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說,如果是殺人滅口,殺他的是桑塔納上的人還是越野車上的人……”李少威雖然情緒有些平複,可還是不無擔心。


    “根本就不是殺人滅口!你非把自己嚇死不可啊?”


    沉默。


    “那……算了,你想轍安慰林菲吧,我不管了。”


    李少威跳上了床,不再理我,隻是手裏緊緊地攥著那把寒光四射的救生刀。


    坐在電腦桌前,我的心情無法平複。即便努力說服自己相信麵包車司機真的是自殺,可符號和司母戊鼎照片的謎團還擺在我麵前,我必須想辦法弄清楚這些。


    司母戊鼎那隻丟失的鼎耳到底在什麽地方?它是不是跟這些符號有關呢?如果沒有關係,為什麽符號和照片會先後出現呢?


    突然,我腦中蹦出了一個大膽的念頭——既然照片是wu415發給我的,那我不如直接跟他/她聯係。他/她既然想通過郵件給我提示,一定是想引導我發現些什麽,既然如此,我就索性回複這封郵件!


    我把我查到的關於司母戊鼎的資料和我的疑惑通過郵件告訴了那個wu415,希望他/她能進一步給我指引。如果對方回信,那事情就有可能有起色;如果沒有回信,我隻好把它歸結於一個惡作劇或者一封垃圾郵件。


    回完了信,已至半夜,可我沒有絲毫困意。我起身活動活動發酸的肩膀,繼續在腦中回憶著與這一連串事件相關的任何細節。當未知的恐懼感籠罩全身的時候,人的腦子也許會格外清晰吧。


    我在腦中把所有能想到的細節通通過了一遍以後,發現幾乎所有的細節都混沌不堪。


    我在丁教授所有學生中並不出眾,甚至可以說是異類,他為什麽那天單單帶我參加大穀基金會的剪彩儀式?他為什麽要告訴大穀裕二我是他的助手和最出色的學生?他為什麽說我跟大穀裕二以後會常見麵?把學生引薦給大穀基金會這種國際級的大機構一定是一件慎而又慎的事情,最起碼得是極為出色的學生,他明知我對曆史的觀點非但不能說是正統和慎重,反而是荒唐的,因為我堅信曆史中隱藏的大量秘密是科學無法解釋的。


    這麽多年來他早知道我荒唐的觀點,那晚為什麽又要把我叫到家中再次確認我的荒唐?那晚我大放厥詞時他非但沒有反感反而在極為認真地聽,這很反常,反常得就像一個無神論者在認真地聽一個有神論者大談玄學一樣,這無論如何都難以置信。


    還有,他有大把的時間跟我談專業問題,為什麽非要選在那晚?他同樣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把車馬費給我,為什麽非要那晚給?——難道他已經預料到他的死亡了嗎?


    這一切足可表明,他一定知道牛皮紙袋中的秘密!


    可他為什麽要把秘密交到我的手中?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符號的意義,可我完全知道符號的重要性。


    丁教授被殺——他每年參加無數的典禮,拿無數的車馬費,這些都不可能是他被殺的原因,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符號。某些人為了符號寧可殺掉史學界的巨擘!


    凶手是如何知道符號在丁教授手中的?出席剪彩儀式的領導和學界領袖很多,他怎麽知道符號會給丁教授?牛皮紙袋是吳麗麗在車中給丁教授的,車上隻有司機、吳麗麗、丁教授和我,他是怎麽知道的?另外,他又是怎麽知道符號是放在牛皮紙袋中的?


    毫無疑問,要麽凶手是基金會內部的人,要麽就是知道內情的人告訴他的。


    但這就有了另外一個疑問,大穀基金會把符號以這種機密的方式給丁教授,表明符號的秘密不可能有很多人知道。基金會把符號給丁教授一定是意有所指,不可能給了他之後再把他殺掉,也就是說,丁教授被殺不會是基金會的意思——還有一個證據能證明這一點,那就是丁教授被殺後,吳麗麗也在瘋狂地找符號。


    因此,凶手獲知符號在丁教授手中的渠道隻可能是來自基金會內部的相關人等,而這個相關人等,在做著違背基金會本意的事情。


    也就是說,基金會想從丁教授那裏獲取些關於符號的東西,而基金會內部的某個人或某些人,不希望基金會獲取這些——基金會有內鬼!


    想到這時,我不禁興奮了起來,因為這是我在苦思冥想後第一次理清思路,而且這個思路意義重大。因為通過這些分析,幾乎可以肯定的是,丁教授的死是大穀基金會中的內鬼所為。


    丁教授是在學校的住處被殺。也就是說,凶手知道他當晚回的是學校而並非家。可丁教授是在車上臨時告訴吳麗麗他要回學校的,因此凶手是在丁教授到學校之後才知道他的行蹤。丁教授死亡的時間是3點到4點之間,正好是我離開他家之後的一個小時,凶手不可能恰好在我走後才來,因此他應該是一直躲在某處等著我離開。這也就意味著,他知道丁教授把紙袋給了我,並目送著我離開。


    既然他會為了符號的事殺掉丁教授,為什麽會放過拿走了符號的我呢?


    想到這時,我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我連忙起身檢查了一下門窗是否關好,然後想喊醒已經沉睡的李少威。可轉念又一想,凶手要是想殺我,這麽多天他有的是機會,為什麽不動手呢?是他沒有看到我拿走紙袋還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


    或者,他的目的是不讓基金會通過丁教授獲取符號的信息,那麽既然丁教授已死,他的目的已經達到,因此才沒有殺我呢?


    那麽,偷走符號的又是什麽人呢?


    顯然,偷符號者與凶手不是同一人。原因在於,凶手是基金會的內鬼安排的,也就是說,內鬼既然能獲知基金會這麽重要的秘密,那麽他想偷走符號非常容易,沒必要繞這麽大個圈先殺人再來我這兒偷東西,他們的目的隻是要切斷丁教授和符號的聯係——既然無法阻止符號到丁教授手中,那麽他們隻能選擇殺掉丁教授。隻要丁教授活著,即便當晚不殺他而是偷走符號,沒準以後會有別的信息送到他手中,因此殺人是永絕後患的辦法。既然如此,內鬼和凶手為什麽不在丁教授參加剪彩儀式前把他殺掉呢?目前想來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要正式確認丁教授與符號相關。


    可畢竟符號在我手中,凶手即便不殺我,也沒道理讓符號留在我手裏啊?難道他真的沒有看見丁教授把紙袋給我嗎?


    想來想去,我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凶手會放我一馬——真有意思,我居然因為自己還活著而困惑了起來。


    偷符號者顯然不是一般人:他知道丁教授拿走了符號,也知道丁教授回了學校。他有可能知道丁教授把符號給了我,所以來我這兒偷;也有可能不知道,隻是在丁教授那兒沒偷著才來我這兒偷的——如果是這樣的話,至少說明他知道我去過丁教授那兒,在那兒沒偷著才直奔我這兒而來。


    偷符號者知道我去過丁教授住處——這也就意味著,在我和丁教授暢聊曆史問題的那晚,有至少兩個躲在暗處的聽眾!


    如果偷符號者見我拿走紙袋後就尾隨我離去,那事情還簡單些。可如果他先在丁教授住處行竊,那問題就大了。


    如果他先行竊,那凶手一定目睹了全過程;如果他後行竊,那他一定目睹了凶手殺人的全過程——無論是上述哪種可能性,毫無疑問的是,這兩方必有一方知道另一方的存在!


    由於那晚我通宵研究符號,一宿沒睡,所以偷符號者當晚無從下手,而是第二天才得手。而第二天正是我收到來自wu415郵件的那天,也就是說,隻過了一晚上時間,第三方就知道了我拿到符號的事情。可更恐怖的是,我從警察局回來的路上,吳麗麗,也就是第四方,也知道了符號在我的手中!


    這個第三方到底是什麽東西我至今沒有任何線索,而第四方,也就是吳麗麗,或者她代表的大穀基金會,真是想一想都會讓我頭皮發麻。他們顯然不知道當天晚上丁教授把符號給我的事情,因為吳麗麗說了,她們是在丁教授住處找不到符號後才來找的我,可他們又是如何知道符號在我這兒的呢?


    他們可能是問了看門的大爺,大爺告訴的他們——這種可能性被排除,因為警察已經詢問過他,他說案發第二天並沒有任何可疑人跟他打聽任何可疑事。那麽隻剩一種解釋:他們雖然之前不知道丁教授把符號給我的事,可知道我去過他的住處。


    還有,為什麽桑塔納車中的人會說“如果你現在給大穀基金會的人打電話的話,你們就麻煩了”這樣的話呢?


    隨後就發生了桑塔納車裏的人監聽我們談話、越野車跟蹤我們以及車禍的事情……


    想到此處,我死的心都有了。我真後悔那晚去了丁教授那兒,要是不去哪會有這麽多事啊?


    可轉念一想,如果不去,我又怎麽會踏進這個驚險刺激而又迷霧重重的迷局之中呢。


    冥冥中,我覺得也許我是被選擇的!


    天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我的腦袋已經是一團糨糊。關於桑塔納、越野車和麵包車的蹊蹺之處我實在是分析不動了。算了,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想給林菲打電話約她吃早飯,可就在拿起手機的一瞬間,我突然想起,這段時間我們是不能再見麵了。極大的失落感湧上了我的心頭,我開始後悔為什麽要跟她搞這樣的約定,沒有她陪伴的日子,我不知道該怎麽過下去。


    我拿著手機翻看起林菲打給我的所有電話和發給我的所有短信,希望能回憶起曾經跟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看來我目前隻能通過這種方式來彌補自己的失落了。


    看著看著,一個陌生號碼出現在了我的眼中。一時間我竟想不起什麽時候接過這個陌生的電話,於是我趕緊查閱了陌生號碼前後的電話記錄,頓時回憶了起來——這是我被帶到公安局、忘帶手機那天的一個未接來電。


    那天共有十一個未接來電,十個是林菲打來的,另一個就是這個號碼。本來我無需在意這樣一個號碼,因為常有電話推銷產品的人或者打錯電話的人,可在當下這個非常時期,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我看了眼表,七點多,這時候打過去即便證實是誤會也不會顯得太冒昧,於是,我回撥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很久,沒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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