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接近目的地,羅亦安腦海中仿佛有個警鍾不停的鳴響,又仿佛有人不斷的在他腦海裏喃喃細語,細細一聽,卻又什麽都聽不到。羅亦安把這意向歸結為過渡勞累與緊張帶來的焦慮症,明麵上,他沒有跟任何人說,暗地裏他卻加強了戒備。


    終於到達了懷特的失蹤點,多年前此地曾大肆進行過搜尋,所以英美兩國的人員對這兒的一草一木極為熟悉。羅亦安他們在此地稍加休整,隨即,海倫南帶著攝製組成員呼嘯而至。他們擺開了架勢進行現場轉播,海倫娜在此公開了她懷特的姓氏,並在鏡頭前發表了一番紀念她先祖的演說。而後所有的目光都被海倫娜吸引過去,連中國攝製組也不甘寂寞,擺開架勢,在此地詳盡拍攝,追憶懷特當年的探險之旅。


    遠處,茂密的原始森林覆蓋著宮綿的群峰,山坡上長滿了盛開著的紫紅色、淡黃色花朵的石楠花、帝王花,近處,草原廣袤,翠綠的灌木叢散落其間,野草青青,花香陣陣,草原深處的幾處湖水波光閃,山水之間,白去飄蕩。裂穀底部,平平整整,坦坦蕩蕩,牧草豐美,林木蔥蘢,生機盎然。大象、河馬、非洲獅、犀牛、羚羊、狐狼、紅鶴、禿鷲等漫步其間,各國考察隊在此地擺開架勢,攝影組則穿梭於考察隊間,忙得不亦樂乎。


    看著該地的熱鬧場麵,韋爾斯暗自高興,“我們明天動身。”他說:“乘他們還沒有回味過來,我們馬上走。”


    遠遠的,羅亦安看見趙箐騎著馬向這裏奔來。他嘴裏應道:“何不馬上動身——美國電視台並沒有在這裏停留,瞧他們前進的方向,目的地應該與我們相同。”


    韋爾斯點點頭,說:“懷特的日記裏提到過,失蹤前他們繼續向西走了四天的路程,我想,美國人可能根據這本日記大致推測到那個方位,確實……”韋爾斯的話說到這兒,趙箐已趕到了羅亦安身邊,她興致勃勃,不管不顧的插嘴說:“嗨,大色狼,你還出去打獵嗎?領導說要在這兒拍攝十天左右,就給我放了幾天假。天呢,我每天隻能在被窩裏玩槍,可憋壞我了,快帶我出去打獵。”


    韋爾斯一笑走開,忙著布置隊員收拾行裝。羅亦安無耐的笑著,向趙箐說:“大小姐,這地球可不是圍著你轉的,我還有自己的工作……”


    “什麽呀?”趙箐一點沒感覺到羅亦安的敷衍,她興奮的說:“告訴你,我現在是派出人員了!我們領導受了你那麽大的援助,看到你們沒有隊醫,就讓我來幫助一下你們。瞧,我已經把醫藥箱帶來了。反正大家都在這條穀裏,等他們有事就用衛星電話喊我?到時再派直升機來接我,愣著幹啥,快幫我安排住處,今晚你有空嗎?我們去打火烈鳥。”


    羅亦安才要拒絕,遙遙看見那名較耐克的美國人正在朝這個方向探頭探腦,他頓時改了主意:“不用按排了,你沒見我們正在收拾行李嗎?天色還早,這裏熱鬧的像個自由市場,我們打算往前趕趕路,找個僻靜的地方紮營。”


    “好啊,好啊。”趙箐歡呼起來:“我正愁在他們眼皮底下,不好意思玩的太瘋,遠點好,遠點好。”


    除了耐克,羅亦安他們的拔營沒有受到任何關注。像羅亦安他們這樣遷移營地的行為在考察隊中常常出現。考察隊員們希望安靜的接近動物,而攝製組總喜歡接近考察隊,這讓大裂穀中不時的呈現出你追我躲的局麵。考察隊們不時地躲開攝製組幾天,而一旦他們有了新發現,又喜歡召攝製組來進行炫耀。故此,羅亦安他們的拔營也沒有受到特別關注。


    有心人的目光均聚焦在海倫娜身上。


    羅亦安他們這支考察隊在所有的考察隊中,顯得極另類,在其他的考察隊員看來,這支隊伍遊山玩水的時間大大超過科學研究的時間。而且這支隊伍裏有兩個英國貴族、三名富豪——韋爾斯、羅亦安、薇薇安。他們雖然沒有動各種先進的交通工具,但恰恰是這種悠閑自在顯示他們對自己的補給能力極具信心。


    他們自帶攝影師,卻沒有帶隊醫,考察的進展也不通知外界,令大家對這支考察隊的進展毫不摸底。通過側麵地了解,他們獲知韋爾斯是一位著名的考古學教授,那三名學生是他所帶的博士生。而羅亦安與薇薇安則是野外生存專家,其中薇薇安的獵場在美國上流社會小有名氣。於是,在人們看來這支考察隊來遊玩的色彩遠重於科學考察。


    羅亦安他們走走停停,似乎總在尋找著合適的宿營地,然而,直到太陽落山,在兩山之間的峽穀中,已黑沉沉的見不到半點燈光,整支隊伍仍沒有停留的意思。


    “我餓了,我要吃飯”,趙箐吵鬧著,考察隊內心有戚戚焉的望著她。


    羅亦安把眼光轉向了韋爾斯,韋爾斯“發愁”的看看兩邊的山梁,說:“這片地方不適合宿營。這裏地質活躍,地震頻發。我們曾經在這一帶測過兩處山梁的距離,發現它們每年增加兩到三厘米。”韋爾斯用拐杖指指兩端的山梁,安慰眾人說:“再往前走走吧,這裏容易發生滑坡和落石,實在不是個好的宿營地。”


    薇薇安的速度已漸漸放緩,成了整支隊伍的最後一人。羅亦安取出步話機,又拿出一捆熒光棒在每個人頭上做了標示,安慰眾人說:“別怕,我馬上就到前麵開路,你們跟著我的指示走。每隔五米我會插一支熒光棒。綠色直行,紅色轉彎,黃色則表示地麵坑窪不平,注意腳下。”


    說著,羅亦安塞給趙箐一大塊巧克力,邀請說:“小箐,我需要你幫忙,你幫我插熒光棒,我保護你,遇到野獸,我準許你先開槍。”


    趙箐大口大口的吞著巧克力,斷斷續續地說:“好,不過,黑燈瞎火的,你可不準占我的便宜。否則,我饒不了你。”


    羅亦安從馬上取下早已準備好的登山包,在頭燈的照射下,向雷明頓快槍裏裝著子彈,一發散彈,一發獵象彈相間裝滿槍膛後,他又取出自己的伯萊塔手槍,檢查了一下,將一盞馬燈掛在馬鞍上,一伸手,把趙箐提上了馬鞍:“鞍袋裏有食物,你先吃著,邊走邊在岩壁上插熒光棒。”


    趙箐含含糊糊的答應著,伸手自鞍袋中摸出一罐八寶粥,拉開蓋子,唏哩呼嚕的喝了起來。


    “沒吃飽。”她拍拍肚子,按照羅亦安的吩咐將空罐收回鞍袋,又在裏麵摸索起來,“呀,這是什麽?”她摸出一個鐵管,不由分說,茲拉一聲拉開了。


    “別……”,羅亦安話未說完,鐵管已冒出一陣紅色的煙霧。


    “手榴彈”,趙箐尖叫著將鐵罐扔出去,耳機裏同時傳來陣陣驚呼,韋爾斯厲聲喝道:“臥倒,隱蔽。”


    趙箐嚇呆了,立在馬上,心裏想躲,身體卻不聽使喚,她尖聲叫了起來,可沒等嗓門拔到高處,羅亦安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劇痛打斷了她的尖叫。羅亦安說:“瞎嚷嚷什麽?這是煙霧彈,大小姐,你怎麽見什麽都吃啊,也不問問就拉弦。”


    耳機內傳來大家的輕籲聲,滾滾的紅色濃煙充滿了整個峽穀。趙箐氣急敗壞的問:“你怎麽把手榴彈和食物裝在一起?嚇死人了……”趙箐說完尤不解恨,使勁用手拍打著羅亦安。


    羅亦安邊拍著對方結實的大腿,乘機占足了手上便宜,邊不滿的反問:“這是救援指示彈,人遇險後,拉開這個煙霧彈,就會讓救援人員發現他的準確位置,這東西不與食物放在一起,跟什麽放在一起?誰像你,不分青紅皂白就知道吃。”


    實際情況是:這是一枚煙霧彈,但它不是一枚普通的救援煙霧彈,而是軍隊專用煙霧彈。它釋放的煙霧可以遮斷雷達波的探測,在軍隊中,這種煙霧彈常用來掩護艦隊或者坦克調整隊形,屏蔽對方對己方的探測。現在,為了擺脫頭頂衛星的追蹤,羅亦安特意在鞍袋裏煙霧彈以及與其外型相類似的八寶粥,就等著冒失的趙箐拉開,果然,趙箐如期完成任務。


    “隻是煙霧?”趙箐疑惑地問:“不會爆炸?鞍袋裏也沒有手雷?”


    獲得了肯定的回答後,趙箐不再顧忌,她不停伸手到鞍袋裏摸吃的,摸到了煙霧彈就丟棄在路上,摸到了吃的就毫不猶豫地把它消滅——反正煙霧彈也不需要她掏錢,作為對方的道歉,這東西讓她玩玩也是應當。


    此後,她像撒石子一樣毫不吝惜地一路丟棄著煙霧彈,看到羅亦安臉上心痛的表情,她心裏充滿了報複的快感,渾不知道羅伊安肚裏已了翻了天。


    清晨,一個不知名的大湖邊,大約5萬多隻火烈鳥聚集在湖區,偶爾一陣響動,火烈鳥張翅飛翔,遠遠望去一片紅霞,十分好看。羅亦安與趙箐臥在草叢裏,用望遠鏡觀看著飛舞的紅霞。趙箐尚睡眼朦朧,她不停地嘟囔著:“快開槍!快開槍!我餓極了!你答應今天讓我吃到雞的,快點,我一宿沒睡,就等吃飽了去睡,快點,我等不及了。”


    “咚”地一聲,槍聲響了。三四隻火烈鳥翻滾著自高空掉下,趙箐捅捅羅亦安,蠕蠕嘴示意羅亦安去撿戰利品,自己鬆了口氣,舒服地躺到在草叢裏,嘴裏喃喃自語:“紅燒?白斬?可惜米有醬油。啊,蒼蠅,這裏的蒼蠅太討厭了。”


    等羅亦安驅散了鳥群,提著戰利品回來,趙箐已躺在草叢裏酣然入睡,一行晶亮亮的口水尚拖在唇邊,殷紅的小嘴微張著,似乎還在說:“別搶?這是我的。”


    羅亦安沒敢驚擾她,割下幾根草編成一股草繩,將獵獲的火烈鳥捆在身上,他輕輕抱起趙箐,向營地走去。


    夜裏的行程持續了整整一夜,最終,韋爾斯把營地紮在了湖邊草叢裏。趙箐早在半夜裏已忍不住睡意,最後,羅亦安不得不騰空一隻板條箱,讓她躺在箱內由馬馱著走,這才讓她安靜下來。但清晨一到,這位玩興甚大的女孩突然睜眼,嚷嚷著要來湖邊打獵,沒想到卻堅持不下去,中途又睡過去了。


    營地裏,薇薇安仍精神抖擻地保持著警戒,韋爾斯年老瞌睡少,仍在那裏翻看地圖,其餘人則完全陷入沉睡。薇薇安搖醒了趙箐,攙著她鑽入帳篷,留下羅亦安與韋爾斯商談。


    “沒有任何異狀”,韋爾斯心事重重,說:“我翻看了最近的衛星照片,我們的目標點沒有任何異常,你知道的,一個精確的經緯度標示的範圍隻有1.4公裏寬、1.4公裏長,在這個區域內,我們隻發現一段山穀、一個水窪、幾群動物而已,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沒有。”


    “山穀裏的樹密嗎?衛星是否能照透?”


    “平平常常的疏密而已”,韋爾斯回答:“沒有太密,可也不疏鬆,衛星可以偶爾看見穀間空地,但山石看不清楚。唯一特別的就是:穀很深,最深處距離山頂四千英尺,常年少見陽光。”


    羅亦安坐到桌前,調出衛星查看著當地的情形:“美國攝像組正在接近那裏!?”


    韋爾斯歎了口氣,有氣無力地回答:“誰說不是呢……忘了告訴你,剛才我收到信息,關於內部泄密的事組織已處理完畢,美國佬那頭不用再顧忌,現在,關鍵是我們必須搶在他們前頭。”


    羅亦安翻看著衛星圖像,沉思著說:“你還有體力嗎?”


    韋爾斯揚起眉,看著羅亦安。


    “我們現在動身——你把考察隊的事安排一下,交待你的學生繼續考察,而薇薇安留在這裏幫你照顧他們,我倆現在就動身,趕到那裏正好是夜間,樹那麽密,我倆完全可以乘夜進入穀底,避開美國人……”


    韋爾斯立刻響應:“好主意!”


    與此同時,羅亦安腦海裏突兀地出現了一個聲音,急促地說:“危險!別去!”


    是那個在摩亨佐·達羅地窟內的智腦,據它自誇:它是無處不在處處在。但自從離開地窟後,它再也沒有與羅亦安聯係,此時,它卻突然開口說話。


    “為什麽?”羅亦安脫口而出,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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