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唯恐天下不亂!”貝都維順手抓了個枕頭扔向李銳謙,李銳謙好像腦袋後麵長眼睛似的把頭稍稍一側躲過了枕頭。


    貝都維隻覺口渴得厲害,俯身逐個拎起地上的飲料瓶晃晃,看有沒有還剩下的飲料。


    “你杯子裏有調好的蜂蜜水。”


    貝都維晃晃悠悠地直起身,走去一號桌找杯子喝水,“你在上網?”


    “我在看常熟覓織音紡織科技有限公司的主頁,你看看這個,‘本公司主營各類紡織品,高科技新品感溫變色材料係列、感光變色材料係列,感濕變色材料係列、防偽熒光材料係列。’你不覺得高山爸爸是個很有創新意識的生意人嗎?”


    “不與時俱進怎麽賺大錢。”貝都維回想起夜店裏發生的一幕,“啊,對了,高山,高山他怎麽樣了?”


    “他頭破了,送去醫院縫了十針,沒什麽大礙。”


    “真沒想到一直唯唯諾諾的自卑男劉水竟會對自己的親哥哥做出這麽暴力的舉動。”貝都維感歎,“當時我還真以為劉水想結果了高山的性命呢。”


    “親生兄弟之間難道就沒有足以引起痛下殺手的動機了嗎?試想一下假如你有一個樣樣倍兒棒的親哥哥,從小照顧你保護你,他性格外向你性格內向,他人緣好才華橫溢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你永遠是他身邊躲在影子裏的配角,你是愛他呢還是恨他呢?”李銳謙問。


    貝都維想了一想,“可能又愛又恨吧。”


    “人類的情感是非常複雜多變的,有些行為甚至連實施者本人都無法預測。除去性格、家庭、成長經曆這些,更別提還有馬能能這顆重磅炸彈夾在他們中間,隨時可能‘嘭’引爆兄弟倆的矛盾。”


    聽李銳謙一說貝都維冒出來個新想法,“會不會當劉水追出客廳與馬能能對質時,因一時衝動而扼死了她?高山發現了馬能能的屍體,但為了包庇家人而選擇了幫忙掩蓋,就像在夜店即使被劉水砸頭,高山也不會報案追究自己的弟弟那樣。”


    “以高山劉水的兄弟情來看的確存在這種可能性,隻可惜不是他們親人的四眼汪和宋東東不見得會為他們作偽證說馬能能還活著在蕩秋千。”


    “對哦……”貝都維猛然想起自己心愛的小車,“哎喲,不好,我的小白鴿還在淮海路呢。”


    “沒事,我幫你開回來了。”


    “什麽?你酒駕了?”


    “我又沒喝酒,我一直在贏好嗎。再說了,有你分散其他人注意力,我要喝也是換了綠茶喝。”


    “所以你非拉我去夜店,就是為了有個擋酒的炮灰?你個臭小子!”貝都維伸手掐住李銳謙的脖子左搖右晃。


    一連幾天貝都維都得忍受同學們善意的同情和安慰,在樓長阿姨犀利的目光下進出宿舍樓更是讓他如芒刺在背。自從他拉下一節專業課,再加上丁濤和周正明畫蛇添足的種種描述,還有那可惡的李銳謙支支吾吾的曖昧態度,這下整個新聞班都知道了“小貝失戀夜店買醉事件”。每天都有各種不同的八卦版本傳到貝都維耳朵裏刺探求證,貝都維隻能苦笑說無可奉告,因為真的無可奉告。貌似連輔導員都知道了,讓周正明轉達要約他談心,貝都維推說網球社活動沒空,周正明於是積極主動地要求代替輔導員晚上回寢室找他談心。晚上貝都維提醒他雙十一要到了,周正明趕緊開機上網淘打折便宜貨,淘到半夜的周正明被床上直挺挺坐著裝神弄鬼的李銳謙嚇了一跳,貝都維害怕談心繼續躲在被窩裏裝睡。而丁濤總愛在人特別多的時候拍拍他的肩頭說:“嗨,哥們兒,沒事兒。這有什麽,過幾個月就好了。想當年我和瑤瑤剛分手那會兒啊,我心裏那叫一個難過啊,每天的訓練都投籃打鐵,罰球一個也不中,後來才慢慢的好了。小貝加油,我看好你哦!”


    貝都維心裏暗暗叫苦,難道還要繼續裝憂鬱好幾個月嗎?幸好今晚就是公演了,貝都維特特地帶上相機,準備多拍幾張李銳謙白發蒼蒼扮老相的照片發微博@全班,好轉移一下大家對自己的注意力。


    停好車走進劇場的貝都維注意到身後有個戴鴨舌帽的青年男子扛著攝像裝備,貝都維替他扶住門讓他先進。


    “謝了,哥們兒。”男青年朝他點頭一笑,“你是追夢人劇社的成員嗎?”


    “不是,我是他們的朋友。”貝都維打量男青年帽簷下寬寬的臉龐,和他身上滿是口袋的攝影背心,猜想他可能是個在職記者。


    果然,男青年遞上一張名片說,“你好,我是青年報社的攝影記者梁曉。你知道劇社負責人高先生是哪位嗎?”


    “高山,有人找。”貝都維對劇場內舞台前忙碌的眾人喊了一聲,隨手把名片放進褲兜,心想說不定將來有機會找這個梁曉打招呼進青年報社實習呢。


    高山夾著自己常帶的黑色小包應聲而來,腿腳仍有些微跛。梁曉摘了帽子捋捋稻草似的亂發,遞上一張名片,“您好,高社長,我是青年報社的記者梁曉,之前和您通過電話來著,今兒來拍攝《花園裏的秋千兒》來了。”


    “哦,您好您好,您能來是我們的榮幸。”高山出於禮貌也摘了帽子,露出頭頂貼著的厚厚紗布,他與梁曉熱情地握了握手,“這個,真不好意思,最近受了點小傷讓您見笑了。”


    “喲,您受累,排個音樂劇不容易啊。”


    “那麽您看這拍攝角度?”高山環顧劇場,“全場隨便挑。”


    “我看就這兒吧,這兒最好了,角度最佳。”梁曉把機子扛到最後一排走廊中間放下,開始支起三腳架等設備,“不用管我,您忙吧。”


    “高山,年製片來了。”王恩澤領著年荷和幾個領導模樣的人從邊門進來。


    高山向梁曉道了謝,連忙跑過去打招呼,“哎,來了。恩澤,還不快帶幾位去貴賓休息室呀。”


    很是忙亂了一番後,觀眾開始陸續入場坐定。貝都維的座位非常好,混坐在第一排的領導之中,他看見年荷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高山坐在第一排最左側走廊邊的座位,高山爸爸也來了,坐在高山的右手邊。二樓控製室裏,四眼汪坐鎮控製台,劉水仍舊拉長了臉坐在他邊上。


    暗紅色的帷幕隨著音樂聲緩緩拉開,丁香穿一襲白色長裙在秋千上歌唱,音樂劇《花園裏的秋千》正式開始了。這部音樂劇講述了富商之子(王恩澤飾)與普通職員(丁香飾)相識相戀的愛情故事。富商(李銳謙飾)為了拉攏市長(杜霄威飾)以贏得政府項目的標書,以兒子作籌碼要與市長女兒(林汶靜飾)結親,在得知兒子平凡的戀情後萬不擇手段般阻撓,甚至不惜付出違反法律的代價。最後市長女兒看穿退出,富商被捕,有情人終成眷屬。


    雖已是第二遍看的貝都維仍覺得觀賞音樂劇是一種美好的享受,鋼琴和小提琴的伴奏委婉動聽,演員們飽滿的情緒感染著觀眾。舞台上的王恩澤縱情演唱魅力十足,不僅把劇中的兩位女主角迷得神魂顛倒,就連台下的女觀眾也為之傾倒,每當他一曲終了,給他的鼓掌聲總是最響最持久。丁香把長發披散下來的樣子與馬能能有些許相似,貝都維轉頭看高山不知是喜是悲的表情,也許他正沉浸在馬能能還活躍在舞台上的幻覺之中。


    杜霄威和林汶靜兩人表演鮮活,一個寵溺的父親,一個驕縱的女兒,一搭一唱給觀眾帶來不少歡笑。李銳謙扮演老謀深算的富商一角也令人驚歎,他不僅要在外形上要做出老態,還特意把嗓音壓低演唱了多首陰沉的歌曲。到第九幕《真相大白》時被宋東東客串的警察所逮捕,被銬住的李銳謙唱盡絕望與不甘後被押下場。貝都維瞥見年荷與身邊人交頭接耳,暗想李銳謙這小子不會一舉成名後進軍演藝圈發展了吧。


    最終幕《回到最初》拉開第一層幕布,王恩澤歌唱著對心上人的思念獨步走上舞台試圖找回真愛,“太陽之所以升起,因為有曙光女神的召喚,


    大海之所以不幹涸,是因為有雨露的親澤。


    我胸中的火焰啊,即將被冷風吹散,


    我眼裏的淚珠嗬,就快要流幹。


    白日灼燒盡我的思念,夜晚煎熬得我痛苦不堪。


    尋尋覓覓回到最初的秋千,來世是否仍有你相伴?”


    一連串琴音流暢地滑過鍵盤,小提琴聲激昂地上揚,第二道幕緩緩拉開現出花園的布景。一道光束投射在正中央的秋千上,映出白衣女子的身影。隻不過,原本的她應該輕輕地蕩著秋千開始淺吟低唱,可她沒有按照劇本,也沒有按照彩排,而是,她上吊了。


    ☆、第十幕 秘密情人


    鋼琴和小提琴的音樂聲還在繼續,而王恩澤隻是張著嘴,呆呆立在原地,吃驚地瞪視著脖子裏掛著白色腰帶吊在秋千架上的丁香。舞台下不明就裏的觀眾發出一些疑慮的竊竊私語。高山驚訝地站了起來。


    “丁香!”側台還穿著警服的東東大喊一聲衝上舞台,一把抱住丁香試圖放她下來,王恩澤連忙跑過去幫他。高山揚手對二樓控製室做了個手勢隨即一跛一跛地奔上台階去。貝都維順著望向二樓見到吃驚的四眼汪趴在玻璃窗上,隨後跑回控製台按下按鈕,控製室裏不見劉水的身影。劇場內的燈光全部都亮了,最外層的幕布開始緩緩合上,觀眾席中有人發出一聲尖叫,隨即人群混亂的嘈雜聲響起,許多人在座位上紛紛站起來,前排的領導站出來控製場麵大聲喊讓觀眾們保持冷靜。


    貝都維跟在高山身後跑上舞台,幕布完全合上阻隔了台上台下的視線。劇場內的嘈雜聲嗡嗡作響,聽起來既清晰又遙遠,而台上的一刻似乎完全靜止了。鋼琴和小提琴不再鳴奏,鄧宏凱扶住捂臉的忻子琳,從後台趕來的林汶靜和杜霄威麵無人色地呆立一旁。


    丁香的遺體被放了下來,白色裙擺無力地散落在舞台地板上,纖細的脖子裏纏繞著一根罪惡的白色腰帶。東東摟著麵色青灰的丁香,似乎不敢相信她已經死去。幽幽的香味從丁香身上散發出來,馬能能死時的場景在貝都維腦海中強烈地重疊,這兩個場景太相似了。顯然不僅貝都維有這樣的感覺,劇社其他成員也有同樣的感覺。


    最先奔潰的是高山,丁香之死似乎再次刺激到了他之前的傷痛,他迸發出一聲悲痛的低吼,“能能,是你嗎?你為什麽要再一次這樣對我啊?”王恩澤緊緊握住高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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