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來歲,中等個子,眼睛不大,甚是壯碩,對,左腮邊有處刀疤。”


    “孫將軍能否畫出此人?”


    孫臏點頭。


    白虎當即出牢,喚人取來筆墨和一塊木板,孫臏閉目有頃,用筆描出一個頭像。白虎看過,道:“孫將軍,暫先委屈你了。待在下查明真相,定還將軍一個公道!”


    孫臏拱手:“謝司徒了!”


    白虎回到司徒府,當即招來幾個經驗豐富、專事擒拿的捕卒,指著幾案上孫臏所畫頭像,吩咐道:“你們全力查訪此人,三十來歲,中等個頭,小眼睛,頗為壯實,左腮上有一刀疤。”


    眾捕卒圍攏過來,拿過木板,反複盯視上麵的畫像。


    眾捕卒看有一時,白虎問道:“記牢了嗎?”


    眾人點頭。


    白虎吩咐道:“記牢就好!早晚見到此人,立即捉拿!另外,此事關係重大,任他何人,不得透露半點風聲!”


    眾捕卒再次點頭,領命而去。


    見眾人走遠,白虎使人招來府尉,吩咐道:“你馬上趕赴衛地楚丘,求見栗將軍,問他是否使人送信於孫監軍,送信人是否叫劉清。若有此人,帶他回來!”


    府尉應道:“下官遵命!”


    “你親自去,除栗將軍外,對誰也不可講出半字,十日之內爭取回來!”


    府尉急急出去。


    然而,莫說是十日,縱使三日,魏惠王也未等及。剛過兩日,本是小朝,魏惠王卻詔令中大夫以上朝臣悉數上朝。


    魏惠王不無威嚴地掃視一眼眾臣,目光落在白虎身上:“白司徒!”


    白虎跨前奏道:“微臣在!”


    “查抄逆賊,可有結果?”


    白虎奏道:“微臣奉旨查抄,孫臏府中並無貴重之物,唯有數十金,亦是陛下所賜。”從懷中取出竹簡,雙手呈上,“微臣另在孫臏書房查到書函一封,就在幾案上擺著,請陛下禦覽!”


    毗人接過,雙手呈予魏惠王。


    魏惠王匆匆一閱,點頭道:“眼下看來,孫臏謀逆之事,鐵證如山了。白司徒!”


    “微臣在!”


    “按照大魏律例,謀逆之罪,當處何刑?”


    白虎遲疑一下:“當誅殺九族!”


    “誅殺九族!”魏惠王陰陰一笑,掃視眾人一眼,“諸位愛卿,自孫臏下山,寡人對其甚是器重,聘以上禮,贈以房產,賜以重金,委以大任。孫臏卻心念私仇,心懷二誌,暗結齊、秦,欲壞寡人社稷!”略頓一下,聲色俱厲,“諸位愛卿,身為人臣,忠君為第一職分。孫臏謀逆叛國,十惡之首,罪在不赦。鑒於此賊在魏並無親人,寡人免誅九族,隻判斬刑,明日午時三刻行刑!另外,詔告天下,凡下大夫以上官員,明日午時,皆赴刑場觀斬!”


    魏惠王話音一落,眾臣皆驚。要知道,君上一言,駟馬難追。魏惠王一旦判斬,縱使錯判,也難翻了。


    朱威等臣不約而同地將目光射向惠施,惠施卻是雙目微閉,似乎沒有聽見。朱威急了,再將目光投向龐涓。


    龐涓跨出,叩拜於地:“陛下,容微臣一言!”


    魏惠王眉頭微皺,掃他一眼:“愛卿有何話說?”


    “陛下,”龐涓淚下如雨,聲聲哽咽,“孫臏謀逆,罪在不赦。微臣不敢為他求情,但求陛下允準一事,亦賜微臣斬刑!”


    龐涓竟然亦求斬刑,倒是大出魏惠王意料。愣怔有頃,魏惠王方道:“龐愛卿為何求刑?”


    龐涓泣道:“微臣與孫臏有八拜之交,親如手足,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陛下若是定要處斬孫臏,微臣有諾在先,不願獨活!”


    魏惠王眉頭急皺:“龐愛卿,你——”眼睛掃向眾臣,正不知如何下台,太子申亦出列跪下:“兒臣懇求父王收回金言,寬赦孫臏!”


    朱威等臣見龐涓、太子皆已出麵,亦忙紛紛跪下。


    魏惠王抬眼一看,朝堂下麵,黑壓壓地跪倒一片,惟惠施一人立於其位,微閉雙目,似無所見,大是驚奇,目光轉向他:“惠愛卿,你為何不替孫臏求情?”


    惠施睜開眼睛,跨前一步,拱手奏道:“回稟陛下,陛下並無誅殺孫臏之心,惠施何必求情?”


    “哦?”魏惠王身子趨前,“你怎知寡人不殺孫臏?”


    惠施再次回道:“陛下若殺孫臏,前日即可殺之,何必候至今日?再說,陛下向以寬仁治國,禮賢下士,莫說孫臏謀逆之事尚未查實,縱使查實,陛下也斷不會如此識淺,先聘後斬,落下殺士之名,使列國士子聞風不敢赴魏。”


    惠施說出此話,一是指明斬殺孫臏的嚴重後果,二是說明此事有待查證,三也為他如何下台搬來梯子。魏惠王眼珠兒一轉,掃一眼諸臣,輕歎一聲:“唉,知我者,惠子也。諸位愛卿,你們都起來吧!”


    龐涓叩道:“微臣代孫兄叩謝陛下不殺之恩!”


    眾臣亦叩道:“謝陛下寬仁!”


    魏惠王朗聲說道:“念在眾臣求情這個份上,寡人暫且饒過逆賊一命。不過,死罪可饒,活罪難免。此人名字中不是有個‘臏’字嗎?寡人此番成全了他,就判此刑!另外,額上黥字,嗯,就黥這個‘臏’字!”轉對白虎,“即時行刑,白司徒,監刑去吧!”


    白虎再拜,欲進言,魏惠王已是大手一擺:“退朝!”


    驛館裏,公子華匆匆走入,急對樗裏疾道:“魏王初判孫臏斬刑,後因龐涓、太子申及眾臣求情,改判臏刑,麵上黥字。”


    “臏刑?”樗裏疾一怔,“這正合了他的名字!”略頓一下,“由此看來,魏王也是夠陰的!”


    “陰在何處?”


    “列國慣例,刑餘之人,不能為仕。孫臏身為武將,此刑等於向列國宣稱他是一個廢人,同時宣稱,如此人才,我既不能用,你們也不可用。”


    “龐涓既害孫臏,為何又會冒死為他求情?”


    “這正是龐涓的狡詐之處!”樗裏疾大加稱讚,“太子申、惠相國、朱上卿皆與孫臏交厚,如果處死孫臏,三人必疑龐涓,龐涓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再說,龐涓與孫臏並無冤仇,害孫臏不過是出於嫉妒。魏王判處臏刑,等於絕了孫臏的仕途,龐涓又何必將事情做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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