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如果想證實上麵的推斷,就必須查清楚阿瑟教授。因為如果西方的秘密機構介入了整件事情,那他們一定是從阿瑟教授那兒得到的信息。可怎麽才能證明他們是從阿瑟教授那獲得的呢?


    此時我隻能寄希望於孫林,但願他能盡快查出阿瑟教授的背景和他寓所大火的真正原因。


    如果我把今天的發現告訴孫林,他會是什麽反應呢?西方的秘密機構介入符號一事,恐怕也會讓他大為頭痛吧。


    我拿出手機,想馬上把這個消息告訴孫林。可轉念一想,這麽複雜的事情電話裏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還是等他回來詳細說吧。可當我看著手機,林菲的號碼浮現在腦中。林菲,這麽多天過去了,你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每每想到她,我心裏就格外難受。我對這個脆弱的、謎一樣的女孩實在了解太少,如果沒有發生這一切,我們倆的關係會是怎麽樣的呢?即將畢業的我們會從此形同陌路,各自結婚生子。


    一對曾經互有好感的人,各自結婚生子後再次相見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呢?他們會在心裏後悔當初沒能往前邁出那一步嗎?可如果兩人結婚,他們麵對的也許就是生活中的瑣事,麵對油鹽醬醋和不知何時的生氣發火,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是不是還不如沒能結婚相見時美妙呢?美的東西一定是殘缺的嗎?


    雖然才分別幾天時間,可我卻始終在對她的思念中煎熬著,這種感覺是愛嗎?對我來說,是一起生活後的乏味可怕,還是看著她嫁給別人可怕?好吧,不管這麽多了,這一切結束後如果我還活著,那我就告訴她,我愛她,不論結果如何。


    強烈的衝動催促著我必須馬上見到她——可潛藏在衝動下的理智卻提醒我,千萬不可貿然行事,倘若一時昏了頭,那後果根本是我無法預料的。


    我就這麽糾結著感到心神不寧。也許是文檔的煩心事擾亂了我的心神,勾起了其他的煩心事吧。心境既然亂了,那麽所有的煩惱都會乘虛而入。


    我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想盡快將這些煩惱從腦中扔出去。我不能再想林菲,不能想,不能想……


    山口常順……


    當這個名字出現在我腦中,我迅速坐回到電腦前——無所事事隻會徒增煩惱,我還是幹點正事吧。


    對山口常順的調查迅速驗證了我對他身份的懷疑,他果然與大穀家族有關!雖說不是直接的關聯,但這些關聯足以證明大穀家族的幕後存在——山口常順把從艾合買提那購買的所有東西捐給了日本的四天王寺,而這個四天王寺竟是日本淨土宗所屬的寺院!


    而日本人從蘇聯人那購買文物的經費竟然來自於大穀集團!


    大穀光尊是淨土宗西本願寺的法主——山口常順將文物給了四天王寺——四天王寺歸屬淨土宗——購買蘇聯掠奪文物的經費來自大穀集團……


    好一個大穀家族!


    大穀家族為了符號真是費盡周章。可惜,他們雖如此殫精竭慮,可上半部分的貝葉仍未能拿到,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跟吳麗麗接觸的這段時間,她從未提到過任何關於西方秘密機構的事情,難道他們不知道這個“黃雀”是何方神聖嗎?可是,以大穀集團的實力和執著的勁頭,他們明知自己沒有獲得上半部分貝葉,不可能不去調查它的去向,既然如此,他們是沒有查出來還是對我隱瞞了什麽?


    吳麗麗現在又在什麽地方?


    頭痛欲裂……


    我低頭看了眼表,已經午夜十二點了。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我的頭腦也開始不知不覺發昏起來。我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晃了晃緊繃的肩膀,心想我該睡覺去了。可這個念頭一起,我的肚子馬上就不幹了——上午的那頓飯現在早已經煙消雲散了。


    好吧,工作事小,餓死事大,我得出去覓食了。


    午夜的北兵馬司並沒有沉睡,由於是市中心的緣故,很多飯店還沒有打烊。我來到了胡同裏的一家小飯館,坐了進去。由於孫林給我留下了很多鈔票,我毫不猶豫地大點特點了一番。雖然夜已很深,但還有一兩桌年輕人在吃飯,因此館子顯得並不寂寞。飯菜下肚,我的整個身體暖和起來,可身子雖然舒服了,頭疼卻絲毫沒有緩解。細細想來,我已經兩天沒有睡覺了。


    昨晚這個時候,我正可憐兮兮地坐在看守所,麵對著看不到盡頭的絕望,此時的我雖然重獲自由,可絕望的影子仍時時在我眼前出現。一天的時間已經過了,按照孫林的說法,還有六天“我”就要出庭,如果六天後事情仍無法真相大白的話,我將麵臨什麽?


    吃完飯,我起身結賬。就在我站在吧台前等服務員找錢的時候,我突然用餘光發現旁邊飯桌上的一個年輕人正盯著我,還悄悄地示意同桌的朋友看我。我不明所以地回看了他一眼,那人連忙把眼神移開,仿佛從未看我,而那些朋友也連忙低頭吃飯,似乎在拚命掩飾什麽。


    他們幹嗎這麽看我?


    我心裏不禁打起鼓來——這些學生模樣的年輕人看上去不過是普通的潮男潮女,沒有任何異樣之處,通過他們漂亮的五官我能猜到他們可能是附近中戲的學生,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神秘兮兮地看我?


    我下意識地感覺了一下自己的臉。壞了,我已經洗掉了臉上的偽裝,此時的我已經回歸了“犯罪嫌疑人周皓”的麵孔。難道他們認出了我?


    “嫌疑人周皓正在看守所裏,我隻是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而已。”


    我恨不得衝上去告訴他們這些,可我不能這麽做,我隻能拿完錢強裝鎮定地緩步離開。


    世上長得像的很多——我一邊走一邊拚命地安慰自己,恨不得把這個想法強行灌進這些人的腦子裏去。


    我三步並作兩步地朝四合院走去,邊走我還邊故作輕鬆,生怕那幾個學生跟出來。進門後,我死死地關上了大門。門被關上的一瞬間,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真是怕處有鬼、癢處有虱,原來被人關注是如此可怕的事情。


    我躺在陌生的床上,靜靜地看著陌生的天花板,試圖恢複清醒的頭腦,可又驚又累的腦子完全不聽使喚,於是沒過多長時間,我便酣然入夢。


    第三十一章


    過度的疲憊並沒有讓我沉睡,我始終在半夢半醒間掙紮。這一夜我做了許多夢,可醒來後竟一個都回憶不起來。七點多,我睜開了眼,卻沒有酣睡後的暢快淋漓,反而覺得昏昏沉沉,仿佛又熬了一宿的夜。似睡非睡的惡果使得我既無法起床,又無法繼續安睡。


    我就像沒有靈魂的軀殼似的僵直地躺在床上,腦子絲毫無法運轉,隻能靠著一點呼吸維持生命。不知過了多久,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我像受了電擊似的抖擻了下精神,翻身接起電話。


    是孫林打來的——當然,這個手機隻有他會打來。


    孫林問我睡得怎麽樣,我說很差。他讓我再躺會兒,他已經在回來的路上,而且帶著早餐。我想問他調查有什麽眉目,可他很快就掛斷了電話,隻是讓我等著。


    一聽說他要回來,我立馬來了精神。不過讓我覺得有些意外的是,他在電話中的語氣很平靜,完全不像是去調查重大線索的狀態。好吧,也許他這樣的人永遠都這樣吧。


    我來到盥洗室,洗漱完畢後在院內逛了起來。此時天氣雖然已經很涼,空氣還算不錯,倘若不是有這些糟心事,能在這麽一個有花圃的小院中散步也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我在院內呼吸了些新鮮空氣後,開始挨個屋子地轉。還好,孫林不像吳麗麗那樣,他沒有鎖任何的房間,因此我可以自由出入。院內兩廂的幾間屋子布置得很講究,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隻讓人覺得這是一個有錢人家。當然,除了那間凸字型的屋子。不過孫林臨走時已經關閉了通往地下一層的那個樓梯上的機關,因此此時看去,整個地下一層已經消失不見。


    雖然整座小院並無異常,可我心裏知道,這裏麵一定隱藏著我這種人根本發現不了的機關和秘密。


    半個小時後,孫林推開大門走了進來,手裏拎著幾個袋子。


    “不是讓你再躺會兒嗎?怎麽起來了?”


    “睡不著。”


    “先吃飯吧。”


    孫林徑直走向其中一間屋子。那間屋子是廚房和餐廳的結合體,專為吃飯所設。看著孫林氣定神閑的樣子,我卻耐不住性子,連忙快步追了進去。


    “拜托,你怎麽這麽沉得住氣啊,趕緊跟我說說都查出了什麽?”進到餐廳後,我忙不迭地坐下,等著孫林打開話匣子。


    “先吃幾口,咱們邊吃邊聊。”


    “那不行,你得先告訴我。我一宿都沒睡好,就是這些事鬧的,現在哪還有心情吃飯啊。”


    “周皓,我們必須要永遠保持頭腦清醒和冷靜。怎麽保持清醒和冷靜?那就是要吃好、睡好。身體如果跟不上,腦子就跟不上,腦子如果跟不上的話,對事情的判斷就會出問題,所以……”孫林略帶笑意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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