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說,要當寶爺的幹爹。”我想了想,半天還是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好,”艾曉看著沉默的我,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事,然後說道,“我和孩子的命,都是他救下來的。那天在懸崖邊,我的線突然斷了,幸好及時用往勾住了山石,可是不久就看到他從懸崖上跳了下去。我確定山頂沒人之後,尤其是那個滿人的老祖宗不在之後,沒有按照原本的計劃爬下山,而是往回走,因為我知道其他人都去抓他了……沒想到,他真的走了……有些事,之前不能和你說,也沒有機會說,今天就告訴你吧。”


    “你說吧。”


    “其實我真的是一個你身邊的臥底,我之前靠近你,就是為了獲取吉家信息和情報,然後用感情牌鎖住你,以此呆的更久,了解的更多。隻是沒想到,我自己才是被鎖住的那個。”


    “你不必驚訝我們認識的時候,還都隻是大一的學生,其實我這一代開始,針對你們家的計劃,有很多在三十年前就開始準備了,我從出生收到的所有許多訓練,都是為了有一天能打入吉家。當時最好的機會,就是你離開龍城出去上大學,而我的年齡也剛好合適。”


    “我的真名就是艾曉,我們家也真的姓‘艾’,之所以化名‘晏暮雨’,是因為‘晏’是個純正的漢族姓氏,而‘艾’就不同,‘艾’姓的源流更多,粗略算大概有七八個,裏麵有漢族有滿族,更有蒙古族,其中一個就是我的先祖,艾耀施氏。我算得上是蒙古人,雖然經過通婚,到了我這一代蒙古的血液並不純正,但是我依舊也有蒙古人的血,你也有,因為我們根本就是有著共同的先祖。”


    “黑將軍和公主。”艾曉平靜的說道,似乎在講著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黑將軍作為西夏的將軍,其實是一個蒙古人。那個公主,其實也是個蒙古人。兩國之間有時會和親,有時候會到對方的國家抓漂亮的女子作為國王的妃子。公主的媽媽正是一個蒙古部落裏當家的的女兒,當時迫於形勢,嫁給了西夏國王。沒想到西夏國王十分寵幸她,不過她在剩下公主之後不久就死了,國王十分喜愛公主,但是公主在宮中的地位不高,因為畢竟不是正宗的西夏血統,國王的喜愛更是讓她遭到許多仇恨。”


    “而黑將軍是抓來的蒙古戰俘,因為長得比較俊朗,又非常的靈活,在確定了不會起異心之後,被留在國王身邊當了護衛,和公主經常能夠見麵。那時的黑將軍還沒有嶄露頭角,但是也十分帥氣,和情竇初開的公主慢慢暗生情愫,每每給公主描繪草原上的景色,公主非常向往。後來發生了幾次戰爭,黑將軍保護國王的工作十分到位,國王慢慢讓他帶兵,沒想到他軍事才華非常高,連戰連勝。到了最後,已經成為了一個聲名遠揚的大將軍,國王讓他當黑水城的城主,並把女兒嫁給了他。”


    “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黑將軍想要叛變,但是被公主告發。其實黑將軍心中,自己一個是個蒙古人,他每天都在臥薪嚐膽,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一個自己恨的人,忍辱負重隻是為了有一日能和自己的祖國裏應外合,報仇雪恨。他剛開始接觸公主的時候是抱著目的的,但是慢慢真的愛上了工作,他看到每次給公主描繪草原上的景色公主非常向往,就覺得公主也在內心承認自己是一個蒙古人;但是公主是在西夏皇宮裏長大的,雖然母親是蒙古人,但是畢竟很早就離開她了,而且她也並不想看到戰爭,於是她想國王告發了黑將軍。”


    “告發之後,黑將軍逃跑,公主也不知所蹤。公主帶走的兒子,就是你們吉家先祖,而黑將軍帶走的女兒,就是我們艾家先祖。吉家選擇了進到中原,而艾家則是回到了草原。但是也是相同的驚險,草原上的梟雄,都覺得黑將軍一定私藏了寶藏,一路追殺,艾家差點也全都死光,後來幹脆改為姓‘晏’,也躲到中原去了。不過黑將軍身邊有不少能人異士,一直在保護艾家,一直到今天,他們也在,不過名氣遠遠比不上‘吉家十仆’就是了。”


    “幾百年來,艾家的後人受到的教育都是,如果不是那公主告發,蒙古大軍和黑將軍裏應外合,艾家就不會這麽狼狽;甚至是黑將軍自己造反成功,艾家也能過幾百年皇室的生活,而不是被人追殺;最不能饒恕的是,公主走的時候,帶走了打開黑水寶藏的鑰匙。所以艾家和吉家雖然是同根同源,但是恨之入骨,曆史上幾次接觸,都是不歡而散,互有傷亡。直到三十年前,吉家又出現了許多消息,艾家又做了打算,而我也是這個計劃裏的一部分。”


    “我負責到你家內部獲取情報,沒想到卻真的愛上了你,我……”艾曉還要說什麽,卻突然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聲音打斷了,聽起來是個老者……是那個偽滿老祖宗!


    “還真是對苦命鴛鴦,不過後麵的話老人家也不想聽啦!被那個姓韓的小子溜的好慘啊!今天一個也別想走了!”


    第一百四十章 錯亂(下)


    我和艾曉同時變了臉色,我拉起她就跑,雖然我沒有聽到腳步聲,也沒看到誰的身影,但是我感覺到有人越來越近了,那人的氣勢非常強大,時至今日我見過的存在中,能給我這種壓迫感的,除了酒神莫庭尊和地宮裏的巨型手足蛇,隻有身後這個人達到了。


    剛開始還是我拉著艾曉,但是沒幾步遠,就變成她拉著我跑了,她的動作十分輕盈,就像是草原上的羚羊,輕輕一躍,就能跳到很遠的距離外。不過看得出來,她選擇的落點都是十分平穩的地方,不像是三九哥那樣,行雲流水,無論前方的地形是怎樣的,速度絕不減退。可能是因為肚子裏的孩子吧,艾曉明顯更加謹慎些。


    跑著跑著,艾曉突然停下了,我原本還好奇她為什麽不跑了,一抬頭,卻發現眼前已經站著一個人了。那是個穿著白色太極服的老頭,各自不高沒,卻沒給人什麽慈眉善目的感覺,眼中精光閃閃,給人的感覺是非常精明,非常不好相處,那種嚴厲的氣息似乎會讓一個原本非常吵鬧的環境下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安靜下來。


    “你們聽話一點,也能少吃點苦,跟我走。”他看著我們,語氣那麽平穩,卻又讓你覺得那是不得不遵從的命令。他就那麽安靜的站在那,一動沒動。但是我卻感覺到,他簡直是沉穩如山,似乎已經和這長白山連成一體,他是這山上一棵老鬆,根部深埋與山體,想要推倒他,這山也會崩塌。


    “我跟你走,讓她離開。”我向前踏了一步,把艾曉擋在身後。你絕對不會相信,走一步路,會這麽難,會這麽猶豫,僅僅隻是往前走一步,就仿佛用掉了我全身的力氣。


    “呦?”這個老頭挑著眉毛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驚訝,“還不錯,雖然沒什麽本事,但是至少還有點膽識。隻是現在,你沒資格和我談條件。”


    “我的同伴們就在附近,這就是我的資格。”我假裝鎮定的說道。


    “撒謊的本事也不怎麽樣,”他有點嘲諷的對我說,“別說沒有人,即使有,誰又能製止我?林靈都還是吉霄暉?都差得太遠了。”


    “蔣生。”這個時候也隻能狐假虎威了,“他肯定也打不過你,可是你敢動他麽?”


    他似乎被我這句話刺激到,突然瞪了我一眼,我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瞪之下凝固了,“蔣生來了又怎麽樣?在他看到我之前,我有辦法讓你死一百次。”


    “讓我死很容易,一點都不難,”我說道,“可是如果讓蔣生知道,是你弄死我,到時候的麻煩,你擔待不起。我從哪裏跑出來,你大概也清楚,我身上被他安裝了追蹤器和竊聽器,就植入在我體內。你和我現在的所有對話,他都聽得到,你自己看著辦。”


    聽到我這句話,這個老頭有點猶豫了。有的時候麵對一個比你強大太多的敵人的時候,一定要利用他的盲點。對於這個老頭,可能什麽修行啊陣法啊,他能秒我九條街,我要是說點什麽修行的東西來詐唬他,他肯定不上當。對於他這個歲數的人,高科技就是盲點,我教我媽發短信都廢了好大的勁呢,這老頭哪能明白什麽竊聽器追蹤器太多。


    事實證明,這還是起到了效果的,他原地沒動,似乎在思考。我和艾曉也沒動,因為我們不敢動。恐怖的威壓之下,有一種神奇的感覺,死神的鐮刀就在你周圍幾厘米,一動就死。


    “好吧,組織的麵子,我還是要給的,你們走吧。”他突然笑了笑,對我們說道。


    這就糊弄過去了?就這麽簡單?我們脫險了?那老頭臉上的笑容還沒褪下,突然開始對著我們走過來,似乎腳根本沒有著陸,沒有一點聲音,危機感一下子讓我打了個冷戰。


    “替我向蔣先生問好啊,你們走吧,我不為難你們。”他邊說邊向著我們走,除了他說話,他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如果光聽聲音,給人的感覺他根本沒動。


    “我年紀也大了,這山裏風大,我就先走了啊!”他越走越近,邊走還邊調整自己的音量。如果閉眼站在我的位置,光聽他的聲音,似乎真的是走遠了,而事實是,他離我隻有五米遠了!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他是想把我們抓走,但是卻不留下證據!如果真如我所說,我身上有竊聽器,那他聽起來是真的走了,我就算不見了,也跟他沒關係!


    “現在的設備這麽高級,不光是聲音,影像也是能拍攝的,你別以為你這樣就能怎麽樣。”情急之下,我隻能繼續編,唯一的指望就是他真的對科技產品一竅不通。


    不過他還真的停了下來,看樣子似乎還真是忌憚。不知道是吃過什麽虧,還是對科技是第一生產力這句話記得太深,總之就是很小心謹慎的看著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麽。


    “那這樣呢?”他突然又瞪了我一眼,在我愣神的瞬間,一隻大手從他背部出來,對著我抓過來。靈魂力形成的大手!這老頭真的是不一般啊!也許科技真的是他認知裏的一個盲點,可是攝影設備基本拍不到鬼怪,如果他用靈魂力控製住我們,讓我自己乖乖就範呢?讓我自己把所有設備扔掉跟著他走呢?就算有所謂的竊聽器和攝影設備,也根本看不出來啊!到時候就算蔣生找他質問,他也能糊弄過去。更何況,根本沒有什麽竊聽器和追蹤器啊!


    “老子要留人,誰能攔住我?”那隻靈魂力的大手在我身上一掃而過,似乎將我看了個透徹,看破我的伎倆之後,這老頭臉上的小心謹慎一掃而光,仰天大笑。


    “我要攔你,你能如何?”一個有些粗礦的聲音突然響起,好像打破了一種平衡,老頭原本給我的那種壓抑的感覺一下子小了很多。那是一個穿著一身僧袍的大和尚,僧袍又髒又破,似乎從來沒洗過,他看樣子大概五十多歲,個子比較高,身材也比較胖,渾身的皮膚也比較黑,腰上別著一個木魚,脖子上掛著一串老長的佛珠,不過是純黑色的,看不出質地。


    “魔陀……釋刑天?”艾曉的眼神出現了惶恐,剛才麵對那老頭的時候,也沒這麽害怕過。釋刑天?這個名字似乎聽到過,莫庭尊好像一直在找這個人,原來是個和尚?


    “釋刑天,今天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來我府上幾次,我們也是以貴客之禮相待,不要找我麻煩。真正鬥將起來,恐怕你也討不到好果子吃!”那個老頭似乎有點憤怒,但是說話還是很嚴謹,既講了道理,也套了近乎,當然還有強硬的威脅。


    “哈哈哈!阿爾哈圖,你當我魔陀的名字是吹出來的?大和尚我不過是和你們借幾本書,來了幾次都無功而返,你們反而是戒備越來越森嚴,你就是這麽待客的?更何況,最近莫庭尊追得我越來越緊,要不是你們出賣我行蹤,他怎麽可能找到我?一天不見血,大和尚我這顆佛心就不穩固了,你的血,想必能讓我的佛法更進一步,來戰吧!”那個大和尚滿臉的嗜血,根本沒有佛家人那中國慈悲和沉穩,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不安分的好戰分子。


    “且慢!”那個叫阿爾哈圖的老頭往後退了一步,似乎考量了一下,說“我不想和你糾纏,這兩個人,今天我一定要帶走。你別壞我大事,你要的那幾本書,我雙手奉上,可好?”


    “雙手奉上……嗬嗬嗬!”大和尚笑了笑,“老子要的時候不給我,現在就算跪下來求我,大和尚我也不會多看一眼。你要帶人走,老子偏偏不讓你帶!”他說罷就奔著阿爾哈圖衝了過去,步子非常的奇怪,十幾米的距離,給我的感覺似乎是隻走了兩三步,我還沒看明白,就感到一陣眩暈。


    “快走。”艾曉從背後拉了我一下,我驚醒過來,趕緊轉身就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可是沒跑出幾步,阿爾哈圖已經趕上來了,一把抓了過來,眼看就要抓到我的手臂,那個大和尚一拳打了過來,阿爾哈圖不敢托大,轉身去迎那拳,我剛好躲過了一擊。事情就變得有點微妙了,我們跑,阿爾哈圖要抓我們,大和尚釋刑天不讓他抓,而艾曉又對釋刑天非常的忌憚,幾個回合下來,我們站成了一個三角,都看著彼此。


    “有意思,有意思,”大和尚也不理阿爾哈圖了,“這小鬼有點不同,怪不得你想要。大和尚我也想要了,我拿走啦!”大和尚看了看我,突然一笑,笑得不懷好意。


    “釋刑天,你不要太過分!這個人,今天我要定了!”阿爾哈圖也毫不示弱。


    “都不要爭了,這個人,今天組織要了。”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看向那聲音的源頭,卻並不是完全的陌生人,一個帶著眼鏡的男人。這個男人在上海曾經出現過,他好像真的是組織的人,一直在抓一個叫“展紅玉”的人,這個展紅玉似乎和老瞎子有什麽糾纏,於是這個人就一直在跟老瞎子,不過老瞎子並不承認就是了。


    他身後還站著十幾個人,看樣子都不是好什麽小角色。兩權相害取其輕,老瞎子和那個大和尚釋刑天都很危險,這個人雖然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畢竟是組織的人,就算抓住我,三叔能夠從中活動,到時候也能有別的機會。


    於是我下了決斷,決定還是跟他走,我拉著艾曉走到他麵前,他突然俯身貼到我耳邊,輕輕的說道,“好好睡一覺,做個好夢。”


    然後我的頭就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多年後我才明白,我的確是睡了一覺,做了場夢,但那是一場惡夢,一場讓我的人生從此錯亂的惡夢,一場我親手害死了我無數夥伴的惡夢……


    《七日為鬼》之中秋特別篇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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