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人都知道,我們倆愣頭青,尤其是陳金,說的出來,做的出來,這天底下,就他娘的沒有他陳金不敢幹的事兒。


    這話絕對一點兒都不冤枉他,去年春天的時候,陳金獨自跟鄰村兒一個比我們還大三四歲的年輕人發生了衝突,當時對方人多,又在人家村裏麵,陳金吃了虧,讓人打的都成豬頭了,一句軟化都不說,照樣跟人打的要死要活的,最後竟然好幾個比我們大點兒的年輕人都跑了。


    陳金吃了大虧,可又追不上人家,臨回來的時候,對街道兩旁看熱鬧的人說道:“我是雙河村人,我叫陳金,我爹叫陳鎖柱,各位幫個忙,去通知下那幾個人,今天下午都拎著東西去我們家,給我磕頭賠罪,不然我今天晚上找到他們家,讓他們全家磕頭賠罪。”


    丟下這麽句話,陳金頂著被人打的腫成了豬頭的腦袋,揚長而去,好像他打了別人,而不是別人打了他。


    他留下的話過分,可還是傳到了那幾個年輕人的耳朵裏,他們猶豫一番,覺得這是丟臉的事兒,和家裏人一商量,雖然說陳鎖柱這個名字是有點兒震耳欲聾,可真要是登門磕頭賠罪……誰也做不出來這種丟人的事兒。


    於是不出意料,他們那天下午沒有來。


    當天晚上,我們哥兒幾個拎著刀子去了他們村兒。本想著挨個兒進門捅人的,可人家家裏雖然因為低不下頭來登門磕頭賠罪,可也小心著呢,天一黑就把門兒給插上了。


    我們隻認識兩戶人家的家門兒,其他幾個人的家根本不知道住哪兒。


    怎麽辦?簡單啊!


    我們幾個拎著磚頭砸門,隔著牆頭往院子裏扔磚,砸的那兩家的玻璃都哐當嘩啦啦碎了好多塊兒。


    這還不算完,我們幾個在那個村裏大街小巷的轉悠著,高聲叫罵著,大喊著,告訴他們,別以為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就沒事兒了,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反正兩個村兒都緊挨著的,總有碰麵的時候,隻要碰上了,見一次,打一次。


    陳金更狠,他喊道:“村裏人都挺好了,我是雙河村的陳金,我不是跟你們過不去,今天我在你們村挨打了,打了人就想沒事兒,那是做夢,我陳金今天把話撂在這兒了,從明天開始,不管刮風還是下雨,我天天來你們村轉悠,隻要讓我看見打我的人了,我一準兒先捅了他,見一個捅一個,見倆我捅一對兒,我要是說到做不到,我他媽不姓陳!”


    當時把我們幾個都嚇了一跳,乖乖,這小子可是說到就能做到,他還真敢什麽事兒都不幹了,天天拎著把刀子在那個村裏轉悠。


    結果第二天一大早,那個村的支書和我們村支書,也就是常雲亮他爹常忠,還有鄉派出所的所長,一起去了陳金家,給陳金做思想工作。


    陳鎖柱和他老婆倆人一聲不吭,就坐在屋子裏一個勁兒的冷哼不停。


    而陳金更絕了,硬邦邦的說道:“要麽就把我抓緊監獄去,不然我肯定去,誰說都沒用!就算是住了監獄,從裏麵出來了,我照樣還去!”


    這話現在聽起來有點兒像是吹牛皮說大話了,可放在那個時候,那個年紀,陳金這小子他還真就敢,還真就做的出來。


    派出所所長也不能因為人家說了這麽幾句大話,就把人抓走吧?畢竟犯罪事實還沒有成立啊!


    一開始的時候,派出所所長還大吼小叫的想把陳金給嚇住,誰想到這小子壓根兒就把所長的那些威懾性話語當成了放屁,還說:“您別在這兒吼叫嚇唬我,跟您說句實話吧,我爹的嗓門兒比您的高,我從小就是被吼大的,要不您現在就掏出槍來把我給崩咯!不然,我肯定這事兒沒完。”


    得,誰都沒轍了。


    迫於無奈,打了陳金的那幾個年輕人的家長,都不得不帶著孩子跟著村支書,我們村村支書,派出所所長,當天中午就一起去了陳金家裏,而且還真就帶了雞蛋點心什麽的。


    連連賠禮道歉,臉都丟大發了,就連陳鎖柱和他老婆兩口子,都覺得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好歹人家家長都來了,村支書也來了,鄉派出所的所長也來了,這點兒麵子還是要給的。


    可陳金愣是說道:“不行,必須給我磕頭!”


    無論誰勸,都不行!


    到最後,派出所所長都氣得不管了,走人了。


    人家村裏的支書氣得都要帶著村裏的人走了,還揚言:“行啊,你敢殺人你就殺,全殺了,看你還活不活了!”


    “喲,您還別將我的軍,就衝您剛才這句話,您敢把腦袋低到我跟前兒,我就敢拿凳子砸死你。”陳金寒聲說道。


    氣得陳鎖柱給了兒子兩耳刮子,可陳金依然滿臉寒霜。


    最終,那幾個年輕人還是在父母的逼迫下,或者是半推半就吧,給陳金磕頭了。


    當時我們幾個年輕人都覺得陳金做的有點兒過了,俗話說的好,殺人不過頭點地,差不多就算了。


    可即便如此,陳金這小子在事後的當天下午,又跑到那個村子裏大街小巷的喊:“你們村兒打我的那幾個小子去了我們家,給老子磕頭賠罪了!老子的臉麵,賺回來了!”


    您說,這小子是不是忒孫子了?


    如今哥兒幾個年歲大了,偶爾坐在一起聊起這件事兒的時候,都問過陳金,你小子現在後悔當初那麽做麽?陳金點頭說:“是有點兒後悔,當時做的卻是過分了,那時候年輕嘛,再說了,那幾個小子也是活該,那次打架真不怪我,他們就是故意找茬想揍我,你們猜原因是啥?他們知道我是陳金,就是想著把我揍一頓,就在他們村兒有麵子了,也怪咱們當時在幾個村子裏名氣太大了,都想著來找咱拔份兒,唉!”


    ……


    陳金這小子,當時年輕的時候,就是這麽個得理就不饒人的主兒。


    那件事兒之後,我們幾個在十裏八鄉,尤其是陳金,更有名氣了,簡直就是臭名遠揚。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們相信,鄭家的人,肯定會來。


    不出所料,中午之前,鄭銅鎖和已經出嫁兒子都十幾歲了的姐姐,來到了陳金家。


    當然,他們沒帶那一千塊錢,那時候一千塊錢可不是隨隨便便的家庭就能夠說拿就拿得出來的。


    不過人家也沒空著手來,雞蛋和肉以及點心,拎了一大堆。


    而陳鎖柱也剛巧下班回家了。


    不管怎麽說,都不算是外人,一個村兒的,事情不能做的太過分了,誰對誰錯太計較了也就有點兒過分,說不過去。所以陳鎖柱當時就把陳金給大罵了一頓,讓鄭銅鎖和他姐姐都拎著東西回去,看什麽看?不就是頭上挨了一下嘛,沒事兒,年輕人還經不住這麽點兒傷麽?還拎著東西來看這個兔崽子,沒打死他就算是給這兔崽子臉了。


    街坊四鄰也都進來勸著說和著,不過誰心裏都沒底兒,陳金這孩子他火起來了,他爹都勸不住,去年的事兒可剛過去沒多久啊,誰都記得清清楚楚。


    好在是有我們幾個哥們兒在旁邊也勸著,說著,陳金終於鬆口點頭答應下來,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


    而陳金娘,這麽多人都來給添好話,她也覺得不好意思了,連連往外推鄭家的人,讓人家把東西拎回去,沒事兒了沒事兒了,都是一個村兒的,抬頭不見低頭見呢,犯不上。


    其實鄭銅鎖和他姐姐倆人也真是著急,理虧啊!事情的經過他們也都知道了,是他們的親娘許老太太在廟裏頭和那幫老太太老娘們兒說人家的壞話,結果竟然還動手把人給打了,那陳鎖住的兒子是什麽人?若非看你是個老太太,早把你給揍成豬頭了!


    姐弟倆在家裏把老娘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拎著東西就來了。


    既然村裏這麽多人都在場,這事兒雙方也都賠了不是,而且人家鄭銅鎖和姐姐愣是把拎來的雞蛋肉還有點心都留了下來,這件事兒,也就算到此結束了吧。


    然而看似結束的事情,卻在陳金和銅鎖他娘雙方,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就像是一根兒導火索,隨時都有可能點燃炸藥,造成巨大的爆炸,並且這根兒導火索,難以從心頭抹去。


    午飯後,我們哥兒幾個又去了陳金家,知道這小子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有別的想法,而作為他的哥們兒,我們自然不能不幫忙。況且我們也不希望這小子辦出什麽出格的事兒來,跟他在一起,萬一他要想著幹什麽出格的事兒,我們也得攔著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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