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楠想上廁所,想了想,她起來輕輕地搖醒方勤,叫她一起去。


    方勤睡眼蒙矓地坐起來,不情願地披上衣服和她一起走出了宿舍。


    對麵的洗手間裏水嘩嘩地流,好像有人在裏麵。


    兩個人手拉著手推開門走進去,陳嘉楠友好地問:“有人嗎?”


    沒人應聲。陳嘉楠就隨便拉開一扇門進去了,她出來的時候,方勤還沒有出來。陳嘉楠就耐心地等著,聽到方勤小便和窸窸窣窣整理衣服的聲音,這時,另一扇門被推開了,出來的女生低著頭,向她走過來。


    那個女生走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驀然抬起頭來,神色冷漠地看了陳嘉楠一眼,接著,就與她擦身而過。


    陳嘉楠頓時覺得天旋地轉,因為,那個女生,竟然是賽玉飛!


    可是,賽玉飛被蕭傑殺死了啊!她親眼看到的,那天,她去看望方勤,方勤當時頭痛得昏迷過去了,蕭傑驚慌得想逃跑,而地上的賽玉飛躺在血泊中,已經死了……


    陳嘉楠想喊,可是,她的喉嚨像被人掐住了似的,發不出一點兒聲音,她就像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立在那裏,一動也不能動!


    方勤出來了。


    陳嘉楠聽見門響,渾身一哆嗦,回過神兒來,她驚慌地看著方勤,牙齒仍在上下打架。


    方勤漫不經心地瞅了她一眼,說:“怎麽啦,兩個人來還害怕?”


    “方勤,我……我剛才看見……賽……玉飛了。”陳嘉楠的舌頭都不好使了。


    “賽玉飛?”方勤皺著眉頭想了想,又問:“賽玉飛是誰?”


    笨蛋!陳嘉楠恨恨地跺了一下腳,拉著方勤壯著膽往外看,可是,走廊裏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了,她竟然沒有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


    陳嘉楠拉著方勤回宿舍,她走在前麵,方勤跟在她後麵,她想先進宿舍。就在開門的一瞬間,陳嘉楠看見“賽玉飛”竟然站在宿舍門口直愣愣地看著她!陳嘉楠頓時嚇得捂著眼睛尖叫了一聲,聽見身後的方勤問那個人:“你是誰啊?”


    “對不起,走錯宿舍了。”那個人冷冷地說。說完,她就從兩人身邊過去了,經過陳嘉楠身邊的時候,陳嘉楠不敢看她的臉,下意識地看著地麵,這時,她發現,這個人沒有影子!


    陳嘉楠嚇得站不穩了,方勤在後麵推她:“哎呀,凍死了,快進去啊!”“噢……方勤,你有沒有發現,剛才……那個人……沒有影子!”陳嘉楠的聲音抖得不成調兒。


    “笨蛋!宿舍裏黑走廊裏亮,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裏,你怎麽看得見啊!”方勤打著嗬欠一頭倒在床上,蒙頭大睡,不理她了。


    “她的影子留在宿舍裏?”陳嘉楠反反複複念叨這句話,明明知道方勤說的是什麽意思,她偏偏理解成另一種意思,她就止不住發抖,對著黑暗連連說:“不是我殺死你的,不是我,是蕭傑……你找他去吧……”她還是怕得要命,陳嘉楠就急急忙忙地鑽進方勤的被窩裏去了。摟著方勤,兩個人用體溫互相溫暖,陳嘉楠感覺好多了。這時,她借著月光,看著方勤,突然想,原來,那些精神病患者活得比正常人快樂多了……


    她真的看見賽玉飛了!


    天啊,她怎麽會看到賽玉飛?!


    陳嘉楠瞪著眼睛熬到了天亮,她決定,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蕭傑!


    做早操的時候,陳嘉楠看到蕭傑就手忙腳亂地把他拉在一邊,悄聲說:“昨天夜裏,我和方勤上廁所時,看到賽玉飛了!”“啊!”蕭傑表現得比她還驚慌,“是不是你看錯了?”


    “沒有看錯,真的,當時方勤在廁所裏,我等在外麵,她走出來,和我臉對臉看了有好幾秒鍾的時間。”陳嘉楠驚恐萬狀地描述著。


    “……怎麽會呢?”蕭傑往後踉蹌了一步,失神地說,突然又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抓住陳嘉楠的手說:“陳嘉楠,如果你下次再見到她,讓她直接來找我好了,別打擾方勤,她已經夠可憐的了!”“下次?”陳嘉楠嚇得連連後退,“你還想讓我再遇到她啊……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說去吧……”“對,沒什麽可怕的。”蕭傑甩了甩頭發,突然很鎮靜地說:“怕什麽,反正人橫豎難免一死。”陳嘉楠定定地站在那裏,看著蕭傑,一股寒氣直往心裏鑽,怎麽死鬼活鬼全讓她給碰上了?


    雖然警方暫時沒有定蕭傑的罪,但陳嘉楠是第一目擊證人,比任何人都堅信蕭傑殺了賽玉飛,她不明白,為什麽警方會釋放蕭傑。現在,陳嘉楠覺得站在眼前的蕭傑比賽玉飛更可怕。


    冬天太陽升得晚,空曠的操場上,各班的學生已經排好了隊,圍著操場開始慢慢地跑起來,遠處的隊伍模糊著,人影晃動,他們的移動看起來怪怪的,上躥下跳,就像……一支僵屍的隊伍在行進……


    陳嘉楠閉了閉眼睛,也加入到這支——她看起來如同僵屍般的隊伍中……


    正文 八、與“鬼”共舞


    誰知,當陳嘉楠聽完她這句話後,臉上的笑容立刻僵死,突然就變得麵如死灰,她牙齒打戰地說:“你、你……”方勤愛上了蔡東晨!


    她竟然愛上了蔡東晨,○一級音樂係鋼琴王子蔡東晨!


    她怎麽可以愛上蔡東晨呢?她和蕭傑曾經心心相印、海誓山盟,雖然她現在病著,蕭傑依然愛她深入骨髓!可是蕭傑是個殺人嫌疑犯!所以,方勤愛上蔡東晨,於情於理。可是……


    可是、可是,沒什麽可是的,沒什麽應該不應該的,現實就是,方勤愛上了蔡東晨!而蔡東晨,也為方勤魂不守舍!


    當方勤一臉陶醉地對陳嘉楠說起她和蔡東晨的浪漫相遇時,陳嘉楠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在那個雪後的黃昏,火紅的夕陽給白雪鍍上了紅色的光暈,如抒情詩一樣寫意。方勤獨自走向階梯教室,她不知道為什麽要去那裏,好像冥冥中,有種神奇的力量在牽引著她!


    穿過那曲徑通幽的花園,走上那條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石板路,歐式風格的階梯教室大樓在白雪綠鬆叢中,無比高貴地矗立在她的眼前,是的,高貴,這是方勤最直接的感受。然後,她聽到了悠揚的鋼琴聲戛然而止!


    原來,一直有那麽美如天籟的鋼琴聲響在耳邊,正因為這音律太完美了,與綺麗的自然風光融為一體,所以,方勤一直沒有特別在意它。直到鋼琴聲戛然而止時,她才發現,少了這鋼琴聲,一切都乏味空洞!就在她收回高山仰止般敬畏的目光茫然四顧時,她看到了蔡東晨。


    他坐在一樓一間鋼琴室裏,那架鋼琴擺在窗下,他坐在那裏彈鋼琴,窗開著,他抬起頭來,正好,與外麵的方勤對視。


    那是怎樣的一個男生?世界在一刻間,寂靜得似乎虛無一物,隻有眼前的蔡東晨,如鬼斧神工般英俊的臉龐上,陽剛與陰柔完美融合,帶著說不出迷人的憂鬱,讓她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動目光!


    她一定認識他的,前生,或者今世,她和他一定有某種神奇的感應,讓她在這個黃昏,身不由己地走到這裏來見他!她神色鄭重地走過去,一直走到他的麵前。


    “蕭傑,原來,你在這裏!”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叫他“蕭傑”了,這句話脫口而出,不假思索。


    可是,他說:“我是蔡東晨!”“噢……蔡東晨……”方勤念著這個名字,夢囈般,然後,她就笑了,她的笑容,像清麗的蓮花般,突然間,純美地綻放開。蔡東晨看得入迷。很久之前,也有一個女孩子曾經這麽對他笑過,她叫——陳思雨。


    方勤看到蔡東晨的眉頭輕輕地皺了皺,她就癡癡地笑:“你皺眉的樣子很好看,可是,我希望看到你笑……”為什麽她的神態和陳思雨如此神似?而她說的話,正是陳思雨曾經對他說的!蔡東晨怔了怔,迷迷糊糊地問她:“你叫什麽?”


    “陳思雨……”方勤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想到了這個名字,她輕輕地說,好像怕嚇著他。說完了,她看到蔡東晨變了臉色,她就努力想了想,另一個名字就蹦了出來,“後來……我叫於欣……”覺得還是不太準確,她又補充道:“可是,大家都喜歡叫我方勤。”說完,她就笑了,覺得自己表達得很清楚。


    蔡東晨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眼前這個美麗不可方物的女孩子,她好像有點兒不正常,但又好像很清醒,他稍作遲疑,就對她展顏一笑,邀請她到自己鋼琴室裏,坐在他身邊,並為她彈奏愛情樂章……


    從蔡東晨那兒回來,方勤變得活潑開朗起來,戀愛中的女孩才有的那種甜美笑容時時掛在臉上,畫畫的時候,她會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閑下來的時候,她就在紙上一邊寫蔡東晨的名字,一邊癡癡地笑,不再像從前那樣黏著陳嘉楠了。


    開始,陳嘉楠不知她怎麽了,看到她寫在紙上的名字時,才起了好奇心,方勤就一臉幸福地告訴了她。接著,陳嘉楠就真的看到,那個平時冷若冰霜的鋼琴王子蔡東晨,含情脈脈地等在女生宿舍樓下,在紛飛的雪霧中,敞開羽絨大衣,把方勤裹在了懷裏。


    心沉了又沉,陳嘉楠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件事必須盡早告訴蕭傑!蕭傑,他為她殺人放火都在所不惜,方勤怎麽可以移情別戀呢?


    陳嘉楠找到蕭傑的時候,他正在畫室裏畫人體骨骼模型,偌大的畫室裏,隻有他一個人,在慘白晃眼的寫生燈下,藏在昏暗的陰影裏埋頭苦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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