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來看了一眼他那可憐相,問他:“你給洪世坤和孫忠慶安排什麽活了?”


    “我什麽活也沒給他們兩個安排!我都好幾個月沒見過他們兩個了!”黃老板嘴硬道。


    “沒見過?那為什麽洪世坤在四號那天給你打了七個電話,而且每次通話都超過兩分鍾?你可別跟我說那是你秘書接的!!”


    “那……那……我不知道!”


    黃老板撒謊撒不明白幹脆開始耍無賴了。


    這種情況早在我預料當中,我看了一眼唐輝,唐輝立刻心領神會地蹲下來盯著黃老板道:“聽著,洪世坤和孫忠慶兩個人在過去一周內全死了。我們現在懷疑他倆的死跟你給他倆安排的活有關,你最好老老實實配合調查說實話!”


    黃老板戰戰兢兢地望著唐輝,在猶豫了老半天之後他才終於開口道:“我……我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最近承包的工程缺兩個工人,然後我就找洪世坤問他能不能帶個人過來幫忙。再後來他帶了個年輕人過來,結果兩個人在我那幹了一天半就都跑了。”


    “照你的說法,就是他倆的死跟你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唄?”我問。


    “是是是!一毛錢關係都沒有!”黃老板連連點頭。


    “那你剛才跑什麽?為什麽還跟我們撒謊說啥都不知道?”我又問。


    “我……我……我一開始以為你們是趙立民派來打我的。後來知道你們是警察,我害怕你們說是我殺的洪世坤……”


    “你如果沒做虧心事為什麽怕警察?!”唐輝打斷了黃老板的話。


    黃老板嚇得一縮脖,低聲細氣地回答說:“我看電影裏警察為了早破案,都是隨便找人安罪名的,我怕我也……”


    “放屁!”


    唐輝明顯是怒了,我跟他接觸也有一段時間了,這還是頭一次聽他吐髒字。


    雖然黃老板說的話確實可氣,他的行為也絕對可疑,但他給出的解釋卻又說得通。他提到的那個趙立民顯然就是帶我去洪哥家的那個趙工,至於怕警察這點我更可以理解,因為我本身就是個莫名其妙怕警察的實例。


    於是我想了下,又問黃老板為什麽會跟洪世坤打了七次電話,電話裏到底說了什麽。


    黃老板說是因為洪世坤要帶個年輕人過去,而他想要洪世坤帶個有經驗的老手,他倆在用人方麵意見有爭議所以翻來覆去打電話。後來黃老板妥協了,同意洪世坤帶新手來,可又因為工錢的事爭了半天,所以才一連打了七次電話。


    “但是我聽說,洪世坤給孫忠慶聯係的是個大活?”我提出了最後一個疑問。


    “確實是大活嘛!”黃老板緊著鼻子道:“洪世坤就是趁著我這邊急缺人手,要了一天三百五的工錢!我這工程得幹兩個多月呢!”


    我心裏算了下,一天三百五,一個月下來就是一萬多,幹倆月就是兩萬來塊,這對於平常一年才能賺一萬多的孫忠慶來說確實算得上是大活了!


    黃老板解釋了我的所有疑問,而且解釋得全都合情合理。雖然最開始他的表情處處透著可疑,但他後麵回答問題時卻讓我看不出半點破綻,感覺他並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可如果黃老板說的句句屬實,那孫忠慶和洪世坤從哪得來的那三十萬呢?


    大富貴酒店……難道偷的?


    想罷我立刻又問黃老板:“你知不知道洪世坤和孫忠慶兩個人得了三十萬塊錢?”


    “多……多少?”黃老板吃驚地瞪大了雙眼,這個反應可不像是在演戲。


    “三十萬!”我重複了一遍。


    “我的天呐!”黃老板感歎了一句,然後就低頭沉默著不知在琢磨什麽。


    我很快就發現黃老板的兩個眼珠不停地亂轉,這明顯是心慌的表現,於是我立刻追問他是不是知道這三十萬的出處。


    “不知道……不知道!”黃老板連搖了兩下腦袋,然後兩胳膊一撐地站了起來。這之後無論我和唐輝再怎麽問他關於錢的事,這黃老板都是同樣的三個字——不知道。


    這次我可以肯定黃老板在撒謊,他絕對知道關於那三十萬的線索,可如果他之前所說的都是實話,那他現在到底又在隱瞞些什麽呢?或者……他在害怕,害怕那三十萬背後的某件事,或是某個人?


    8、社會人


    黃老板到最後也沒有再多說出半個字來,而我和唐輝也拿他完全沒有辦法。


    唐輝之前就跟我交代的很清楚了,他這次隻能是以個人的身份來幫忙,頂多就是把證件拿出來嚇唬這黃老板一下,如果黃老板死活什麽都不說,那他也不能把黃老板怎麽樣,更不可能把黃老板帶到警察局審問。所以最後我們隻能眼看著黃老板打車離開。


    不過,雖然沒有問出那三十萬的出處,但線索並沒有斷。


    洪世坤和孫忠慶之前都被黃老板叫去大富貴酒店幹活了,所以那三十萬我幾乎可以肯定是跟大富貴酒店有關的。另外黃老板的反應明顯說明他知道一些什麽事,隻不過他之前並沒有把這些事跟洪世坤和孫忠慶的死聯係到一起,直到聽我說兩個人賺了三十萬。


    我把黃老板的所有言行反應又在腦子裏循環回想了一下,然後我問唐輝知不知道大富貴酒店的老板是個什麽人物。


    唐輝搖頭說他家和喬偉家都是雞西的,他也是今年過年之後才頭一次來這邊,所以根本不清楚大富貴酒店的情況。


    我一想也是這麽回事,一個初來乍到的小警察能對我家這邊的地頭蛇有什麽了解?所以接下來我隻能另請高明,好在這個“高明”跟我極熟,他就是我老爸。


    我老爸並不是什麽大人物,隻是一個普通的會計,但是在一些特殊人物上我爸卻知道的非常清楚,我爸將他們稱為“社會人”。


    電視、電影裏麵經常看到黑社會,所以我也問過我爸家裏這邊有沒有黑社會,然後我爸總會饒有興趣地跟我談起關於所謂“黑社會”的一些事情。


    我爸說在我家這邊沒有黑社會,隻是有一些專門耍勇鬥狠的人三、五個聚在一起,幫人平事、要賬或者當打手之類的,這些人一般都被叫做社會人。


    年輕的時候我爸在國企工廠財務科上班,好不容易混上個財務科長結果又因為不會溜須拍馬而被擼了下來。下崗之後我爸就在一個做鋼材生意的私營企業當會計,當時的老板姓魏,我管那人叫魏叔,但更多的人都叫他魏子。


    我爸說魏子當年手底下養了那麽四、五個社會人,而且跟其他混社會的幾夥關係也不錯,一來二去這些社會人也都知道我爸是魏子手底下的人,平時也都很給麵子。如果需要他們幫忙辦點私事,我爸一個電話就好使。當然這都是看在魏子的麵子上。


    現在我爸已經退休了,魏子也真正變成了魏叔,成了退隱江湖的老前輩,但一問他們現在誰比較牛、比較狠,他們依然能說出一二三來。


    我老爸接電話的速度一向是慢,他耳朵不是特靈光,所以一般電話要響個三兩聲他才聽得到,而且他不是馬上接聽還必須要看看來電顯示確定是誰打來的。這次也一樣,電話響了五聲那邊才終於接起來,開場白照舊:“老虎啊,啥事?”


    我爸口中的老虎是我的小名,我從小到大家裏人一直都這麽叫我來著。本來這個小名比狗剩之類要威猛得多,我應該沒什麽不滿意的,但關鍵問題在於我的姓,我姓雷。初中時候我同學到我家玩,然後我爸喊了我一聲老虎,於是“雷老虎”這個外號一直伴隨了我整個初、高中六年。


    “我想讓你幫我辦點事,特簡單,一個電話就行。”我能聽到電話那頭傳來麻將的聲音——從我爸退休之後他每天的小日子過得都特瀟灑,我也不敢太多打擾他怕他輸錢不高興,所以力求速戰速決。


    “行,說吧,給誰打?”我爸特痛快。


    “給我魏叔打,問問他大富貴的老板現在跟哪些社會人有來往,要是我魏叔能給我介紹個社會人讓我問問情況那就更好了。”


    “咋了?!你惹事了?!”我爸立刻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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