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穀子望著他:“說吧!”


    “何為‘太公八陣’?”


    鬼穀子思索有頃:“老朽隻聽說過‘太公兵法’,未曾聽說‘太公八陣’!”


    龐涓大是疑惑,回到房中拿出他在林中臨摹來的圖案:“先生可曾見過此圖?”


    鬼穀子審視半晌,搖頭問道:“此圖何來?”


    “是在東山樺樹林裏看到的,弟子疑與‘太公八陣’有關,請先生定奪。”


    鬼穀子又審一時,再次搖頭:“此圖大是怪異,肯定不是兵陣!再說,據老朽所知,天下不曾有過‘太公八陣’。”


    龐涓愈發惑然:“這——”


    張儀湊上來:“什麽寶貝,我來看看!”


    鬼穀子將圖遞過來,張儀看過,嘻嘻笑道:“嗨,這不是隻仰八叉子的王八嗎?還在孵蛋呢!”


    玉蟬兒、孫賓、童子等聞聽此話,盡皆圍攏過來。


    玉蟬兒審視有頃,點頭道:“嗯,還甭說,真是像呢。”


    孫賓笑道:“嗯,是有點像,想是師弟拿來讓大夥兒開心的!”


    張儀哈哈笑道:“我說龐兄,你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在下還以為悟出什麽寶貝陣法了呢,原來弄出一隻孵蛋的王八!”


    龐涓忙拿過去,仔細一看,果是一隻被顛倒過來、正在孵蛋的王八,頓時羞得麵紅耳赤。直到此時,龐涓方才明白中了圈套,將眼睛射向張儀,咬牙吼道:“王八蛋,走著瞧!”轉向蘇秦,盯他一眼,“你——哼!”氣衝衝地甩手走開。


    蘇秦怔了下,急追幾步:“龐兄!龐兄!你聽我解釋!”


    龐涓卻是頭也沒回,徑朝小溪邊大步走去。眾人衝他說笑一陣,也各散去。


    在回草堂的路上,玉蟬兒與鬼穀子並排,緩緩而行。


    鬼穀子的腳步越來越慢,漸漸停下,輕聲問道:“蟬兒,你知龐涓為何生氣嗎?”


    “想是張儀捉弄他了。”


    鬼穀子思忖有頃:“張儀為何捉弄他?”


    “自進穀之後,他們兩個就跟冤家似的。先生,這事兒重要嗎?”


    “是的,”鬼穀子點頭道,“蟬兒,這四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山裏修道。出山之後,他們如果做個尋常百姓,倒也無關緊要。如果出將入相,事兒可就大了,他們在穀中的任何言行,都不可等閑視之。”


    玉蟬兒恍然悟道:“蟬兒明白了。聽說魏相白圭視察鴻溝大堤時,見蟻穴而封之,先生這也是在封蟻穴呢。”


    “是的,今日差之毫厘,明日失之千裏!有些事,看小不小;另有些事,看大不大。”


    玉蟬兒問道:“先生,如何方知它們是大是小呢?”


    “觀其理。人不同於動物之處,在其偽。偽即隱其真心。人心叵測,指的就是此偽。然而,無論他如何施偽,總會露出端倪。”


    “先生,如何方能看出這些端倪呢?”


    “一是觀其眼睛,二是察其言行。眼為心之窗,言為心之聲,行為心之從。”


    玉蟬兒再問:“即使觀出其理,又如何評判其是害是利,是大是小呢?”


    “察其是否順應道之理。”


    “何為道之理?”


    “道之理即和諧,即順應,即萬物共生,即爭與不爭。萬事萬物,順道者昌,逆道者亡!”


    玉蟬兒的眼睛撲閃幾下,現出靈光:“先生是要蟬兒弄明白龐涓生氣的原因,從中悟出道之理!”


    鬼穀子微微一笑:“不隻是悟出道之理,還要導引他們去順應道之理。”


    玉蟬兒點點頭,抬眼問道:“先生,依你看來,龐涓為何如此生氣?”


    “這件事情,你可去問蘇秦!”


    “蘇秦?”玉蟬兒驚訝道,“不會吧。鬼穀之中,若論樸實、謙恭,莫過於蘇秦,他怎會去捉弄人呢?再說,蘇秦一向自視輕賤,不可能去開龐涓的玩笑!”


    鬼穀子沒有回答,笑了笑,抬腿又朝草堂走去。


    雄雞嶺雖然沒有十幾裏外的猴望尖險峻高大,但在鬼穀周圍,卻是最高的山峰,因其遠看像隻打鳴的雄雞,遂得此名。雄雞嶺東側、南側均為百丈懸崖,西側、北側卻是坡度平緩,林木茂盛。


    玉蟬兒沿著山路一直走向山頂,邊走邊四下裏搜尋,自語道:“張儀說是他一大早就朝這兒來了,人呢?”


    話音剛落,忽聽懸崖那邊傳來說話聲。


    玉蟬兒大奇,停住步子,側耳細聽,卻是兩人在對話,其中一人正是蘇秦:


    蘇秦:草民蘇秦叩見上大夫!


    上大夫:蘇秦?你祖居何方?師從何人?


    蘇秦:小民祖居洛陽,師從鬼穀先生!


    上大夫:鬼穀先生?本大夫未聽說過。觀你衣著,哪兒像個士子,分明是布衣之人!


    蘇秦:是的,小民為布衣之士,師從鬼穀先生,飽讀詩書,胸有治國安邦之術。


    上大夫:哈——治國安邦?哈哈哈哈——


    那人笑畢,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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