字?”


    蘇小小聽說他也是窮苦人家孩子,不禁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不敢多看,又馬上低頭。


    石未明無奈道:“你是究竟不肯認我這個大哥了,是不是?”


    “不……不是……”小小惶急擺手,晶瑩的淚珠在她大眼睛中醞釀,滴落在她的布衣上,她淒然道:“公子……公子是大好人。但小小是不祥的孩子,你待小小好,平白壞了運程,我……我不願害公子……”


    石未明皺眉,悉心開導道:“什麽是祥與不祥?隻要以慈悲之心律己待人,對別人來說,你就是祥貴。而對你來說,剛才欺辱你的那些少年,凶神惡煞,毫無教養,就是不祥的人了。所以神仙因為救人度人,人們視之為祥瑞。而惡魔害人,人們就視之為不祥。小小,你是善良的孩子,在我眼裏,你就是天底下最祥貴的人。”


    小小睜大一雙靈動異常的眼睛,愣愣的看著石未明,顯然石未明的話大出她以往的認知,甚至顛覆了她以往的世界觀。這句簡單的話,如一道彗星在她灰暗的內心中閃過,將她內心照的一片雪亮。


    她從小生活在這樣的環境,別人都認為她不祥,她母親又從不在這方麵開導她,她自然而然的就覺得自己不祥了。從未想過祥與不祥中間,竟也有這樣的區別。


    她輕輕拭去淚水,低聲道:“對小小來說,公子就祥貴的人。可是……可是公子剛才嚇跑了阿虎他們,阿虎他們一定也認為公子是跟我一樣不祥的人了,這……這該怎麽辦?”


    石未明大笑,心下甚喜,小姑娘很聰明哪,馬上就能學以致用。他道:“小小,在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還有人說:萬物一般,眾生平等;聖賢畜生,一視同仁。別說是普通的鄉下孩童,任他是權勢通天的皇親國戚,還是富可敵國的巨商大賈,跟咱們都是平等的。他們愛怎麽想,那是他們庸人自擾,我們又何必陪他們浪費自己有限的生命?”


    蘇小小呆了,覺得此人說話當真語不驚人死不休,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也敢說。皇親國戚是貴族階層,怎會與自己卑賤草根是平等的呢?


    石未明臉現不悅之色:“小小,你是瞧不起我石未明四海為家的漂泊苦人,不肯認我做大哥,是不是?”


    “不……不是,小小怎會這樣想……”蘇小小知道石未明並非貴族階層,心裏少了一些拘束,擺著小手道:“我……我隻是……”


    石未明道:“隻是什麽?”


    蘇小小低聲道:“我……我不敢!”


    石未明笑道:“你叫一聲試試!”


    蘇小小臉上微微一紅,細聲道:“楊……楊……石大哥!”


    石未明大笑道:“好了,從今而後,蘇小小便是我石未明的妹子。誰敢欺負小小,那便是剜我的肉,我須得跟他拚命。快過來,先把傷口處理了再說。”


    蘇小小乖巧的‘恩’了一聲,臉現歡喜天真的笑容,兩個小酒窩在髒兮兮的臉上尤為燦爛生輝。


    石未明又拿出多如的衣服,多如的衣服是上等的棉布,很適合用於臨時止血包紮。他用卿子劍割下一塊,細心的幫小姑娘的頭部包紮起來。


    石未明見小小臉色蒼白,顯是失血太多,身上還有諸多傷口淤青,當即又拿出一顆活血丹給她。


    蘇小小從小到大,即使是親生母親,也從未待她這樣精細備至,溫柔體貼的關懷,心中蕩漾著感激,惶恐,不知所措交織成的複雜而幸福的感覺,宛似如在夢中。一時間淚水撲簌簌的落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石未明所住家鄉人人平等,內心向來沒有貴賤的想法。他常年幫助那些官府的特別行動組執行任務,對於困難的人自然而然的就投以力所能及的幫助。眼下小小如此冰雪聰明,遭人欺辱至此,不由得激發了他俠義心腸,如對小妹妹般的愛護憐惜之意。


    石未明怕那幾個少年去而複返,當即幫小小提起大籃筐,左手牽著她的小手道:“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風兒將小小髒亂的布衣吹的飄飛,她怯生生的輕聲道:“在前麵不遠的地方。”


    小小十三四歲的年紀,在石未明眼中,她還不過是個剛上初中的小女孩兒。她從小經曆了不平凡的事,極少有溫暖,雖然向來董事獨立,但終究是個小孩子。在滿世界的灰暗中,陡然遇到這樣一個人不在乎她是否祥瑞,更不在乎她出生貧賤,一個對自己柔聲細語,真心體貼的大哥,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奇特的依賴感。


    石未明在小小的指引下,來到村子東口,繞過一叢楊樹林,便見到山腳之下孤零零的坐落著一個農戶。這家農戶全由稻草樹木搭成,看起來頗為殘破,讓石未明十分懷疑,這樣的屋子,能禁得住風吹雨打麽?


    隨著不斷的走進,石未明見到那戶農家的柴扉斷裂坍倒,上麵亂七八糟的,被人不知用什麽東西畫的花花綠綠。石未明細目看去,隻見上麵依稀可認得是一些“害死父親,克死丈夫,不守婦道,該丟火窟,進豬籠”等等言語,石未明心下詫異,轉頭卻見小小臉色煞白,泫然欲泣,全身顫抖。


    石未明正待安慰,突然小小驚呼一聲,推開柴扉跑進了院子中。石未明連忙跟在後麵,隻見她直奔向正屋。沿途經過籬笆圍成的小院落,裏麵鍋碗瓢盆等散落一地,狼藉髒亂,顯然並非小小平時不打掃,而是有人來搗亂。


    “媽媽……”小小跑進正屋,見母親安然躺在那裏,長長出了口氣。


    石未明走進正屋,隻見右側靠牆的床上躺著一個婦人。婦人臉色蒼白,雙眼微開,顯得虛弱無力。她年齡不大,似乎才三十左右,清秀標致,竟頗有姿色。可是她萎靡的神情與眼角處深深的魚尾紋,將她的清麗秀色遮掩殆盡,此刻全然是一位病危的鄉下農婦。


    那婦人看見小小頭上纏著的棉布,身上全是血跡,吃了一驚,一口氣卡在喉嚨上不來,猛烈的咳嗽。小小連忙跑過去將她抱起,輕輕給她順著後背,婦人一把抓住小小的手臂,因用力過巨而顫抖,她死死的盯住小小的臉:“怎麽了?被人……被人欺侮了,是不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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