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別扯淡了,你死的能重於泰山麽?你丫死的時候,別說輕於鴻毛了,連個屁都不如。”


    “就是,陳金你丫就別扯淡了,還拽上這麽一句兒詞來,你當自己是誰啊?劉胡蘭麽?”薛誌剛也挖苦道。


    弟兄們立刻你一言我一語的挖苦起陳金來了,把他氣得一皺眉,說道:“老子沒那麽不值錢吧?你們一個個兒都跟個人似的,死的時候興許還不如老子呢。”


    得,這說來說去,把常雲亮那非常深沉的話題給歪了,常雲亮在旁邊連連歎氣。


    劉賓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大家都別說沒用的了,雲亮,你心裏不好受,是不是覺得死了之後啥都沒了,一點兒希望都沒有,覺得特可惜特舍不得啊?”


    “嗯。”常雲亮苦笑,這不是廢話麽?剛才這些話自己已經說了啊。


    劉賓點了點頭,說道:“其實你不用擔心,人死之後就變成了鬼,還能投胎轉世,隻不過是讓奈何橋上的孟婆,給灌了一碗孟婆湯,忘記了前生今世而已。”


    “哈哈,你小子見過鬼麽?這世道上,哪兒有鬼啊?”我笑著踢了劉賓一腳。


    “是啊,這個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呢?”常雲亮再次抬頭望向夜空,淡淡的說道:“本來去年冬天的時候,咱們碰上了邪物,跟邪物鬥來鬥去,起初我還真就覺得,既然這個世界上有了邪物,那鬼一定也會有,鬼就是咱們人死後變的,等於是,人死了之後還有靈魂成了鬼,鬼可以投胎轉世,我的心裏覺得舒坦了許多,多少還有點兒希望啊。可是一直到現在,邪物咱沒少碰上,可愣是一隻鬼都沒有,陳金,銀樂,你們倆是有陰陽眼的,你們倆看到過鬼麽?”


    我和陳金搖了搖頭,還真是,這麽長時間以來,沒見過一隻鬼,陳金皺眉說道:“回頭看到鬼了,老子給你抓一隻。”


    大家都沉默了,談論到現在,大家終於都明白了常雲亮所謂的害怕,恐懼,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了。


    於是大家都有些低沉了,是啊,人活一輩子,幾十年時間,到時候死了,就什麽也沒了……什麽也沒了是什麽概念?沒有想法了,看不到摸不到任何東西了,最後肉腐爛消失,骨頭也會化成灰燼,到最後,棺材也腐爛的沒了……


    也不知道是誰先坐到了地上,哥兒幾個紛紛將工具放下,席地而坐,抬頭仰望深邃的夜空,開始和常雲亮一樣,去使勁兒的,沒完沒了的盯著那深邃的夜空看了,宇宙的某個角落裏,或者是在無窮無盡的宇宙,那個有可能存在的盡頭,真的有著神仙的存在吧?它們,是否能夠詮釋生命的真理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金忽然說道:“操,讓你們這麽一說,老子也低沉了,你們說也真是奇怪了啊,這些狗日的邪物,怎麽動不動就活上個千年萬年的,咱們人怎麽就不能活上幾千年幾萬年啊?”


    弟兄們沒有說話,全都在呆呆的注視著深邃的夜空,好像在告訴陳金:“這個問題,去問老天爺吧。”


    見我們都沒有說話,陳金有些不樂意了,站起來拎著鐵鍬氣呼呼的說道:“我說兄弟們,你們這不是耽誤時間麽?人的一生短暫啊,所以說時間就是金錢啊,咱們應該在有限的時間裏,做更多的事情,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短暫的人生啊,我操,你們這麽坐著,簡直就是浪費時間,扼殺生命啊!”


    這句話,還真是管用,兄弟們齊齊的轉過頭來看著陳金,然後在常雲亮的帶領下,兄弟們全都站了起來,拎起了家夥什,開幹啊!我說道:“金子說這話說的好,咱們先別考慮這麽多老天爺才知道的問題,還是抓緊時間,幹活兒吧!”


    兄弟們紛紛點頭,陳金拎著鍬衝到猴爺廟跟前兒,舉起鍬就往上戳,我們當然也不會閑著,抄家夥衝了上去,你挖我戳他砸,乒乒乓乓劈裏啪啦的幹了起來。


    猴爺廟在我們幾個年輕人強大的破壞力之氣勢下,搖搖欲墜。


    對於這座不次於老爺廟大小的建築,我們的拆除方法,和拆老爺廟的時候,方式差不多,同樣是拆除了窗戶之後,用大繩將前牆拉倒,然後推翻了頂部,剩下的牆體再拆除起來就簡單多了。


    隻不過,拆除猴爺廟和老爺廟的不同點在於,老爺廟在村邊兒上,我們家巷子口處,住著的鄰居少,影響到的人也少,那麽大動靜,竟然愣是沒人出來看看怎麽回事兒。而拆除猴爺廟可就不一樣了,猴爺廟在村裏麵,在前街偏東的路段上,四周可全都住著人啊,好家夥,這一拆除,尤其是廟頂被我們推的倒塌下來的時候,那轟隆隆的倒塌聲,簡直不次於手榴彈爆炸。於是乎四周的住戶紛紛被這巨大的聲響給驚得醒了,再然後,就是有人開始從家裏小心翼翼的出來,想瞅瞅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我想當時肯定有人認為,地震了?


    正當我們這幫人奮力的拆除著猴爺廟剩下的殘破不堪的斷壁時,一聲響亮的嚎叫劃破了夜空,回響在了村中的大街小巷中:“天啊!猴爺啊!快點兒顯靈懲罰這幫兔崽子們吧!”


    這聲音的響亮程度,以及那強大的爆發力,絕對不次於猴爺廟廟頂倒塌那一刻的轟響聲。


    哥兒幾個全都讓著刺耳的響亮的聲音給震的愣住了,紛紛扭頭看去,乖乖,剛才哥兒幾個幹活兒全都廢寢忘食,精力集中,竟然沒發現,在我們四周的大街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起,竟然站了幾十號村民。還好這些人我們都認識,是我們村的人,並且,他們都在白天的時候,活的好好的,不然的話,我還真有點兒懷疑,他們是不是一群鬼呢。因為他們都愣愣的,一聲不吭的,瞠目結舌的站在街上,就那麽看著我們,精神上似乎還有些麻木,呃……行屍走肉?


    事後想起來,我猜大概是他們讓我們幾個年輕人拆廟的舉動給震住了,給弄糊塗了,所以才一時半會兒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怎麽辦。或者是,他們還沒睡醒,還在迷糊當中?


    反正當時除了銅鎖娘,沒人喊叫,在銅鎖娘喊叫之前,他們都在靜靜的,絲毫不影響我們不打擾我們幹活兒的站在街上,圍觀我們。


    “快點兒幹!趕緊把這裏拾掇平了!”陳金低聲的提醒我們這幫人。


    大家回過神兒來,是啊,在我們的計劃中,一旦出現了村民,那麽我們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將廟宇鏟平,他們愛咋咋地!


    於是乎大家都揮鍬奮力的幹了起來,絲毫都沒把圍在大街上的幾十號村民當回事兒。


    如今我想起來,那天晚上,我們這幫人都跟神經病似的,那麽多人圍觀我們,而我們竟然還能夠不管不顧的繼續拆廟,這絕對是件很奇怪的事情。更為奇怪的是,那些村民們竟然都呆呆的站在大街上,不聞不問,就那麽看著我們拆廟。


    即便是銅鎖娘那一聲堪比手榴彈的爆炸聲響亮的怒吼,也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這幫幹活兒的還他們那幫看戲的。


    大家也就是都扭頭看了看銅鎖娘,接下來我們幹我們的活兒,他們看他們的戲,竟然把銅鎖娘給晾到了一邊兒上。


    由於事發突然,擔心村民們圍攏過來阻攔我們的拆廟行動,所以我們幾個紛紛加把勁兒,幹活兒幹的特快,在那幫村民們終於反應過來在銅鎖娘的帶領下衝過來阻攔我們的時候,猴爺廟,已經被鏟平了,隻剩下一堆的碎磚爛瓦,斷梁廢椽。


    這讓我覺得村民們有可能是在故意拖延時間,給我們充足的時間把猴爺廟拆除幹淨。眼看著我們已經把猴爺廟給鏟平了,他們才經不住銅鎖娘的攛掇,各個頭頂上冒著火,氣呼呼的衝過來把我們圍住了。


    其實我一直納悶兒,銅鎖娘當初既然喊了那麽一嗓子,幹嘛不趕緊衝過來阻攔我們?要說攔不住我們,那也不對啊,她想要阻攔的話,很簡單,隻要她一個人衝過來,一屁股坐到猴爺廟的斷牆上,那我們幾個也就束手無策了。總不能揮鍬拍她個老不死的吧?那可不行,那麽大歲數了招不得碰不得。


    後來陳金說:“銅鎖娘那就是怕死,人越老越怕死,她難道就不擔心你趙銀樂發飆,不管他娘的多大歲數了,照樣揮鍬狠拍麽?”


    “去你娘的吧,我看她是怕你。”我氣憤的說道。


    ……


    村民們如同對待日本鬼子似的,衝上來講我們幾個人圍住了。


    於是我們被包圍了,兄弟們都擔心這幫村民們發了飆,會一擁而上把我們轟殺至渣,所以我們全都警惕起來,紛紛拎起手裏的家夥,背靠背麵對著村民,隨時準備於他們拚死一戰。


    銅鎖娘看到眾人與她同仇敵愾,於是乎氣焰甚是囂張,怒氣衝衝的吼叫著:“你們這幫小兔崽子,竟敢半夜三更拆除廟宇,不敬神靈,我看你們都是活膩歪了,你們就等著神靈降罪,懲罰你們吧!”


    “是嗎?神靈會懲罰我們麽?哎呀那就太不好了。”陳金冷笑著說道:“那你們在這兒幹嗎?趕緊的,都讓開,老子等著神靈來懲罰呢,關你們屁事兒!小心老天爺打雷劈死我的時候,把你們也都給捎帶著劈死了。”


    村民們對於老天爺降下懲罰的事兒,極其敏感,而起多半都會立刻想到打雷劈死某位不敬神靈的人,在他們的心目中,老天爺懲罰人的時候,好像除了雷劈之外,就沒別的招數了吧?哦對,還有降下災病折磨人的,當然了,這種事兒在未發生之前,人們還是首先會想到雷劈。


    所以,人群中開始騷動起來,大家還真擔心萬一老天爺現在就要劈死陳金,嗯,劈死我們這幫年輕人的話,他們在旁邊兒站著,很有可能會被牽連到,所以人群很是默契的同時向後退了幾步遠。


    即便如此,包圍圈依然是密不透風,沒有一個人的空隙給我們留著。


    我甚至發現,許多村民們看著我們,眼裏都有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意思,奶奶的,感情到現在這種局勢之下了,大部分人還都是在抱著看戲的心態,想著我們會和銅鎖娘這樣一位老太太,爆發出難以預測的衝突來。


    村民們都知道,若是以前,這種與村中迷信信仰的領袖們,也就是這幫老太太們之間爆發了衝突的話,老太太們的最高領導人,肯定是許老太太,不過許老太太在那次龍卷風事件中,很不幸的,被倒塌的房屋砸死了,至於為什麽神靈沒有保護她,原因很簡單,在某一件特殊的事情中,因為某一句或者很多句,甚至是某種很不尊敬神靈的想法,得罪了神靈,於是乎神靈不再眷顧她,或者說幹脆就是神靈想要弄死她,所以,許老太太死了。而眾位老太太們的領導者,很合乎情理的,讓銅鎖娘繼承了。


    在我們這幫年輕人中,領導者毫無疑問,那就是我和陳金倆人,至於誰是第一號人物,村民們對此,在私下裏爭吵不休,甚至還有些小的場合討論時,來了個投票選舉。


    當然了,在我們哥兒幾個之間,我們沒有什麽領導人之分,即便是劉賓郭超,也可以在某一件事情上作為領導,俺們很民主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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