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認為,既然阿瑟教授曾服務於英國戰略情報局,那麽關於符號的線索無論是他主動說出還是被動被查出,英國戰略情報局都脫不了幹係。別忘了,他寓所的大火是一樁無頭懸案。”孫林說到此處時,停頓了一下,“一場火災——無論是意外還是人為,都會或多或少查出一些線索,但能夠將一場火災製造得毫無痕跡,這絕非一般人所為……”


    真相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關於符號秘密的渠道隻有兩條:西克教授和阿瑟教授。既然我是西克教授這一渠道的繼承人,那另外的人一定是通過阿瑟教授這一渠道獲知的線索;既然阿瑟教授這一渠道在我之前就開啟了,那麽他的研究成果必定已經流傳出來;既然阿瑟教授曾服務於英國戰略情報局,而西方情報機構在符號一事上又有種種可疑反常的行為,那阿瑟教授的研究成果基本可以肯定被西方情報機構掌握!


    “難道掌握另外渠道的人是英國戰略情報局?”果真如此的話,那我們就遇到了一個可怕而強大的對手。


    孫林不再說話了,而是退回到椅子前,背對我沉思著。過了一會兒,他拿起筆在紙上寫著什麽,握筆的那隻手明顯抽搐了一下。


    我不知道孫林寫了些什麽,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麽,我隻知道局勢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超出我們的想象了。我沒有打斷孫林的沉思,而是回過頭靜靜地看著林吉賢的遺像,滿腦子全是關於他和林菲關係的各種猜想。


    如果林菲知道符號的事情,或者知道符號意味著什麽,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她看上去似乎是個毫不相關的局外人?她跟林吉賢到底是什麽關係?關於符號,她到底知道多少?


    沉默持續著。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突然傳來了開門聲。我連忙慌張地回頭看著孫林,孫林顯然也聽到了開門聲,但他沒有絲毫驚訝。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看了我一眼,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直奔孫林而去——他手裏拿著幾盤錄像帶。


    “這是丁教授死亡前一天所有的行蹤。”那人把錄像帶交給了孫林,孫林將帶子逐一放進了錄像機中,接著一組組的畫麵在監控器上呈現了出來。我連忙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了起來。


    第一幅畫麵是學校辦公樓前的探頭拍攝的,隻見丁教授急匆匆地走出了辦公樓;第二幅畫麵是學校大門口的探頭拍攝的,顯示丁教授打了一輛出租車;接下來的一組畫麵是各個路口的交通攝像頭拍攝的這輛出租車的行蹤,隻見這輛車從四通橋駛上了三環,一路向東駛去;最後一個畫麵是四惠橋的攝像頭拍攝的,隻見這輛車駛離四惠橋後駛上了輔路,沿著通惠河的方向朝東駛去。


    丁教授去了通惠河!


    孫林看完最後一幅畫麵,看向了我。我倆對視了一眼,瞬間達成了共識——林吉賢失蹤那日所見之人正是丁教授。


    “好,辛苦你了。”孫林對那人表示了感謝,然後把剛才寫了很多東西的紙遞給了那人,“讓第三組盯一下這些人最近的動靜。”


    那人看了一眼紙,點了點頭,轉身準備離開。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他在投影幕前停了下來,仔細地盯著林吉賢的遺像。


    我和孫林對他的舉動都有些驚訝。就在我因為不解想詢問的時候,孫林示意我安靜。


    “這是我們的圖像分析員。”孫林輕聲地說道,然後示意我等待。


    “頭兒,這照片有問題。”幾分鍾之後,圖像分析員望向了孫林。


    “說來聽聽。”孫林馬上走向了投影幕,表情異常嚴肅。


    “你注意看他眼角、鼻翼下方、臉頰兩側和嘴角的皺紋。正常老人的這些皺紋應該是由內向外、由深變淺呈扇狀擴散,可這張臉上的皺紋分布不符合這些特點。”


    根據圖像分析員的提示,我朝這些部分看了過去。經過仔細辨認,我漸漸發現了他所說的這些異常之處——照片中林吉賢的皺紋的確不符合正常規律,看上去像是人為處理過一樣。


    “這照片被人動過手腳!”圖像分析員說完這話後快速來到一台儀器前,將那台儀器和投影儀連接到了一起,然後迅速關掉了屋內所有的燈。


    屋內瞬間暗了下來,此時林吉賢的遺像上由內到外顯現出不同層次的光紋,那些光紋按照光的七種色彩有規律地向外擴散著,看上去像是一幅波普藝術照。


    “正常照片的光譜不可能這麽有規律!”圖像分析員嘀咕了一聲,開始在儀器前操作起來。隨著他一步步的操作,照片上的光紋依次減少,林吉賢的五官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當這些光紋全部消失之後,一張完全不同的新麵孔出現在了投影幕上!


    “這是樓蘭女屍的複原圖!”我失聲叫了出來。


    第三十三章


    樓蘭古國位於現在新疆的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處於羅布泊西岸的雅丹地形之中,地處早已幹涸的孔雀河流域,是一個已經消亡了的古代小國。樓蘭國雖小,但曾在西域曆史中占據著重要位置,因為它曾是絲綢之路的一個樞紐,是中西方貿易的重要中心。樓蘭國年代久遠,有四千多年的曆史,但中原文獻中對它最早的記述是在西漢《史記》中。司馬遷在《史記》中曾記載:“樓蘭,姑師邑有城郭,臨鹽澤。”據隨後的其他史料記載,西漢中期,樓蘭人口有一萬四千多人,不但有整齊的街道、雄壯的佛寺,而且商旅雲集,熱鬧非凡。按理說這麽一個一萬多人的小國本不足以引起中原王朝的重視,但它位於絲綢之路的咽喉要道,因此成為了西漢和匈奴反複爭奪的戰略要衝。樓蘭在兩國數十年的爭奪戰中多次易手,一直到了漢昭帝時期,中原王朝才正式將其納入自己的引文圖,將樓蘭國改名為鄯善國,設置了官吏、駐紮了軍隊。


    隨著中原王朝政權多次更迭,中原紛擾不堪,再也無心顧及這一荒蠻小國,因而樓蘭與中原漸漸失去了聯係。在公元四五世紀左右,這個古老的國度終於消失在了茫茫大漠之中。


    樓蘭國在荒漠中靜靜地沉睡了一千多年,直到1901年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的到來,才使得這個千年古國重見天日。1900年3月初,赫定探險隊在穿越羅布泊荒漠時不慎遺失了他們的鐵鏟,為了找回這個探險工作中的重要工具,赫定讓他的助手原路返回進行尋找。讓人意外的是,助手不但很快找回鐵鏟還揀回了幾件木雕殘片。赫定見到殘片後異常激動,決定發掘那片廢墟。一年後,也就是1901年3月,做好充分準備的斯文·赫定開始了發掘工作——於是,消失千年的樓蘭古國就此重現人間!


    樓蘭古國被發現的消息隨後傳遍整個世界,英國、德國、美國和日本等國紛紛派出探險隊來到此處,更多的遺跡隨之被發現。這些探險隊中最著名的有1905年美國的亨廷頓探險隊、1906年英國的斯坦因探險隊和1908—1909年日本的大穀光瑞探險隊。


    雖然其他國家的探險隊紛至遝來,但斯文·赫定作為最早的發現者並沒有放棄繼續探險。1927年,他組織中瑞西北考察團再次踏上樓蘭之行,隨後在孔雀河的一個支流找到一大批樓蘭古物,並發掘出一具女性木乃伊。因這具女性木乃伊衣著華貴,因而被稱為“樓蘭女王”——這是樓蘭女屍第一次在世間出現!


    建國後,中國政府也開始了對樓蘭以及羅布泊地區的考察。隨著這些考察的深入,一具又一具的樓蘭木乃伊相繼出土——讓人驚訝的是,這些木乃伊不但已有三千多年的曆史,而且竟全部為女性!


    國內許多科學家利用現代科技對這些木乃伊進行了圖像複原,繪製了多幅複原圖,這個隱藏在林吉賢遺像中的樓蘭女屍的複原圖,正是其中最著名同時被公認最接近原貌的一張。


    丁教授在課堂上曾跟我們講過樓蘭國的發現史,也曾用ppt展示過這張複原圖,不過由於史料太少,他並沒有告訴我們更多的內容,隻是說,樓蘭國的消失是人類史一個巨大的謎團,雖然很多人提出過很多樓蘭消失的說法,但都是一家之言,無法最終確定。在那節課上他還開玩笑般地說,如果他的學生有朝一日能解開樓蘭消失的最終原因,一定要在他的墳頭告訴他。


    林吉賢將樓蘭女屍隱藏在他的遺像中——這難道是他留給我的線索嗎?


    我將自己知道的關於樓蘭國和樓蘭女屍的事情告訴了孫林,孫林顯然吃驚不小,他死死地盯著這張複原圖,一言不發。


    “多謝了!你先去忙吧。”過了許久,孫林讓圖像分析員離開了地下室。


    “有需要的時候隨時叫我。”圖像分析員轉身離開。


    “這張照片是怎麽發現的?”看到分析員走出了屋子,我轉向了孫林,“我的意思是,林吉賢既然故意製造了死亡的假象,那這張遺像是從哪來的?”


    “我昨天問過街道辦主任,他說林吉賢死後,他們來他家料理後事,在臥室的桌子上發現了這張遺像,顯然是林吉賢事先準備好的。”孫林依舊眉頭緊鎖,雖然在回答著我的問題,但很明顯,他腦子裏仍在琢磨著別的什麽事情。


    “林吉賢提前準備好了自己的遺像?”對於孫林的回答,我頗感意外。


    “嗯。”孫林仍然陷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我沒有繼續打擾孫林的思考,而是自顧自地分析起來——林吉賢提前準備好自己的遺像雖然很可疑也很刻意,但在外人看來也許並無不妥之處。我姥爺在八十四歲那年專門讓我回家給他拍了一張正規照,說是以後作為遺像。當時我對他的做法不但不理解而且覺得非常不吉利,但父母卻默認支持此事。其實後來想想,很多即將發生的事情雖然外人覺得不吉利,但老人提前做好準備不但了卻了自己心願,也避免給晚輩帶來麻煩。如此看來,林吉賢為自己提前準備遺像的確合情合理。


    不過這件外人看來合情合理的事情,對我和孫林而言顯然有別的含義——既然林吉賢的死是他自己偽造的,那麽這張事先準備好的、隱藏著樓蘭女屍的遺像一定意有所指——難道這是林吉賢留給我的其他線索嗎?


    想到此處,我不得不打斷孫林的沉默。


    “從你專業的角度來看,這是林吉賢留給我的線索嗎?”


    “毫無疑問。”孫林長出了一口氣,篤定地說出了這四個字,而他接下來說出的一番話,讓我驚駭不已,“你還記得咱們在西山別墅見麵時,我跟你提過的一個人嗎?”


    孫林冷不丁地蹦出這麽一句,我實在有些沒有頭緒。


    “我跟你說過,自打符號一事出現之後,我不但在協助你進行調查,同時還在協助另一個人進行著同樣的調查。”孫林此話一出,我頓時回憶起了在西山別墅時孫林提過的那個人——那晚,孫林發現大穀基金會在墨西哥、芬蘭、肯尼亞和中國設立基金會後,曾跟我說過他安排了專門的高人對此事進行調查,還說合適的時機會讓我們一起工作——他此時突然提到這個人,莫非是這個“合適的時機”已經出現?


    “你說的是那個高人?”我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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