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哥,你怎麽會弄成了這副樣子?”一看到從樓梯口狂奔而來的方榕那濕淋淋的樣子,陷於焦急中的眾人不由的都瞪大了眼睛,隻有小蔣和小林兩個太過關心他的女孩,一起衝了過去。


    要不是見到方榕的臉上還帶著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開朗笑容,她們這會可能都要因為他的狼狽模樣而驚叫了。


    “我沒事,我沒事。讓大家擔心了,對不起,讓我進去先換了衣服再說,這一路上可被被人笑慘了,嗬嗬。”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著,點頭的空隙裏,輕巧的閃過兩位少女的方榕不顧眾人好笑的眼神,一頭就紮進了自己的屋子,將眾人都關在了門外。


    等他五分鍾後再打開的門的時候,展現在眾人麵前的卻是一個換上了以往家常便服的方榕,可不知怎得,這一瞬間,他帶給大家的感覺卻又和以往有大大的不同,整個人就像換了個人一般,即比穿了西裝後的他多了份親近,又比以往的他多了些神采飛揚,此時的他簡而言之就是整個人都顯得生氣勃勃,充滿了活力。


    “看來方榕你心靈受創之後修為上又有突破,可喜可賀。”獨眼中洞悉世情的神光一閃而過,淡淡微笑著說完這句話的吳冷泉衝當門肅客的方榕點了點頭,反而回身往自己的房內走去。


    “真是個怪人。”進了屋的小林在小蔣關門的瞬間,嘴裏低聲嘟囔著,顯然她對吳冷泉的淡漠有些意見。


    “榕哥你沒事吧?葉楓真是龍翔的總經理?”小蔣可不管那些,一顆心隻管放在方榕身上。這些人裏,也隻有她最明白葉楓在方榕心目中的位置。所以此刻她心中也比別人更加強烈的充斥著對葉楓的不滿,連平時叫慣了的楓姐都給免去了。


    “我已經沒事了。沒錯,她就是龍翔的總經理。”方榕笑著點點頭,神色中再也看不出任何異樣,就像現在說的是個與他從無任何瓜葛的人。


    “榕哥沒事就好,剛我們還都商量著上那去找你回來呢。”小林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剛剛從小蔣嘴裏大約知道方榕往事的她開心的拉住小蔣的手,對著方榕笑道。


    “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歉然的報以非常誠摯的笑容,方榕的目光在轉過正讚許的望向自己的張振之時,心頭忽然一動:“張振,我剛剛從一個連我都會怕到渾身打顫的地方回來,你有沒興趣也去試試?說不定這是你突破你瓶頸的一個好機會。”


    “那裏?”一直沒有吭聲的張振聽到這話,整個人就像剛投擲出去的標槍一般渾身充滿了勁道,臉上更是寫滿了期待和認真。


    “出門順著右手邊的河堤一直走,我想你會找到那地方的。”方榕笑嘻嘻的買了個關子。


    “晚飯不用等我!”等這話音落地的時候,他的人已經消失在了正在緩緩關上的房門之後。


    “榕哥,莫非你剛才去了獅子岩?哈,難怪被淋成了個落湯雞,今天廣播裏通知,水庫放水呢,嗬嗬。”小蔣一聽順著河堤走,便馬上明白方榕去了那裏,也隻有在那裏,方榕才會在這麽清朗的日子裏變成剛剛會來的那番模樣。


    “獅子岩?應該就是那裏吧,以前我並沒去過那裏,也不知道那裏的名字。”方榕笑著點頭稱是。


    “那地方好玩麽?蓮姐等會咱們去看看?”一看方榕沒事,再加上早已經從羅發榮的嘴裏知道了開發區的那片空地方榕和龍翔集團一家一半,隔路而治的消息,所以這幾天已經被醫院給憋瘋了的小林馬上就玩心大起。


    “這樣也好,小蔣你倆出去的時候,榕哥給你個任務,用今天一下午的時間給我在聊城的街頭找到七到八個,不!就十個吧,十個適合開書店的鋪麵。你不要管自己看上的地方到底是不是有空閑的鋪麵,你隻要牢記住看明白那裏是否適合開書店就行。你別問為什麽,也別在那裏笑,晚上回來我可是要你匯報的。”


    說到這裏,雙眼中亮起精光的方榕忽然展顏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可是你考驗你是否能成為聊城所有書店總經理的唯一考題,千萬別給榕哥我考砸了,你不是一向說你已經長大了麽?那就證明給我看。”


    “好的榕哥,你就等我的答案好了,絕對不會有問題,我保證!”明白過來的小蔣漲紅了臉,拽著剛要好奇開口的小林,一陣風似的去了。


    “羅頭怎麽這半天都沒說話?莫非心裏有事?”等到房間內人都走完了,方榕這才將目光轉向自進屋後一直都沒說話的羅發榮。


    其實從一見麵開始,方榕就發現羅發榮心裏頭似乎有事,因為一貫活躍的他這會顯得非常的沉默,這並不符合他的個性。


    “嗯,今天我回賓館的時候,在門口碰上了那天和你們叫勁的茅山派的人,他當時正陪著兩個看樣子也是他門裏長輩的人回賓館,我覺得他們看我的眼神非常的不善,咱們是不是該小心點?”


    原來他沉默是為了這個,方榕一下子便恍然了,可是對於他的發現和建議,方榕自己也很頭疼,因為他也沒什麽好辦法來解決這件事情。


    原本他以為那天晚上和茅山派的那個丁若癡的衝突隻是個和莫亞長老一樣的誤會,再說自己還是被他攻擊的對象,自己不去找他麻煩,這事也就算過去了。可是沒想到那天在賓館門口一見,對方的敵意會那麽的明顯,一見麵就拿出他茅山派的驚魂術想和自己這邊的人較勁,可沒想到又被自己和張振默契的聯手之下,反而讓他吃了點小虧。


    不過這似乎並不能成為他叫師門的長輩出來報複的理由吧?如果是這樣,那這流傳了好千多年的大宗派也算是白享那麽多年得虛名了。


    想到這裏,方榕輕輕得一擺手,笑著說道:“羅頭你放心了,應該不會有事的,這種大宗派輕易不會亂來的,你別把所有的修行人都當作要還害你的降頭師那樣的人啊。嗬嗬,對了,沒見黃毛,別是被你派去監視人家了吧?”


    說到最後,方榕的臉色整個都變了,那些人又豈是黃毛那樣的尋常小子所能監視的?可別一個不小心之下,沒事反倒惹出事情來才是,要知道這類修行的門派,是非常注意這種被旁人窺探的事情的。


    “你怕他有危險?”一看方榕的臉變了,羅發榮的心裏也飛快的打起了小鼓。


    “那還用說?趕快,他在那裏?趕緊把他叫回來。”方榕說著話,自己就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方榕不用你去,我自己去叫,他奶奶的,最近盡辦些沒腦子的事情。”說著話,羅發榮以超越了他年齡的速度衝出了房門。


    “榕哥,你沒事了?聽羅叔說你找我?”聽到走廊裏傳來的黃毛聲音,已經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的方榕這才把提懸了的心放了回去。


    “我沒事。你現在趕緊回去找長貴他們,叫長貴仔細問問兄弟們,看看他們有誰想做點小買賣或者學點養家戶口的手藝的,叫他明天早上就把這些人的名單全都報上來。晚上你也不用再過來了,回去好好陪陪父母,順便也想想自己究竟想要幹點什麽,就這麽混始終不是長久之計。趕緊去吧。”


    看到黃毛關門出去了,方榕這才對剛張了張口想說話,隨即又閉上了嘴準備點煙的羅發榮笑道:“羅頭是不是覺得我這麽做有點過了?”


    “這倒也不是,當初咱們和三哥商量合夥的時候,就已經答應過三哥要把他手下的兄弟們安頓好,這個我絕對沒意見。我隻是覺得眼下這種百廢待興的時候,你先顧著安排他們,感覺上有點急了,不知道你想過沒,眼下不管是開你說的印刷廠,還是重建聊城酒樓,除了就你的書店是個熟行,能很快掙點小錢之外,其餘的項目可都是要過段日子才能開張的行當,在這期間,我們可全是在往外花錢,可沒什麽錢是往裏進來的,這點你就不但心?”


    羅發榮見方榕自己開口問了,這才把自己心中些微的不滿說了出來。要是方榕不問,他是絕對不方便,也暫時不會自己開口說的。


    “這點我當然擔心,所以今晚我想著就不去參加市政府那邊的酒會了,我有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需要去開發區那邊看看。再說這好多天我自己也沒去看過,一直都是在憑圖紙和印象計劃那邊的安排呢。”


    說起這個,方榕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既然是做生意,除外一些不得不考慮到的因素之外,當然要想著怎麽賺錢,賠錢的生意他也是不怎麽願意做的。


    “你不去誰去?”羅發榮一聽他不去,有些急了。


    “當然是你去啊,你我誰去還不都是一樣?再說那些參加酒會的人你也比我熟悉。”方榕一看他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怎麽就參加個酒會,他就急成了這樣?


    “參加酒會當然沒問題,但是,但是,”嘴裏說著但是,羅發榮的臉上難得的微微有了些赭色。


    “哈,明白了,羅頭你是擔心太晚了回來怕有危險是吧?放心,回頭我去完開發區就去接你,這下你放心了吧?哈哈。”說著說著,方榕大笑了起來,不過內心深處,卻也隱約的知道,羅發榮的顧慮恐怕並非多餘。


    暮色漸臨時分,方榕一個人悄悄的來到了他一直並不怎麽願意再來的開發區那片空地。曾經被他獸性的屠戮肆虐過的圍牆之內,才不過短短十多天時間,空曠的地麵上就已經長滿了一蓬蓬短短的雜草,就是這些在暮色中看上去陰影一般的雜草和整個磚牆內空蕩蕩的那種寂靜,一下子就將這圍牆內外分成了兩個極端不同的世界。


    就連這磚牆之內的空氣,似乎都還隱隱約約的流淌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血腥味配合著這暮色中的空曠平地和那些構成陰影的雜草,讓人心中憑空就多了幾分煩躁和恐懼。


    起碼,方榕一踏進這裏,心中就立刻就多了一種這樣的感覺。


    彷佛,他又透過自己血紅的雙眸,看到那血紅夜色中分崩碎裂的殘屍和漫天飛濺的鮮血,彷佛,又看到陷入狂暴的自己利刃一般的鐵手在無情的撕裂著驚惶失措,已經被極端的恐懼嚇破了膽的那些人頭顱和肢體;耳邊,彷佛又回響起了自己那充滿了獸性和暴虐的嘶吼,彷佛,又聽到那些人臨死前痛苦萬分的哭叫和慘嚎。


    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方榕強忍著自己快要嘔吐的欲望,緊閉著眼,雙手緊緊的按住自己的耳朵,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痛苦之中。


    暮色越發的濃了,這不久前曾發生過慘禍的血腥之地,白天就已經很少人願意再過來靠近這片區域周圍,此時隨著夜幕的降臨,也越發的陷入了一種能令人窒息的死寂,隻有抱頭閉眼的方榕,在心中自責和痛苦的刺激下,從嘴裏發出了低沉的悲鳴聲。


    “嗚!”


    忽然,就在夜幕完全降臨到這片大地的後不久,就在方榕心中的自責和痛苦已將把他封印在腦海至深處幾近十年的那狀慘事也掀起一角的要命時刻,遠遠的聊城火車站傳來了一聲火車汽笛的轟鳴。


    第一聲汽笛的鳴叫入耳,方榕在痛苦中微微顫抖的身子就是明顯一晃,緊接著遠遠又傳來兩聲長久的汽笛轟鳴,就在這第三聲轟鳴入耳的同時,方榕終於睜開了他緊閉的雙眼,不過此時,他微紅的眼神中已經有幽深的詭異光芒在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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