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猛獸島上的歌聲


    “好人的孩子一定是好人,賊的孩子一定是賊。”這一謬論在印度經典電影《流浪者》中得到了最有力的批判。其實,無論好人的孩子或是賊人的孩子都有可能變成好人或壞人??前題是這個社會是否公平、公正。也就是說,如果社會製度不公平、公正,政策製定者為了向某一部分人傾斜,那麽,受到不公平對待的那一個群體都有可能變成壞人??最善良者也會成為刁民。


    清朝中期,肇慶北郊有一個黃家村子,此處民風淳樸,可謂夜不閉戶、道不拾遺,村民們以種植蔬菜及養殖家禽為生。乾隆年間,時在廣東水師為官的八旗子弟,從黃家村圈走大片土地修造屋宇,在此安居樂業。


    自從與八旗子弟為鄰,黃家村的人目睹那些人仗著祖上的餘蔭整日無須勞動,卻過著穿綾著緞、吃香喝辣的日子,淳樸的菜農開始感到不公平了。加之八旗子弟無償占用了他們的土地,這讓其中一部分人從過去的整日勞作到有了空閑,慢慢也沾染了一些富人的習氣??打牌吃喝。他們有富人的習氣卻無富人的經濟基礎,於是這個道不拾遺的村子從此有了偷雞摸狗的現象。更可怕的是,富人們的揮金如土、紙醉金迷,讓這個民風淳樸的村子裏的菜農們心態失衡??同樣是人,同樣有手有腳,憑什麽不幹活的卻過好日子,累死累活的反而三餐不繼?就算你的祖上有功,可是你的前輩已經享受了,憑什麽他們的子子孫孫也能繼承?


    到了鹹豐年間,黃家村的菜農已經不再種菜,成為了遠近聞名的賊窩、匪窩和賭窩。這讓八旗家族感到不安,並多次鎮壓。但鎮壓的結果是不僅沒能解決問題,反而激化了矛盾。


    黃家村有一名叫黃捷臬的菜農後代,腦子十分聰明,長得結實有力,經常與旗人的後代在一起玩耍。10歲那年的有一天,他回到家裏突然問父親:“爹,那些旗人的孩子都不如我,憑什麽他們要比我吃得好、穿得好?”父親回答:“孩子,那是因為人家有一個好的祖先。”黃捷臬很不服氣,下次和那些旗人子弟在一起玩耍的時候,他說:“你們不算,靠祖上過日子,什麽時候皇帝倒了,你們都會要飯去!”旗人子弟對黃捷臬群起而攻之,他居然沒有吃虧,還把一個漢名叫夏淵的旗人孩子打瞎了眼。這下子惹了大禍,但這個時候的黃家村人早不是當初的本份順民,他們認為幾個人打一個孩子,人多的一方已經輸了理,被欺侮的孩子為了自保正當防衛沒有錯,那位夏淵被打瞎眼是自作自受。夏淵的父親當時是水師提督,有很大的權力,當地衙門都要聽他的。在這個問題上,他找不出更充分的理由,隻好忍住。後來黃捷臬的父親因偷盜事發,夏淵的父親於是暗中發力,官府輕罪重判,將黃捷臬的父親斬首。


    這件事對黃捷臬的刺激很大,他知道,統治階級與被統治階級之間永遠是不會有公平的,要想公平,就隻能使用非常手段。為了報仇,他隱姓埋名到廣東水師當了水勇。黃捷臬在水師裏十分講義氣,因此身邊擁有一班鐵杆朋友。在朋友的幫助下,他如願以償混到了夏淵父親的身邊當差,並知道夏家利用官船走私鴉片的內幕。一次,夏淵的父親從境外帶了一船煙土準備銷往廣州。黃捷臬獲悉後,與朋友密謀在途中劫了貨物,殺了仇人。


    黃捷臬報了仇,幹脆就做了海盜,帶了二十多個本族兄弟入夥,專在馬六甲海峽一帶活動。


    父親死後,夏淵補了缺,任廣東水師提督,他和父親一樣,也利用職務之便走私。


    一個是海盜、一個是水師提督,這一對兒時的玩伴,如今又玩起了“貓捉老鼠”的遊戲。這一次,黃捷臬劫了夏淵的私貨,下一次,夏淵則打著“剿匪”旗號對黃捷臬施以報複……幾番較量,誰也占不了上風。夏淵認為黃捷臬來無影去無蹤,而自己身為朝延命官,一旦走私之事敗露,勢必丟了烏紗帽,考慮再三,他決定與黃捷臬握手言歡。一場恩怨,最後以共同發財為結局。


    黃捷臬發跡後,開始在老家大興土木,黃家大院的氣勢和規模,一點也不遜色對麵的旗人豪宅。黃家大院落成典禮上,夏淵備厚禮敬賀,並特製了一塊金字大匾,書八個字??大盜乃止,絕聖失知。


    有趣的是,自從黃家人成了江洋大盜,旗人們紛紛放下過去的架子,對黃家人客氣有加,一官一匪和睦相處。


    清朝政府滅亡後,夏淵攜任期得來的巨額財產在a國定居,開辦實業;黃捷臬雖然入了a國籍,但仍在馬六甲一帶操持舊業,直到黃伯這一代,已是十代為匪。


    黃伯年老後,又將衣缽傳給兒子黃元霸,自己退居幕後,過逍遙快樂的日子。


    黃元霸與祖先不同之處,是他讀過書,出過洋,知道靠在公海搶幾艘貨船度日,不僅收益少,而且風險極大,他接過父親的衣缽後,決定開拓新的市場。


    當時,夏淵的十一世孫夏烈已經是a國天堂醫院院長,黃元霸靈機一動,決定向該院提供人體器官,兩人一拍即合,在這一項目的基礎上,進而開拓了新項目??艾滋病防治研究。


    黃元霸的“大手筆”讓黃伯感到欣慰,為了支持兒子的事業、同時也是為了讓自己不閑著,主動到“斷魂地獄”居住。現在黃伯垂暮之年命喪槍下,不僅他本人始料未及,連兒子黃元霸也頗覺意外。


    黃元霸得知父親身亡的消息已經是深夜,當時他正準備和情婦楚天紅上床,這個噩耗讓他的情欲頓銷……楚天紅知趣地扶著他說:“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黃元霸很久才控製住悲痛,說:“這夥人比我們預計的更厲害!”此刻,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報告!”外麵傳來蕭有勁的聲音。


    “這麽晚了,你有什麽事?”楚天紅十分不悅。


    “讓他進來。”黃元霸歎了口氣。


    蕭有勁進來後看了一眼楚天紅,向黃元霸匯報說,“報告黃叔,包裝六組的阿花今晚有反常表現。”


    “阿花?就是那位和義珍蓉一起從種植園過來的小妞?”黃元霸問。


    “是的,臨睡之前她跑到五組宿舍和義珍蓉的老鄉說了好一陣話。”


    “義珍蓉的老鄉就是那個叫萬紅娟的丫頭吧?”楚天紅問。


    “正是她。”蕭有勁說。


    日出日落,尹海波在這個不到二十平米的衛星島上已經忘記了時間。但這一天的傍晚他是永遠不會忘記的??他明明白白看到義珍蓉他們駕著衝鋒艇從這裏經過……


    尹海波固執地認為,義珍蓉還會回來的,因為這島上根本無法立足……可是,他們竟然一直沒有回來。太陽落下去了,海風有了涼意,但他的白襯衣依然在木棒上端迎風飄揚,哪怕天黑後看不見了,他也沒有要取下來的意思。


    對麵的山上傳來幾聲虎嘯??那是老虎們在告訴他,天黑了,它們要回穴休息了,明天再見。猛獸也是懂禮貌的,至於吃人,那是它的天性,是無法更改的。比如一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狂,他也有人性的一麵??如果從骨子到外表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壞人,這種壞人才不可怕,因為人們早就提前防備他。所以,這個世界最可怕的是表麵象好人的壞人。


    天,全黑了,海麵上仍不見半點動靜。義珍蓉他們莫非在島上被老虎吃了?或者已經繞道去了其他地方?


    星星出來了,月兒墜下去了。尹海波的意誌終於崩潰??義珍蓉他們不可能再出現了,就算終有一天她來到這裏,那時我尹海波已經不是尹海波,而是一具森森白骨。


    就在尹海波徹底絕望的時候,有一艘快艇正披著星光出現在視眼裏……


    “尹海波??尹??海??波……”


    是義珍蓉的聲音,尹海波興奮了,旋即他又懷疑??這不是夢吧?在靠岸的刹那,義珍蓉跳上岸,與尹海波擁抱。


    “海波,這不是夢吧?”義珍蓉喃喃道。


    “是的,我也感到好像在做夢。”尹海波說,“真希望這個夢不要醒來,讓我們一直做下去。”


    “珍蓉,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救人要緊!”李根發提醒道。


    “海波,唐叔叔不知被什麽東西咬傷了,這裏有地方可以讓他躺著嗎?”義珍蓉從激情中醒過來。


    “唐教授也逃出來了啊?洞裏不好躺,外麵這塊礁石還算平坦。”尹海波說。


    朱衛剛扶著唐憶貧上了岸,讓他坐在礁石上。唐憶貧看看尹海波,又看看義珍蓉,問道:“你們是一對?”


    “唐叔叔你躺好了,讓他們幾個男的幫你擠盡傷口處的毒水。”義珍蓉說。


    “你真幸福,”唐憶貧對尹海波說,“珍蓉是個好女孩,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珍蓉的確是好女孩,隻是我沒有這福份。”尹海波歎了口氣說。


    “不要東拉西扯了,救人要緊!”李根發幾乎是粗聲粗氣地說。


    三個男人幫唐憶貧脫下衣服,就著星光一邊擠傷口,一邊用海水清洗,義珍蓉則站在高處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對岸忽然傳來冷風溲溲的聲音,接著便是嘈雜的虎嘯聲,原來已經歸穴的虎們以為又有人送來“食物”,紛紛跑出來準備分食。


    望著一排燈籠似的眼睛,眾人打了一個寒戰,尹海波安慰說:“不用擔心,它們到不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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