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覺羅爺眼見著該走的都走了,朝周副區長和剩下的拆遷隊員說道:“你們這些人就是我鑲黃旗的仇人了!咱們現在就說說你們欠我旗中的這條人命!”


    周副區長朝身前左右看了看,好歹還有二十多人,從人數上看還是占優勢。想到這裏膽子壯了壯,又打起了官腔道:“我是區政府的代理區長!你們是什麽人!?什麽旗不旗的!?你們舞刀弄槍的要幹什麽!?是要造反嗎!?等警察來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說罷掏出手機一晃道:“我一個電話警察就到!”


    我心說你這話嚇唬城裏老百姓沒問題,人家山溝裏的滿族老覺羅誰理你這官腔?果不其然,那老覺羅爺道:“我們鄉下人不認識什麽區長不區長的,我隻知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祖宗有條規矩,殺我旗人須抵人命一條,賠黃金六兩、牛羊個二十匹。我也知道現在不講這些老規矩,黃金牛羊我們就不要了,你姓周的現在就去投案自首給我兄弟抵命吧!”


    第二十二章 福禍


    “去你媽的!你他媽是個瘋子!?”周副區長腦袋一晃罵道:“那老東西襲警被擊斃與我有他媽什麽關係!?你是跟我唱古裝大戲嗎?還他媽祖宗的規矩!?規你媽矩!告訴你老東西!你身後那幫人跟蹤偷拍!已經犯法了!我現在代表政府依法抓人,你再廢話我連你一起抓!”


    這周副區長平時作威作福慣了,今天被偷拍到和兩個小三的事本就方寸大亂。現在攝像機搶不回來,半路又殺出一群舉著大旗的農村人聲稱要報仇雪恨。一時間是又急又惱語無倫次,一張嘴就是破口大罵。


    那胖老頭伊爾根覺羅聽著周副區長嘴裏“媽、爸”的不幹淨,氣得一晃手中大刀就要上前。舒舒覺羅老爺子一擺手將他止住,開口說道:“我也知道你這種惡人不能輕易認罪,我鑲黃旗的仇還得旗裏的人親手來報!”他邊說邊伸手朝門口正白旗幾人一指道:“我隻怕人們說我舒舒覺羅氏報不了大仇被人笑話,今天帶來正白旗的兄弟做個見證!”


    “去你媽的!”那周副區長哪管老爺子說些什麽?他連跺腳帶尥蹶子,雙手齊搖連比帶劃,對身邊的拆遷隊員喊道:“上!別怕!給我往死裏打!一會兒警察就到!他們跑不了!”


    這二十多人掄大棍“嗷”的一聲就往上衝!老覺羅爺大吼一聲:“不是鑲黃旗的不要插手!”喝罷和那伊爾根覺羅帶著四個小夥子,六口明晃晃的大刀舉過頭頂,一團寒光閃爍映人雙目。這幾人真好似虎入羊群,刀起刀落刀影翻滾闖入敵陣。


    我心說刀槍無眼,這幾個滿人說打就打,六口大刀還不得鬧出幾條人命?這可如何是好?我回頭向海叔望去,希望他能拿個主意。這一眼卻看見烏希哈站在院子當中,忽然抬頭引吭高歌。蒼涼的歌聲在空中回蕩,這歌聲仿佛更能激勵戰士效死疆場。


    就這時候眼前的事情卻發生了變化。其實就在鑲黃旗正白旗剛一進院子的時候拆遷隊的人心就已經散了,跑了一半不說,剩下的這一半也沒人真的有心思再打了,就是沒好意思直接跑,勉強留下來看看情況再說。


    上次覺羅爺把拆遷隊砍得重傷幾人那事還曆曆在目,眼前又是六口大刀,還打?誰也不傻。拆遷隊和鑲黃旗的這六人一觸即潰,“轟”的一聲大棍扔得滿院都是,抹頭就往門外跑。正白旗那幾人眼睛盯著周副區長,才沒心思管別人。這些流氓小偷跑得比兔子都快,眨眼間絕塵而去,跑了個幹幹淨淨。


    “啊!”周副區長萬萬沒想到會弄出這麽個結果,眼見著大事不好他也朝大門就跑。


    別人跑行,他可是出不去大門。正白旗的幾個人雙臂一伸,周副區長叫苦連天。舒舒覺羅老爺子掄刀緊追,眼看就要到了周副區長麵前。我心說周副區長是惡人不假,坑害百姓也是真,但是他好歹是條性命,真要被一刀砍死,那老覺羅爺不也得去償命?


    想罷我急忙緊追幾步想把老覺羅爺攔下來,哪成想就在這時候又出了變化,那小覺羅蔣林五官移位兩眼通紅,猛的向前一躥,竟然從同伴手中奪下一口刀來!他口中喊了一句我聽不懂的滿語,掄掃刀朝周副區長劈頭就砍!


    “別砍!”這一刀要是砍上蔣林這孩子這輩子不完了嗎!?可是此時我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要說薑還是老的辣,蔣林搶刀的時候閆德彰和海叔就衝上來了,蔣林和周副區長之間還有不到三米,兩個老頭一左一右淩空而起將蔣林撲倒在地!


    哪成想蔣林是被撲倒了,從蔣林身上衝出一個灰撲撲的影子,這影子頂盔冠甲罩袍束帶,手持掃刀保持著劈砍的姿勢,就好像沒受一點兒阻攔,徑直朝周副區長砍去!


    覺羅爺!!這影子是抗強拆犧牲的覺羅爺!


    這覺羅爺一刀斜肩鏟背結結實實劈在周副區長身上,就在周副區長中刀的一瞬間,覺羅爺的影子便突兀的消散,就像從來沒有過一樣。周副區長眼睛瞪得老大,身上沒刀傷也沒出血,猛然間雙眼一翻倒地氣絕身亡!滿院子的人還沒回過神來,遠處傳來警笛轟鳴。


    要說宋華健這娘娘腔這次算是立了大功,後續的事情之所以有了戲劇性發展,實在是多虧了他。


    我們在外麵打得熱火朝天,宋華健藏在屋裏用攝像機都錄下來了。這小子留了個心眼,在警察來之前把錄像拷貝了一份存在了移動硬盤裏。


    警察來了當然是第一時間抓人,我們都算是周副區長死亡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大家自然都不服,說那周副區長帶人來搶攝像機,還要強拆房子,他自己被覺羅爺的鬼魂報仇弄死了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警察當然不信,什麽鬼?扯淡呢不嘛?當然,他們看了宋華健的攝影機以後就不再這麽說了。


    周副區長的屍檢結果是突發心肌梗死。不知道政府和公安局是怎麽研究的,總之後來就把我們所有人都放了。宋華健拿回攝像機,發現和意料之中一樣,所有的錄像已經被刪除了。


    不知道海叔和閆德彰還有我爸說了些什麽,總之閆德彰拿了那本《枕頭書》是絕對不還的。我爸也沒怪我,居然也沒說不許我跟著海叔抓鬼賺錢了。隻告訴我這些事千萬別告訴我媽。


    死了代理區長這事政府遲遲沒說明情況,宋華健再也忍耐不住那顆想當大v的心,把錄像發到微博了。鬼這事太駭人聽聞,他隻發的兩個小三和周副區長打架那段。結果是錄像火了,他的大v夢卻沒有實現。


    市政府被逼無奈公布了調查結果,說是周副區長道德敗壞,和多名女性長期保持不正當關係。又說他收了開發商的錢,帶隊去強拆的過程中突發心肌梗死身亡。當然,這個“開發商”隻是開發公司的幾個高層,絕對不是市委書記的小舅子。


    要說也實在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就在這節骨眼,又傳來了一個消息。上次我們在車站遇見的那個槍殺覺羅爺的警察臥軌了,在黑龍江某地臥的軌。那警察整個身子都被火車碾碎了,據說五髒六腑哩哩啦啦好幾裏地。“釘子戶冤鬼複仇要了兩條命。”這個新聞在我市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各家各戶茶餘飯後的談資。


    代區長身亡、開發商被調查,我們那片房子的拆遷工程徹底爛尾。我送老覺羅爺他們坐火車回黑龍江,從始至終烏希哈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站在站台上望著遠去的火車頗感茫然,總覺得自己丟了些什麽。


    三個月以後接到了王老板的電話,神秘兮兮的找海叔還有我和範胖子去北都喝酒。我們爺仨到了北都也嚇了一跳,整間酒店披紅掛彩,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我就樂了,和海叔說,說這王老板太客氣了,請咱們爺仨吃飯還弄出這麽大排場?範胖子一撇嘴,說你可拉到吧,咱們配嗎?我看一準是王老板什麽買賣發了大財,這是要大操大辦慶祝慶祝。


    海叔點點頭說差不多,看樣子王老板是攤上好事了。也行啊,他王胖子發財咱也跟著沾沾光。


    北都大酒店裏賓客雲集高朋滿座,幾百人開了幾十桌,好酒好菜喝的昏天黑地。我吐吐舌頭,說看樣子這王老板是發大發了,要不然就這個吃法,不得吃垮了?


    王老板一見我們爺仨是哈哈大笑,胖臉上居然也笑出了褶子。我們被他領著就到了一間豪華得不得了的大包房。範胖子連挑大拇指,說王叔你可真夠意思,我們爺仨和樓下那些人待遇還不一樣。


    山珍海味擺了一桌子,王老板卻賣關子遲遲不說正經事。我實在忍不住了,就說王叔你倒是和我們說說啊,到底您這是做什麽大買賣發財了?發了多少你就擺這麽大的排場?


    王老板並不答話,從皮包裏拿出幾張紙往桌子上一扔,笑道:“你們小哥倆看看,現在就把它簽了吧!”


    簽啥啊?我拿過這幾張紙一看可是大吃一驚!這是蓋著區政府大印的房屋征收合同,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我們那小平房給置換成城南高檔住宅小區114平方米的兩室兩廳樓房兩戶!我揉揉眼睛,沒看錯啊!給我們兩戶114平方米的房子!?


    “王叔。”我連忙把合同推回王老板麵前道:“咱爺們就算再有交情,我們哥倆也不能拿你這兩套房子啊。王叔你這得花多少錢?事是求的誰給辦的?你就算發財了也不能這麽搞啊。”


    王老板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道:“傻小子!你可知道個啥!?那開發公司捅了天大的簍子,現在頂不住了!市裏麵求著你王叔接手,這公司現在是姓王了!是咱爺們家的買賣了!!”


    我和範胖子都聽傻了,開發公司成了王老板的了?我忙問道:“那市委書記的小舅子不幹了?這麽賺錢的買賣平白無故就給您了?”


    “他不幹是不可能的,不過現在是幕後的一個股東罷了。”王老板一拍胸脯道:“你王叔現在是法人代表!我說了算!”


    我又問道:“那我們那些釘子戶王叔你打算咋辦?”


    “那還咋辦啥?”王老板笑道:“你王叔能和他們一樣幹那斷子絕孫的事嗎?一家兩戶六十六米的房子!叫他們都來簽合同等回遷!”


    我和範胖子拿著合同的手都微微顫抖,我們知道這合同有多大分量,這兩套房子幾乎等於我們後半輩子的人生。


    不知道為什麽,我耳邊忽然響起黃老太爺蒼老的唱詞之聲:“到底是福還是禍?自古福禍總相依……”


    本卷終


    鎮海遺命,終極一戰。山河破敗,何處桃源?幾篇番外之後請大家繼續支持《關東詭事》大結局最後一卷《陰陽》。


    番外 1931


    1931年9月18日傍晚,日本關東軍虎石台獨立守備隊第2營第3連離開原駐地虎石台兵營,沿南滿鐵路向南行進。是夜22時20分左右日軍自行爆破滿鐵,並將中國人的屍體放在現場,作為東北軍破壞鐵路的證據,誣稱中國軍隊破壞鐵路並襲擊日守備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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