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枚獸骨拿起來,揭開蓋住苦主臉的黑布,這黑布相當於一幕帷帳,將苦主死死困在帷帳之中,使得苦主猶如深陷牢籠,一直在無邊的黑暗中找不到方向,飽受自身怨氣的折磨。


    我想,能設計出這種局的人,必是心思毒辣至極又修為相當高的風水大師,因為據殘書上說,這種獸骨非常珍貴,一直流傳在風水師的口口相傳中,很少有人真的見過這東西。而我一個初通風水術數皮毛的毛頭小子,竟然親眼見到了這種獸骨,這回真算是大開眼界了。


    我讓曾老頭兒先把他爺爺埋回去,他今晚肯定可以睡個安穩覺,我們晚上再施招魂術把他爺爺叫出來問問,他當時在趙家宅究竟遭遇了什麽。另外,我再選一處風水寶地,擇個良辰吉日把他爺爺重新安葬。


    曾老頭兒聽後對我感恩戴德,就差跪下來給我磕頭了,我心裏也是五味雜陳。換位思考如果我是曾老頭兒,飽受這麽多年噩夢折磨,有個精通風水術數的人來幫我,我該是什麽心情。


    我第一次覺得,風水術在現實麵前,還是非常有用的。它不光隻會用在風水師鬥法上,還能幫助弱者,為人解決痛苦。


    我們下山的時候,曾老頭兒心情特別愉快,扛著鋤頭一路哼起了歌,我見他緊皺起來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了,心裏也格外高興。


    下了山,我們翻過江壩就是沿江大道了,曾老頭兒攔了輛出租車,他問我去那裏,我說要回學校。曾老頭兒說我聽老胡說過你的學習情況,你這個時候去學校複習也於事無補,基礎落的太後了,複習不了什麽。我以前當過老師,是武漢大學畢業的,剛好你們高考要考的幾科我都精通,不如讓我給你開小灶好好複習功課。畢竟你成年之後還是要找一項正當職業謀生的對不對,風水玄學太過高深,而我輩都是凡夫俗子,就算你有真才實學,也難免被誤認為是騙財神棍,這風水絕技無法用來安身立命呀。


    我想想覺得曾老頭兒說的很對,其實很早之前我就想過以後我考不上大學能做點什麽了,現在這個靠文憑吃飯的社會,我又一無所長,估計隻能去工地幫工頭搬磚謀生了,想想一身雞皮疙瘩。


    曾老頭兒就近在商店買了紙筆,又在書店替我買了各科的複習資料,就帶著我去了葉家村7號。


    曾老頭兒現在的工作就是養老的閑職,馬上就要正式退休了,所以他上班可去可不去,老頭子資曆老,檔案館沒人能管得了他。


    到了老屋後,曾老頭兒給我們燒了一壺水就開始給我補課了,從數學、語文、外語到理綜逐一的補,我真難為這老頭兒,要從高一的基本理論開始給我講解。也許是第一次遇到對我這麽客氣討好的老師,再加上曾老頭兒教的方式得當,我理解很快,也記的非常快,曾老頭兒邊教邊搖頭,說我是一棵良才,可惜被那些學識不行的老師給糟蹋了。聽的我心裏美滋滋的。這一路多門課程輪番轟炸,到了吃飯點兒曾老頭兒就給出去買菜回來做飯,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12點。


    我按照昨晚的方式施展招魂術,曾老頭兒燒過紙錢之後,我們就熄滅了點燈,坐在黑暗中靜靜等他爺爺的到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快睡著的時候,就看到月光地裏有個黑影正從馬路盡頭緩緩走過來,今晚夜色凝重,月光稀薄,任何東西被月光一照都顯得暗淡神秘,馬路上的黑影吸引了我。


    我見曾老頭兒還瞪大眼睛盯著外麵發呆,似乎沒看到馬路上的人影,我問他是否看到外麵有人?


    曾老頭兒嚇了一跳,特意跑到門口逛了一圈兒回來,說哪裏有人,小大師你開玩笑吧?


    我心裏頓時明了了,那黑影八成就是正老頭兒他爺爺回來了,我立刻給曾老頭兒開了天眼,他朝門外一望,嚇的“啊”了一聲。隻見老屋門外月亮地裏站了個一身長衫頭發花白的老頭兒,他怔怔的望著老屋,眼裏滿含淚水,神色極為凝重,夜風把長衫下擺吹的飛了起來。這老頭兒一身穿著打扮在這樣的環境出現,顯得特別奇怪,這深沉的黑夜裏,又徒增了幾分神秘和陰森。


    曾老頭兒衝出門去,抱著老頭兒就跪了下來,哭嚎著叫爺爺。


    曾爺爺慈愛的摸著曾老頭兒的頭發,說:“我孫兒都這麽大了,比爺爺活著的時候都老了,這五十多年來,孫兒你受苦了!”


    看著曾爺爺老淚縱橫,和曾老頭兒哭訴陰陽兩隔的思念之情,我也一陣心酸,跟著這爺孫倆抹眼淚。


    曾老頭兒把爺爺請進老屋裏落座,曾老頭兒知道他爺爺好酒,中午特意買了瓶12年的白雲邊佳釀,給老爺子斟了一杯,老爺子對著酒杯吸了口氣,老屋裏頓時酒香四溢。我知道這是鬼的喝酒方式,他們不飲酒水,隻吸精華。我趁給老爺子倒酒的機會把那杯酒拿到鼻子下一聞,杯子裏就隻剩下一杯清水了,早沒了白酒的醇香。


    老爺子知道是我救了他,對我千恩萬謝,我們寒暄完之後,曾老頭兒就問起他爺爺當年在趙家宅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是怎麽被趙家人折磨死的。曾爺爺歎了口氣,說趙家人並沒有折磨他,他當日衝破趙家家丁的阻攔,仗著趙家世交的身份,趙家下人也不敢為難他,他一路闖進趙家大宅,嚷嚷著要見趙司令。趙家下人說司令去了省城,曾爺爺並不相信,他見大宅裏有個院落戒備森嚴,猜測趙司令就在裏麵,便衝開重圍闖了進去。趙家家丁懾於曾爺爺跟趙司令表麵上的交情,不敢強硬阻攔,曾爺爺一直闖進前廳,那些家丁守在院外不敢進來。曾爺爺推開前廳大門,赫然發現客廳裏漆黑一片,連窗戶都沒有。客廳中間擺了一具碩大的棺材,那棺材頂上還坐著個背朝他的小女孩兒,女孩兒紮著兩隻羊角辮,穿了一身血紅色的褲子,曾爺爺還沒見過哪個女娃娃會穿這樣的褲子,當時就感到非常奇怪。


    他想過去看看小女孩兒的樣子,女孩兒突然叫住他,並報出他的生辰八字。


    曾爺爺頓時就懵了,這女孩兒實在太古怪了,且不說她一個人坐在棺材頭頂上不害怕,單就她不回頭能猜到自己的生辰八字,這就令人相當費解,曾爺爺突然很害怕,扭頭想出去。


    小女孩兒突然叫住他,說:“你來都來了,也不想看看我美不美,多遺憾呀?”


    曾爺爺頓覺心裏一陣發麻,這話要是十八歲大姑娘說出來,還是妖嬈多情的,可是從這麽屁大點兒孩子嘴裏說出來,就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曾爺爺一回頭就看到小女孩兒扭過頭來,衝她詭異的一笑,這一笑之下,曾爺爺頓時被嚇的魂飛魄散。因為那小女孩兒長了一張紙糊的大臉,臉上還塗了兩坨大紅呢,極其妖異古怪。


    曾爺爺嚇的骨頭都酥了,想跑出去喊救命,卻發現怎麽都邁不動腿,就在他掙紮的時候,就看到女孩坐棺材上衝了他了口黃氣。曾爺爺隻覺得腦子一懵,整個人就昏死了過去。


    第85章帝王局


    說到這裏,曾爺爺長歎了口氣,說:“再後來,我就一直呆在一個極為黑暗的世界裏,在裏麵忘記了時間,忘記了空間,每日與恐懼和仇恨鬥爭。在我的印象裏,唯有對趙家的仇恨從未停止過,我覺得這一切必定是趙家設計好來陷害我的,憑借著這股仇恨,我在黑暗中村子了很久,直到小先生你為我解困我才知道,我這一困就是五十多年。”


    聽完曾爺爺的講述,我心裏一動問曾爺爺道:“你說你在趙家宅看到一位穿紅褲子的小女孩,那會客廳前案台上有沒有一塊沒寫名字的祖宗牌位?”


    曾爺爺凝神想了一會兒,悚然動容道:“我記得棺材前麵的確是有一張案台,台上擺了祖宗牌位和香案,但牌位上有沒有寫名字,我就沒注意。當時那棺材和小女孩兒太過煞眼,我根本沒精力去注意別的東西。”


    我心裏漸漸明了,曾爺爺當年遇到的怪事,恐怕跟我在張家別墅神遊時見到的一樣。那神似張蕾蕾童年的小女孩兒多半也不是人,而是某種奇特的東西。我起初在後廳見過小女孩兒蹦蹦跳跳跟活人一樣,出了後廳再進去看,赫然發現無論是小女孩兒還是八仙桌、棋盤、留聲機都是紙折的,再加上前廳沒有名字的祖宗牌位,足見這小女孩兒的真實身份令人起疑。曾爺爺離奇死亡,無疑也是遭到那小女孩兒的毒手。


    從心底來說,我非常不願意承認小女孩兒跟張蕾蕾有關係,可是小女孩兒那張神似張蕾蕾童年的臉和我在趙家枯井裏看到成年之後的張蕾蕾,無意不在說明,張蕾蕾跟趙家有著某種扯不斷的聯係。我心裏很害怕,越接近真相我就越怕,我真不想我深愛的張蕾蕾跟這種事情扯上關係。我隻希望她繼續做一個能讓我保護的女孩兒,一個能在學習上甩我幾十條街的學霸女神,可是事實往往是殘酷的。


    我發了會兒呆,心裏全是各種不解和絕望,可事實擺在麵前,容不得我逃避。曾爺爺小心的問我:“小先生,是不是我說的有什麽不對,要不我再想想?”


    我慌忙搖頭,心裏卻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曾爺爺可能是中了小女孩兒噴出的一口毒氣死去的,他死後下葬為什麽會有人罩住他的臉,還用那麽珍貴的獸骨鎮住他,這就讓人想不明白了。如果他隻是個普通人,就算是冤死,執念比較重,也不至於要用這種方法來困住魂魄,讓死者死都不得安寧,這其中肯定有蹊蹺。


    我又想到趙家一再暗中算計曾經的恩人曾家,這於情於理說不過去,就算曾爺爺知道趙家的秘密,以趙司令的能力,殺人滅口就行了,何必大費周章的一而再再而三算計曾家,搞到曾家家破人亡,這種行為簡直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我想來想去想不到點子上去,就決定從曾爺爺的生辰八字上著手,我讓曾爺爺給我報了八字,他孫子曾老頭兒代勞用筆幫我寫在紙上交給我。給鬼算生辰八字是有禁忌的,所以我不敢冒然用李半仙兒傳我的麻衣相術,我給陳思可打了個電話。電話才接通,陳思可就瘋瘋癲癲的告訴我,今天給陳婆下葬特別順利,墓坑一挖開,裏麵都是清清的泉水,幫她挖坑的工人可能以前聽過風水數術一類的東西,看到墓坑冒水,紛紛誇這穴點的好,一定是出自高人之手。陳思可好好把握表揚了一番。


    我沒空聽她扯屁,便把曾老頭兒的生辰八字給她報了一遍,想她是神瞎子陳婆後人,必定精通陳婆的“十萬卦訣”,以她們陳家的本事,算算曾爺爺八字中的奧妙應該不難吧。陳思可非常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讓我等她半個小時,就掛了電話。


    曾家兩位知道我在給他們幫忙,就對麵坐著對飲,邊喝酒邊聊起一些過去的事情。看到這兩位麵向相仿的祖孫,我心裏真是很難接受,人鬼殊途的事情很多,能碰上祖孫相隔陰陽還能對飲的,恐怕很少了。


    不到一刻鍾,陳思可就給我打來了電話,說她算出來了,這曾爺爺的生辰八字還真有問題,是陰煞之命,就是說他死前隻要含有怨氣,死後就可能變成陰煞。聽陳婆生前說過,古代貴族墓葬時希望用一種陰陽局來防止盜墓,就是在主墓周圍按北鬥七星的方位修上一圈兒小墓坑,墓坑裏埋的都是陰煞。這些陰煞被封印在墓坑裏,怨氣不能釋放隻能自己憋著,越憋怨氣越重,隻要有盜墓賊敢挖開主墓,陰煞就會被放出來護主,盜墓賊撞上這種凶局的,無不橫死,死狀極為慘烈。


    我心裏一驚,暗想難道我猜錯了,給曾爺爺墳墓裏做手腳的並不是為了製住曾爺爺的怨氣,而是另有所圖?我又覺得陳思可的說法很不對,按照她的意思來辦的話,葬曾爺爺的墓一定是被人設計好的,可曾家當時非常窮,根本沒錢去請風水先生,是曾家人隨便找的一處亂墳堆裏葬的曾爺爺,世界上恐怕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吧?


    我把這個疑問說給曾家二老聽,曾爺爺當時就說:“你這麽說,還真有這種可能。我曾家雖說當時敗落了,可還有隻交好友若幹,總有幾位願意出麵為我老曾找位風水先生的,就是懼趙司令淫威,總會有有良知之人願意偷偷幹這種事。”


    我再問曾老頭兒,曾老頭兒想了半天,說他當時還小,隻記得他爹媽特別強調說,要是外麵有人問他他爺爺選墓地有沒有請人看風水,就說曾家窮了,請不起風水先生,隨便找地方埋了拉倒。


    曾老頭兒說到這裏,我頓時就明了了,曾家肯定找人看過風水,是風水先生在點穴上做了是手腳。


    曾家二老十分讚同我的說法,可我又覺得這種假設有問題,倘若是達官貴人點陰宅,肯定會選一處風水絕佳的地方下葬,怎麽會找那處鳥不拉屎的地方呢,這也太他媽說不過去了吧。


    我想不明白,曾老頭兒說:“你先別急,要不咱們明天再去看看那地方,尋龍點穴之術最是高深莫測,看走眼了也是常事,咱們多看看說不定能找到玄機。”


    我想想也對,我對尋龍點穴還是新手,就靠著那半卷殘書吃飯,書本上的東西要真變成自己的,總要允許失敗幾次的,況且我天生資質不好,讀書特別笨,錯幾十次都是能理解的。


    曾爺爺回魂時間到了,我和曾老頭兒跟他作別,兩人又是抱著痛哭一番,曾爺爺就出了門一路往馬路盡頭去了。我知道鬼魂走到十字路口,遇到十煞對衝的時候,就會找到通往陰間的那條路,他也就會隱遁不見了。


    我跟曾老頭兒離開葉家村七號,回醫院的車上,我心裏久久不能平靜,找來找去,竟然發現這些可怕的事情跟我的戀人張蕾蕾有撇不開的關係,我心裏惆悵萬千,真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麵對下去。


    回到醫院我又找了以前的病房睡覺,我生怕睡著之後又會遭遇那種可怕的鬼壓床,我特意在睡前就把風水羅盤托在掌心,誰知道這樣睡到下半夜,我突然覺得渾身冰冷,冷的我直打寒顫。


    這一冷就把我冷醒了,我掙紮著想給自己蓋上被子,就發現手腳還是動不了,我想是不是那東西又來了,現在連風水羅盤都治不了她,這下可真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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