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沙啞的聲音又悠悠忽忽的飄了過來:“你——來找我——所為何事?”


    於是,我將我爸爸變成植物人的經過,以及李半仙兒對他丟掉魂魄的推測說了出來,陳婆聽了之後,冷笑道:“小娃娃,你來這裏找我,可知道我陳婆的規矩?”


    我點了點頭,說:“婆婆隻要答應幫我爸爸算出他魂魄的位置,我願意為婆婆坐一切事情,包括把命給您。”


    陳婆冷笑道:“倒是個孝子!”


    她說了這句話,就在黑暗裏沉默了,我等的心焦,暗想這老太婆也太裝大了,我都答應把命給她了,她還不答應幫我找我爸魂魄,真是忒過分。


    過了片刻,陳婆讓我報出我爸的生辰八字,我仔細對她說了一遍,那邊又沉默了很久。陳婆突然厲聲吼道:“這個人是風水楊門子孫,你也是,對不對?”


    我老實的點了點頭,心裏大叫不好,我們楊家沒這麽出名吧,這老太太單用我爸的生辰八字就能算出我們是風水楊門之後,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再說我們楊家在風水陰陽界名氣很大,想必豎敵奇多,這陳婆要是我楊門的仇人,我可就慘了。別說求她幫忙算出我爸魂魄的位置,她估計都不會讓我站著走出這道大門。


    有時候,做名門之後,也不是什麽好事兒,所謂樹大招風,什麽不相幹的事兒都能算在名門身上。我總算見識到了。


    陳婆道:“小娃娃,如果你是普通人,我一定會把你轟出門去,但你是楊門子弟,我今天就網開一麵,答應幫你算這一卦,不過我的條件,很貴哦。”


    陳婆說到條件很貴的時候,特意把“貴”字念的很重,仿佛在挑釁我,聽著讓人很生氣。不過這時候,我爸還在icu裏躺著呢,什麽情緒都可以靠邊站,能把我爸救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我說:“隻要能幫我算那一卦,不管婆婆開出什麽條件,隻要我楊曉天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惜一切代價為婆婆做好。”


    陳婆的聲音突然變的尖銳,像是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我心裏一顫,暗想這老變態別真是我們楊家哪位大爺的仇人,不會想出什麽惡毒的法子整我吧。我揣著一顆心,大氣不敢出,隻等陳婆把後麵的話給說出來。


    陳婆說:“既然你態度這麽幹脆,咱們就來訂個契約。”


    我點了點頭,眼皮底下突然滑過來一隻裝滿清水的大瓷碗,我明白陳婆的意思,這是要歃血為契,致死方休。我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滴了三滴血進去,頓時整隻大瓷碗都變得血紅,像裝了濃濃一碗鮮血。


    我被眼前的奇景嚇了一跳,那隻大瓷碗又自動滑進黑暗中,陳婆說:“小娃娃,你可知道這歃血為契的意思麽,就是要契約雙方一定要遵守約定,直到雙方有一方先死去。”


    我點了點頭,陳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孝子,都不問我我們訂的是什麽契約就爽快答應了,楊門風範真是名不虛傳。”


    我不知道這老太婆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聽她話裏的意思,顯然已經把我坑的不像樣子,我咬緊牙關告訴自己,他媽的大不了就是一死。用我這條命換我爹活過來,值。


    陳婆說:“你我已經簽訂契約,你要過我三關,如果過去了,我就替你卜上一卦,如果過不去,你的命給我。”


    我失聲道:“我過不去的話,你還替我卜卦嗎?”


    陳婆冷笑道:“過不去,你的命給我,我不需要替你做任何事情。”


    我氣的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差點兒被活活悶死,這死老太婆也太無恥了吧,居然弄了個這麽不要臉的契約,完全沒有任何公平性可言嘛。


    “來吧!”


    陳婆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憋著一肚子火氣跟了上去,想先看看她耍什麽花招,說不定關卡也不是太難,以我的本事能淌過去也說不定。我隻能這樣自我安慰了,心裏苦的不行。


    我跟著陳婆的腳步往黑暗深處走去,走到黑暗盡頭,陳婆又下了樓梯,我隻好跟著下去,進入地下室之後。一道安全門自動在我身後給關上了,又嚇了我一跳。


    我們走到黑暗中間,地下室突然亮起了數支火把,這偌大的黑暗一下子亮堂起來,緊接著,我就看到了極其驚悚的一幕。


    地下室中間,全是各種血腥陰森的刑拘,有老虎凳、鍘刀、各種刀刃雪白的刀刑刀、鐵索、烙鐵等等,裏麵的所有東西都透著一股血腥味,別說要麵對了,就算看一眼心裏也先虛了。


    我心想,這死變態婆子不會想把我綁起來刑訊逼供吧,逼出我們老楊家的秘密,我想半天也想不出來楊家有什麽秘密可供逼供。


    我還發現一個奇怪的問題,明明是陳婆帶我進地下室的,火把點亮了,可我卻隻看到滿場刑具,沒見到陳婆的半個人影。我確定自己是跟著她的腳步聲走進來的,她一定在這房間裏,可事實上,房間裏除了這些刑具,沒有任何別的東西。


    我想的頭疼,還是沒找到陳婆的蛛絲馬跡。突然,火把又無聲無息的滅了下去,等它再亮起來的時候,出現在我麵前的不再是那些刑具,而是一排延伸二十來米長插滿了鋒利尖刀的刀陣。倒插在方陣中間的雪白刀刃閃爍著血腥的光芒,我腦子裏一陣暈眩,死老太婆到底在玩兒什麽,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上刀山,這就是她讓我過的三關之一?


    陳婆的聲音在黑暗中飄過來:“脫掉鞋子,走上去,要一隻走到頭,如果你停下來,就輸了。”


    我頓時就懵了,我隻是個普通的高中生,從小大到唯一見過的利器就是我們家菜刀,要我從這麽多尖刀上赤腳走過去,這不存心弄死我嗎?我相信,走不到三米,我就會失血過多而死去。


    我心裏把陳婆祖宗都問候了一遍,陳婆冷冰冰的聲音再次傳來:“走上去,否則你就輸了!”


    我給自己強鼓了一口氣,還是嚇的牙齒打顫,瞟一眼這些鋒利無比的尖刀,我就一陣喉頭發緊,雙腿發軟,怎麽也難逼自己走上這刀山。


    就在我猶豫不決之際,我腦子裏突然閃現出爸爸躺在icu裏昏迷不醒的樣子,和媽媽絕望的眼神,我心裏一陣顫動。這十多年來,爸爸對我的各種好放電影一樣在我腦子裏不停閃現,媽媽無助的模樣讓我絕望,我的心在胸腔裏無比的痛。我知道,如果爸爸死了,我們家就塌了,媽媽下半輩子的生活將會被徹底毀掉,我不能讓我們家這樣下去。


    我在心裏告訴自己,絕不能讓我的家變成這樣。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的心變得從來沒有過的堅定,我在心裏說:“爸爸,這麽多年一直是你在保護這個家,今天也該輪到我了,我不但要保護你,還要保護這個家能夠繼續維持下去。”


    我拖下襪子,堅定的踏上雪亮的刀山,我的腳立刻被刀刃劃破,血液順著血槽流了下來。我又踏出一步,第二隻腳也劃破了。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來,一旦停下,我就輸了。我咬爛一口牙齒,逼著自己在雪刃上跑的飛快,我似乎能感覺到爸爸就站在“刀山的”另外一頭,正在慈愛的看著我,眼裏閃動著柔和的光芒,他張開了溫暖的懷抱在等著我。


    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後來,我已經疼的麻木了,就在我要接近“刀山”盡頭的時候,一低頭就竟然發現我的腳沒有了,隻有兩隻拖滿鮮血的褲管在刀尖上拖行。


    我頓時就懵了,這時,地下室裏回蕩起陳婆淒厲陰森的狂笑聲,她一直笑一直笑,笑的我心裏都麻了,我想,我他媽腳都沒有了,怎麽還能在刀尖上跑,難道我已經死了淪為鬼魂?


    第51章下油鍋


    這一想,嚇的我心裏直冒冷氣,回頭看密密麻麻的刀尖上,全是我身上流下來的鮮血,血光與刀光交相輝映在一起,極為血腥可怖。我一個勁兒的問自己,“難道我真死了——難道我真死了——”我根本不相信這一殘酷事實,可事實就擺在我麵前,如果我真是個大活人的話,不可能走過這血腥可怕的“刀山”!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可是麵對突然降臨的死亡,我又怎麽能平靜下來。想到我媽、張蕾蕾還有躺在icu裏昏迷不醒的爸爸,眼眶中的淚水頓時湧了出來,現在我已經淪為鬼魂,與我愛的人已經陰陽兩隔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很難用語言來形容。


    陳婆的聲音從黑暗裏飄過來:“小娃娃,你已經發現秘密了吧,‘上刀山’的滋味不好受,下麵的關卡會更可怕。如果受不了,你可以選擇放棄。反正你已經死了,安安心心做你的遊魂挺好的。”


    我咬咬牙,身上的刀傷兀自割肉一樣的疼,疼到鑽心,疼到想在地上打滾,疼到很想就此放棄。可是想到養育我這麽多年的父母和深愛的張蕾蕾,那種精神上的摧殘更加讓人絕望。所有曾經幻想過的浪漫畫麵,現在回想起來,都是折磨人的摧心毒藥。


    陳婆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想清楚了沒有,是放棄還是繼續走下去!”


    我咬緊牙關,說:“我選擇繼續走下去!”


    地下室牆壁上懸掛的火把立刻一黑,整個房間陷入了廣袤無邊的黑暗,我的心也跟著一沉。很快,火把再次亮起來,我就看到地下室中間有了一隻架著大鍋的火灶,柴火正燒的蓽撥亂響,大鐵鍋裏煮著沸騰的熱油,正翻著碩大油泡。


    我心裏明白,這就是下油鍋了,這陳婆真他娘的變態,我都已經是死人了,她還要這麽折磨我。我還發現一個問題,雖說我現在是死人,可我的觸覺還在,甚至比我還活著的時候更靈敏,這也就意味著,我遭受的痛苦比正常人更痛。


    陳婆說:“自己爬進油鍋裏,受‘下油鍋’之刑,如果承受不了這種痛苦,你可以隨時放棄,沒人逼你。”


    我明白陳婆的意思,她就是想讓我中途放棄,她不用冒著天譴的風險為我卜卦,又能獲得我的魂魄,這死老太婆也太奸詐了。我想,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再無退路,否則我爸爸的魂魄找不回來了,我自己也死在這裏,還有什麽顏麵去見我爸媽,甚至李半仙兒。


    我二話沒說,直接就跳進了滾滾油鍋中,還沒真正掉進去,我就能感覺到油鍋裏灼熱的氣浪撲在皮膚上生疼。掉進油鍋之後,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皮肉被炸的翻起來,那摧枯拉朽的痛苦,讓我生不如死,疼的我扯著嗓子尖叫嘶嚎。幾次昏迷過去後,又很快被疼痛刺激醒來,我就這樣在反複昏迷和醒過來的循環中生不如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皮開肉綻,一點點體會著“下油鍋”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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