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聊中,我爹問起了二叔最近都忙些啥,要是邯鄲有啥活計,也給我找點兒活兒幹著,省的整天一幫年輕人在村裏胡鬧,村裏人說瞎話,定了親的人,親家那邊兒麵子上也過不去不是?


    二叔說過完年再說吧,他自己在幹啥也不說。隨後他叉開話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兒。


    前些天,原先買了我們金條的人找到了二叔,問二叔這些金條到底是打哪兒來的,是不是盜墓盜到手裏的。二叔告訴對方都是村裏人挖地的時候,偷偷挖出來的,也不是什麽古墓啥的。對方不信,說那金條轉手出去以後,凡是買了金條的人,家宅不寧,家人多病,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邪事兒發生……後來,有一戶人家找來了一位陰陽仙,給看了下宅子,結果那陰陽仙沒多大會兒就找到了家裏存放金條的地方,並且指著那兩塊兒金條,讓那戶人家把金條弄出去,不準在家裏放著,這東西邪氣兒重,禍害人。結果那戶人家就找到倒騰金條的家夥,要求退貨,哪怕是賠錢,也要退掉。


    那時候倒騰金條,還都是私下裏買賣,都是熟人托著熟人的關係,所以這事兒一出,不多久就傳開了,那些買金條的家中大部分都有類似的邪事兒發生,而且家人多有病症,隻是起初誰都沒往這方麵想過,聽說了這事兒之後,也都找到那位倒騰金條的賣主,要求退貨。


    那人無奈,隻得退了錢,收回了金條,可自己心裏也沒底兒,那些金條不敢往家裏放,生怕真有邪氣兒,禍害了自己家的人,於是把所有金條放在一處沒人住的宅子裏藏好,可那宅子裏沒人住,又擔心被人偷走……無奈之下,他自己也去找了陰陽仙,想法子給看看,結果人家陰陽仙說必須知道這些金條的來曆,也好對症下藥。


    二叔這段時間忙碌,也沒當回事兒,就給忘了,結果今天上午二叔從邯鄲往回趕的時候,那人又找到了二叔,無論如何給幫忙問問這些金條到底什麽來曆,有什麽背景,二叔隻好答應他,回到家幫忙給仔細問問。


    聽了二叔的話,我心裏也犯了含糊,奶奶的,哥兒幾個家中剩下的金條,原先都讓我和陳金倆人全都弄回來,白狐子精掛了之後,胡老四說沒事兒了,那金條可以隨便流通了,於是我和陳金倆人就把金條都給他們各家分了回去。


    既然我們這幫人手裏的金條不再有邪氣兒了,那賣出去的金條也不應該有邪氣了吧?想到這裏,我就問二叔:“那個買金條的人,他這兩天有沒有把金條弄到家裏啊?”


    “他害怕真有邪氣兒,害了家裏人,所以哪兒敢往家裏弄。”二叔笑著說道:“他啊,聽了陰陽仙的話,每天隻有正中午的時候,去存放金條的宅子裏看看,然後就趕緊出來了,這事兒也隻跟我說了,不然的話,那些金條早就有人偷偷下手了。”


    “哦,應該沒啥事兒了。”我點了點頭,看來還是前些日子白狐子精活著的時候,那金條有邪氣兒。


    二叔疑惑的問道:“你怎麽就知道沒啥事兒了?”


    我回答道:“二叔,這金條的來曆都跟您說過了,我們跟白狐子精還有黃狼子怪鬥的事兒您也知道,這不,那金條裏頭的邪氣兒,全是白狐子精給搞的鬼,如今白狐子精死了,金條裏也自然就沒有邪氣兒了。”


    “嗯?真是這麽回事兒麽?”


    “八成沒問題了,前些日子我和陳金也不放心,把金條都拿到咱們家和陳金家了,前天胡老四說不會有事兒了,把金條都給他們分了回去,這不……現在也沒啥事兒啊。”


    “哦,那就好,那就好。”二叔點了點頭,算是了卻了一樁事兒,就和爹還有爺爺談起了我的親事。


    按照二叔的意思,也是讓我今年年前就結婚算了,有什麽好拖的,早晚的事兒。


    爹說咱倒是想啊,可人家柳貴生家不樂意,覺得這麽快就把閨女嫁了出去,太吃虧……


    二叔說吃什麽虧啊,準是柳貴生媳婦兒和他們家的那些親戚亂說的,行了,回頭我去找他們家的人說道說道,倆孩子都樂意,他們摻和啥啊摻和。


    爺爺一聽,立馬就瞪起了眼:“你可別去管這事兒,都是親家了,你這麽一去,還不讓所有人都以為咱們家逼婚麽?少犯渾,這事兒你別摻和了!”


    “是啊二牛,咱也不著急,過完年天暖和了,房子還得裝修下。”爹也在旁邊兒說道。


    二叔就嘿嘿笑著答應下來,說他沒那麽渾,動不動就欺負人,好歹自己也算是個當公公的人呢。


    我心裏暗暗的想,可算了吧,您這位當公公的要是真找上門兒去說我和雅文的婚事兒,還不把親家都給嚇死……


    正如我所預料的那般,後來二叔跟那個倒騰金條的家夥把事兒一說,那人本來還有些不信,還專門兒找了陰陽仙給看了下,結果陰陽仙看了之後,也說邪氣兒沒了,又給幫襯著燒了幾張符紙,那人才徹底放下心來。


    這是後話,咱還繼續說我們一家人在一塊兒喝酒,我喝下些酒之後,腦袋一迷糊,這張嘴也把不住了,把那天晚上白狐子精自爆,導致村中邪氣蔓延,會禍害全村的事兒給說了出來……


    二叔滿不在乎,說全都是胡扯淡,邪物這事兒他信,可死了就死了,還散發邪氣兒,這就是扯淡了。正如同人活著有生氣兒,死了有死氣兒,有時候死氣不散,一些老棺材被刨開的時候,散發的屍氣還會毒死人呢,可隻要一見天,沒多大會兒就得被無盡的空氣給稀釋消化掉。就算是白狐子精這種邪東西自爆了,能產生很多很多的邪氣兒,可這個世界有多大?足以把邪氣兒給稀釋掉了,如果那邪氣兒多到無法無盡的空氣都無法稀釋掉的話,那就不是一個村兒的人要被禍害了,是全世界的人都得受禍害……


    所以邪氣兒禍害全村就是扯淡。


    再退一萬步講,真有邪氣兒在村裏彌漫不散,又能咋的?用二叔的話來講,邪氣兒邪氣兒,那就是邪,邪不勝正,人隻要有正氣,怕個球啊!


    我當時實在是無法理解在二叔的心理,他所謂的正氣到底是個啥概念,他好像不是很正啊。


    我爹和爺爺對這事兒就比較注重了,倆人都皺起了眉頭,他們和二叔不一樣,二叔那人一向就那麽大大咧咧,對什麽事兒都無所謂。所以爹和爺爺很是認真的問了些有關的問題,胡老四的道術不管用麽?是不是再讓二叔從外頭請高人來村裏看看啊,老太歲到底要到什麽時候才能解決、有沒有把握……等等等等。


    其實打從我說出這些事兒之後,就後悔了,不過後悔終究是沒用的,所以我還是將老太歲和胡老四倆人說的那些話都一一講給了爹和爺爺聽。倆人聽了之後,多少心裏安省了些,對於老太歲,爺爺還是很有信心的。


    嬸子和我娘聽到我們談些精怪的事兒,女人好奇的天性和處於對我的關心,促使著她們趕緊出來詢問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和二叔、老爹、爺爺,四個男人很是默契的共同選擇了隱瞞事實真相,這種事兒,還是盡量別讓女人知道,她們會害怕的。


    說話間,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們喝的都有些稍微的上頭,尤其是我,喝的最多,甚至有些暈乎,結果飯都沒吃,跑回東屋睡覺去了。


    在夢裏,我夢到自己和柳雅文結婚了,兄弟們拎著錄音機,放著流行歌曲,點著鞭炮,一起擁著我往柳雅文家裏走去,一路走來,大街小巷兩側圍滿了看熱鬧的村民,哎呀那個紅火勁兒,那個風光……


    娶親依然很是熱鬧,隻是畫麵有些模糊不清,直到熱鬧夠了,我也被摸了黑臉了,牽著柳雅文的手從她家裏走出來之後,畫麵又變得清晰起來。


    兄弟們一路點著鞭炮,我推著自行車,柳雅文坐在自行車後座上,錄音機裏放出羅大佑那粗嗓門兒來,嘶吼著唱著一些讓人感動的歌曲……


    突然間,原本的人生鼎沸、鞭炮齊鳴、歡歌笑語……全都消失不見,村裏一下安靜下來,天色也陰沉沉的。正在我疑惑為什麽四周的人全部都突然間安靜下來時,柳雅文嚇得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緊緊的抱住了我,兩眼中含著淚水,卻不敢哭出聲。我是爺們兒啊,我得保護我老婆啊,趕緊的單手抱住她,四下裏緊張的看著,小心翼翼的,精神緊張到了極點。


    不知道陳金是怎麽跑到我跟前兒的,告訴我趕緊跑吧,村裏人都瘋了,再不跑就會被人吃掉,說完,陳金一晃就又不見了。


    我嚇了一跳,這不是扯淡麽?還沒等我回過味兒來,大街兩旁那些原本看熱鬧的人,先前變得冷漠沉靜的臉,忽然就猙獰起來,或哭或笑、或喊或笑的鬧了起來,大罵的吵吵的,互相之間開始推推搡搡罵罵咧咧……不一會兒,人群中就動上手了,然後激烈的衝突瞬間爆發,一時間,大街上空棍棒亂飛,鮮血迸濺,一些人被打得皮開肉綻……怒罵聲高呼聲慘叫聲聲聲入耳。


    一切,簡直不堪入目、不堪入耳啊!


    我傻眼了,這到底是怎麽了?柳雅文嚇得痛哭了起來,我趕緊抱著她哄著她,安慰著她,可她卻忽然從我懷裏掙紮開來,哭罵我沒本事,保護不了任何人,整天惹是生非,把別人都給牽連進去了……然後,然後柳雅文突然間掏出一把剪刀來,美麗的麵孔猙獰起來,嘴角都咬的流出血來,高舉剪刀惡狠狠向我刺了過來。


    “雅文!你瘋啦?”我高呼一聲,閃避開刺向我的剪刀,本能般抬腳將柳雅文踹了出去,結果這一腳踹下去,竟然將柳雅文的肚子上給踹出了一個大窟窿,她倒地之後抽搐著起不來了,肚子上腸子帶著血水兒亂七八糟的湧了出來。


    街上正在吵鬧打罵的人看到這一幕,一些人脫離開正麵的戰鬥,開始跑到柳雅文跟前兒,伸手就去柳雅文破開的肚子裏掏東西,有的還上前嘎嘎怪笑著往柳雅文身上踢啊,踹啊……


    柳雅文痛苦的哀嚎起來,美麗的眼睛絕望的看著我,一隻手伸向我,想要呼救,嘴裏卻湧出許多的血水來,讓她喊不出聲。


    我嚇壞了,想要衝上去救柳雅文,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我被幾個人抓住了胳膊抓住了腿,我奮力的掙紮卻掙脫不開,我怒了,高聲的怒罵聲,瘋了一般拳打腳踢著,眼前突然到處都是鮮血飛濺啊……


    “操,老子跟你們拚啦!”


    砰的一聲,我的右手傳來劇烈的疼痛,痛的我齜牙咧嘴噝噝的吸著涼氣坐了起來,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床上,被子早就被踢到了床下,而床裏側的牆上,卻有一小點兒新鮮的血跡。看看自己的手上,也掉了一層皮,流出了一點兒血。


    感情是做噩夢了,自己夢裏動手呢,結果一拳頭砸到了牆上。


    這是何苦呢?我苦笑著搖了搖頭,掀開被子披上棉衣,摸出煙來點上,坐在床頭抽了起來。


    抽了幾口煙,腦子裏清醒了許多,我忍不住啐了口唾沫,好好的怎麽做了這個噩夢啊?今兒個可是剛和柳雅文定下親事,後天就得跟她一起去邯鄲玩兒呢,明年,俺倆就要結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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