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悲哀忽然湧上心頭,周靜柔哽咽了一下,說:“我在國內時,他告訴我這是一個足球冠軍戒,但我到了國外才明白,這決不是一個冠軍戒,它很可能是個社團戒。請問,我說得對嗎?”


    馬休沉默了片刻,麵無表情地回答:“不錯,這是個秘密社團戒。譚小姐正是確認了這點,才答應給與我們幫助的。周小姐,你的事做完了嗎?”


    周靜柔點點頭,低頭從挎包中拿出了一串鑰匙,說:“譚小姐要求我入住阿方索酒店,並開始與酒店方洽談購買事宜,但酒店方麵簡直是獅子大開口,他們喊價一億兩千萬美元——這個價格足可以在巴黎買下一間百年老店了。我努力了幾天,價格根本談不下來。啊,譚小姐讓我來找你們,請問,她有什麽交代嗎?接下來的談判是不是全交給你們了。”


    馬休沒有開口,轉身去了窗前,向外觀看。鄧飛接過了話茬,別有意味地說:“啊哈,你說得很多,接下來的談判由我們接手,明天,你隻需要通知酒店,說‘這樣的開價總部正在考慮,三天後給回話’,然後,你可以大搖大擺地四處瀏覽,對了,泰姬陵離此地不遠,你到那兒遊覽三天時間,三天後再回來。”


    鄧飛說完,起身準備送周靜柔出門,但她卻沒有動身的意思。望著窗口的馬休,她鼓足勇氣問:“馬休先生,請問這是怎麽回事,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麽神秘嗎?我可不想牽扯到什麽不法的事情裏?”


    馬休沒有回答,周靜柔繼續努力著:“譚小姐告訴我,來這兒找你們,把房間鑰匙交給你們,啊,如果你不是帶著與我朋友相同的社團戒指,我決不會照做——不管譚小姐事後怎麽怪我。但你們搞得這麽神秘,我至少應該知道點什麽?對不對?”


    馬休站在窗前,冷冷地問:“你那位帶著相同戒指的朋友,是誰?”


    “他叫羅亦安,你們可能認識,他曾是譚小姐的老板或者情人,同時也是我的資助人”,周靜柔明顯感覺到,當自己說出這個名字時,兩人的呼吸曾略微停頓,但馬上又恢複了平常。


    馬休沒有開口。鄧飛用明顯裝出來的平靜語氣,若無其事地問:“那麽,你那位資助人現在怎麽樣了?”


    周靜柔傷感了一下,掏出紙巾抹了抹不存在的淚痕,回答:“6個月前,羅先生與彩玲姐在塞班島度假,突然遭到了不名槍手從海灘遊艇上發動的襲擊,子彈穿門而入,正中羅先生心髒。幸好當時他們還有一名遊伴是醫生,經過搶救,保住了羅先生的性命。但我聽譚姐說,羅先生已經是心髒被擊穿,腦部缺氧太久,已經是植物人了。”


    周靜柔正說著,一陣悲從心來,陷入抽泣。房間裏另兩人一片沉默,過了一會,馬休離開了窗口,遞給周靜柔一片紙巾,安慰道:“周小姐,坦白的告訴你,我們正是為羅先生的事而來。我們現在已查明,羅先生遭遇的槍手,雇主是名印度人,他的名字叫阿尼爾,他是國際刑警組織通緝的一名大盜匪。羅先生在與金慧珠小姐旅行途中,為了保護金小姐,與阿尼爾的手下發生了衝突,引來了阿尼爾的報複。”


    馬休的話調雖然冷冰冰,但周靜柔聽出了話裏的安慰,馬上明白了對方的意圖:“你們是來為羅先生報仇的嗎——啊,危險不危險?”


    馬休回答:“阿尼爾一直盤踞在果阿,他在這裏有著巨大的潛勢力,後天他的女兒在你所在的酒店結婚,果阿邦許多議員將參加這個婚禮,阿尼爾也將短暫出席……你怕嗎?”


    周靜柔隱隱約約清楚了對方的意圖:自己從法國而來,這幾天一直在與酒店方洽談收購事宜,那麽,當自己短暫出遊時,出於禮貌,酒店方會阻止阿尼爾的人手清查自己的房間,而阿尼爾的手下聽說這樣一個不相幹的人員已經提前回避了婚禮,再加上酒店方作出的保證,想必也會不留意自己的房間。


    而當婚禮開始時,酒店外已戒備森嚴,閑人難以靠近,這時,提前躲入自己房間的人就會發動報複,給阿尼爾一個教訓。


    想到匪徒隨後而來的報複,想到羅亦安也為此躺在了床上,周靜柔不禁打了個冷顫,剛想開口拒絕,忽然間,她念起了羅亦安對自己的好,眼前浮現了羅亦安那溫和的笑臉,周靜柔一咬牙,回答:“不怕,譚姐都不怕,我也不怕。”


    馬休讚賞地點點頭,周靜柔力圖保持平靜,顫抖的聲音卻泄露了內心的恐懼,她像是在鼓勵自己,對著空無人一處大聲說:“我不是個沒情沒義的人,羅先生給我資助,讓我能順利出國,還給我安排了一份閑散的工作,讓我能拿一份薪水安心留學,他現在遭遇了不幸,我沒什麽能報答他的,譚姐讓我做點舉手之勞,我幹麽逃避呢?”


    鄧飛此時從椅子上坐了起來,鼓著掌誇獎道:“周小姐,羅先生沒有看錯你,你放心,兩天之後,這世界上不會存在阿尼爾其人,也不會存在阿尼爾的手下——沒有人可以在冒犯了我的朋友之後,還能逍遙於世。我發誓。”


    像是在安慰周靜柔,馬休抬起了手,亮出手上那個戒指,說:“是的,沒有人在冒犯了我們組織之後,還能逍遙於世,我發誓。”


    看著周靜柔滿臉疑惑的表情,馬休繼續解釋道:“嗯哼……周小姐,我們是一個賞金獵人組織,專門緝捕棄保而逃的罪犯……你不用這麽害怕,我們不是黑社會,我們是在美國合法注冊的組織,賞金獵人,你明白嗎?”


    看到周靜柔似乎想歪了,馬休耐心地解釋:“你知道保釋金嗎?一些犯罪嫌疑人被起訴了,但法庭還沒開庭判他們的罪,這時,就不能對他們進行無故拘押,為了防止他們在開庭前潛逃,法庭會收取一筆保釋金。一旦他們在開庭前逃跑,這筆保釋金就是追捕他們的懸賞。你知道的,法庭警力不足,我們這群人便被容許,接受法庭頒發的執照,專門追捕棄保潛逃的罪犯。我們成功後,就從法庭領取那筆賞金,我們就是這樣一個組織。”


    周靜柔拍拍胸膛,大口喘著氣:“那麽,羅先生也是這組織裏的人麽?你們是在追捕過程中得罪了阿尼爾,所以才遭到報複的嗎?”


    第75章 引誘


    馬休笑了:“你問了兩個問題,幸好它們都是同一個答案:是的。”


    “怪不得,怪不得羅先生弄了個工廠,卻不怎麽上心工廠的經營;怪不得羅先生那麽年輕,就那麽富有,原來他掙的是美元——這職業一定很掙錢吧?”周靜柔好奇地問。


    “啊哈”,馬休被周靜柔的好奇弄得有點不耐煩了:“我們隻有在成功抓捕到疑犯後,才能收到法庭給的賞金。這職業收入雖然可觀,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花大量的精力與錢財,去搜尋疑犯可能潛逃的地點,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有,在抓捕的過程中,你必須身手足夠好,行動足夠小心——誰也不清楚在抓捕過程中,誰會向你開槍,也許是一個水果販,也許是個報童……”


    “……所以,你們就成立了這樣一個組織”,周靜柔在心裏暗暗為馬休補充完他的未盡之意。


    “好了,請你到酒吧裏消磨半個晚上——果阿的酒吧很有特色的,各國的風情都能看見。晚飯前,你盡量平靜給酒店打個電話,告訴他們為你安排明天去泰姬陵的車……路上大概需要兩個小時,你遊覽3天後再回來,當然,今晚上房間裏有什麽特殊的,請別在意。”鄧飛果斷地下了逐客令。


    門在周靜柔身後關上了,在門關上前的片刻間,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絲絲聲,似乎是電動門的聲響,周靜柔急忙轉身,卻隻見大門在她麵前合攏,發出輕微的嗑噠聲。


    走在街上,周靜柔腳下感覺到像踩在雲霧裏,軟綿綿輕飄飄的,剛才她在屋裏說的雖慷慨激昂,可現在心中滿是恐慌。


    顯然,這兩個人是來報複阿尼爾的,他們的報複決不是溫柔地請人吃茶。那個鄧飛明顯是個玩刀的好手,隻看他用小刀削指甲,卻一點不擔心劃傷手,就可以看出他是個刺客類的腳色。而那個馬休……對了,那個馬休看人的眼光就像是在瞄準,總是在打量最佳的彈著點,很可能是個厲害的殺手。


    豁然之間,周靜柔回想起他們在屋中的談話,馬休在說戒指時,問“你朋友是怎麽說的”,他竟沒用過去時態——周靜柔被這一發現嚇了一跳,她靠在街角急喘了幾口氣,艱難地咽了幾口吐沫,仿佛要將這話好好消化下去。


    他是譚姐約來的羅先生朋友,說到羅先生竟沒用過去時態,這說明什麽?


    法語是中人類最複雜的語言之一,它的常用詞有三萬詞匯量,也就是說,不會三萬法語單詞,你簡直無法開口說法語。即是同一個單詞,它也有陰性、陽性的區別,在法國人引用別人的話時,你僅憑對方的敘說,就能分清那句引用語是出自男人還是女人之口。周靜柔在學校時,曾聽到代課教師自傲地聲稱“最精確的法律就是用法語寫的,所以法律才被稱為法律——法國律令(拿破侖法典)。用法語說話,決不會存在‘我們決不秋後算賬’,意味著‘我們秋前就打算把帳算完’的隱含說法。”


    “活著”,周靜柔腦海裏跳出了這個單詞。羅亦安還活著,隻有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在多次談到羅亦安是,采用了陽性詞語,而且不用“過去時”。


    如此,一切就順理成章了。


    羅亦安遭襲後,隻有在解決了襲擊者的情況下,才能正式露麵,否則,他將麵臨連續不斷的追殺。


    那麽,自己在教堂內看到的那個祈禱的背影,真的會是羅亦安?!


    周靜柔回頭看看遠處的教堂,忽然間充滿了勇氣。她低聲自言自語:“啊,羅先生也在教堂裏麽——太好了,讓他看看,我不僅僅隻是一個花瓶,關鍵時刻,我也能幫上他的忙。”


    想到這兒,周靜柔站直了身子,理了理頭發,傲然地聳了聳挺拔的胸膛,頭也不回地穿過街道,走入陰影中。


    教堂的窗戶前,羅亦安放下了望遠鏡,淡淡地用法語說:“成了,我對周靜柔有了信心,她可以完成任務。”


    鄧飛不悅地接過話茬:“大哥,拜托,你不要用鳥語說話,用我聽懂的語言,好嗎?”


    馬休沒理會鄧飛,隻小心地求證:“你確定?”


    “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員”,羅亦安微笑著,解說道:“而周靜柔則是其中演技最佳的,她把討好男人升華為一項本能,還夜以繼日地強化著自己的技巧——讓男人對她失去戒心,進而讓男人的錢袋也對她失去戒心,是她最大的人生追求。這樣的女人,對男人來說就好像是化了妝的天使一般可愛。


    我們從三個月前開始布局,讓周靜柔與對方接觸、談判,這三個月功夫,對方已對她如沐清風、如飲醇酒,絕對想不到她屋內會藏有刺客。”


    羅亦安拿起一杯冰水輕輕搖晃著,聽著冰塊在杯中咯咯作響,緩緩地說:“這位周小姐能夠輕易讓男人解除戒心,但她卻一點不傻——拿她當傻瓜的男人都讓她掏空了錢袋。


    我相信,阿尼爾一定提前在酒店中布置了人手,觀察來往的客人,若風聲不對,他決不會出現在婚禮上。但這位周小姐給人的印象卻很好,人們絕不會想到,這樣一個一天換三次衣服,每件衣服都要搭配專門首飾、特注意在公共場所形象的花瓶式女人,會是我們安插的眼線。


    我們隻有一次機會,這次抓不到阿尼爾,我估計今生再難以找到他了——印度可有十多億人口,阿尼爾隻要往人海裏一躲,我們要花幾年功夫尋找線索。”


    馬休立刻起身,邊走邊說:“我到地下室去,看看他們準備的怎麽樣?”


    羅亦安轉向了鄧飛,鄧飛馬上回答:“我帶了60個人,每三人坐一輛車,總共20輛車,分布在全城各個主要路口,索文方負責老城區,李波負責新城區,我親自調度。已經警告他們了,誰要壞了我的事,我拿他填大海。隻要他們辦完事後,我就給他們放假,每人發一千美元,讓他們在果阿旅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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