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充分不必要條件”,或者簡稱“充分條件”,是一個邏輯學名詞。事件a與事件b之間,如果事件a發生,事件b必然發生,但是沒有事件a,事件b也有發生的可能。簡言之就是:有之則必然,無之卻非必不然。


    白色桃核在蕭璐琪旁邊時,她一定會因此而有所動作,但是沒有白色桃核,她仍然可能因為某種原因而有所動作。那麽,這個“某種原因”,莫非就是我麽?


    和我有什麽關係啊?我又不是湘西煉屍戶,我又不沒有特異功能,為什麽我和她之間,卻有著這般奇妙的聯係?左思右想都不能明白。我站起身來,“我本是那臥龍崗上散淡的人啊~”我唱著這京劇《空城計》裏諸葛亮的著名唱段,一邊從口袋裏掏出幾根頭發和一塊紗布,一邊走進臥室。


    一件讓我無比蛋疼的事情發生了。


    墨墨竟然趴在我的床上。


    我勒個去啊,我的小心肝,你不這麽坑爹是會死麽?還是會懷孕啊?我從留著屍液的櫃子裏把你拎出來,到現在還沒有洗過澡啊!啊……我的床單啊……我的枕套啊……


    第三卷 迷霧


    第一章 兩個人名與一塊囊腫


    我連忙跑過去,捏住墨墨脖子後麵的皮,把它拎了起來。小貓被拎住這塊皮,是不會疼的,就像你自己掐你手肘關節外側那塊皮膚,怎麽掐也不疼一樣;而且一旦被這樣拎住,小貓一般就會乖乖地四肢下垂,毫不反抗。


    我把它拎到麵前,用手點著它的鼻子,一陣訓話。這小家夥就像是掛臘腸一樣耷拉著身子,一臉無辜的表情。


    罷了,反正它也聽不懂,我這不是對牛彈琴麽?再說,找個柔軟的地方睡覺,也是它追求幸福的權利不是?反正現在它和我已經熟悉了,幹脆給它洗個澡,免得它以後再跳上我的床。


    於是我把墨墨拎進衛生間,在洗手台的水槽裏放滿溫水,把它放進去。


    幾乎所有的貓都怕水,墨墨同誌也不例外。這一下,它就像是進了油鍋一樣,咪咪亂叫,拚命撲騰,濺了我一身水。


    無奈,我隻能把自己脫得隻剩內褲,給它塗上沐浴液,繼續刷洗。洗了三遍之後,墨墨已經掙紮得沒了力氣,隻剩大喘氣的勁了。所有的毛都貼在身上,瘦骨嶙峋的,摸起來讓人心酸。


    我拿塊毛巾給它擦幹身體,用吹風機給它吹幹,怕它著了涼。對這種小貓來說,如果感冒,幾乎無一例外會掛球。墨墨對吹風機也十分反感,我把它拎起來,對著肚子吹。吹著吹著,突然想起,墨墨是公貓還是母貓呢?吹幹之後,拿起它尾巴看了看,貌似是隻小母貓。它很不好意思似的,咪了一聲跑開了。


    現在它又是一個可愛的小毛團了。雖然洗澡的時候耗費了很多體力,但是洗完澡,大概是覺得很舒服,這會兒又有力氣活蹦亂跳了。我看了墨墨一會兒,走到衛生間拿起脫下來的上衣,把上麵沾著的一點東西摳下來,放回桌子上。就是我從太平間試驗室的那個牙膏體裏麵擠出來、抹在身上的那點東西,這會兒已經幹硬了。


    看著墨墨洗完澡舒舒服服的樣子,我突然想到:那個……話說……我有沒有必要像茅斌說的那樣,給蕭璐琪洗個澡?


    如果她真的還沒有死,隻是假死的話,熱水衝淋一下,舒筋活血還是有好處的。好吧,我承認我在找理由。


    對於蕭璐琪,我從來都隻有一顆敬畏之心。她的美麗,讓她在我心裏是那樣神聖不可侵犯。王永順也許可以讓她穿上肚兜跳豔舞,我做不到。那樣隻會褻瀆了她,玷汙了她在我心中的形象。


    但是,出於純醫學的需要,應該沒事吧……


    我這麽想著,兩隻腳竟然就不自覺地走到了冰櫃前。


    她就像是睡著的冰美人一樣,臉上掛著些許冰晶,眉毛、頭發上也有點狀的冰霜,配合著她濃密的黑色長發,就像是漆黑的夜空中掛著的明亮星辰,讓她顯得格外沉靜、靜謐。


    美中不足的是,她的眼睛,微微地凸出了眼眶。


    我知道這是很自然的現象——眼睛裏液體,在低溫下結冰,冰的密度比水小,所以同樣體積的水結成冰,體積就會膨脹。冰凍的屍體,眼睛都是這樣的。


    是不是我把溫度設定得太低了?也許她的血液可以流動,如果我設置得這麽低,她不就真的凍死了?這麽想著,我把冰櫃的溫度調高,設置為零度。


    越想越後怕,萬一她真的沒有死,可以蘇醒呢?我不會把她凍死了吧?


    我安慰自己:畢竟她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如果不這樣凍著,恐怕還沒複活,已經腐爛成一具汙穢不堪的朽屍了。


    家裏沒有浴缸。我洗澡都是站著洗。但是蕭璐琪這個樣子,肯定需要個大澡盆。算了,今天先就這樣,明天去買個澡盆再說吧。


    這會兒已經快4點了,我又累又困,勉強衝了個澡,給手機插上電源,便躺床上挺屍去了。


    隻睡了三個小時就醒來,洗刷上班。


    星期二的上班時間,事情一般不太多。我在無聊的時候,拿出個小本子,隨意地寫寫畫畫,把昨天在太平間找到的線索一一列舉出來。


    然後,在茜茜和陳子奇兩個名字上分別畫了圈。


    這兩個人是關鍵人物。


    根據王永順的日記所記載的事件來看,他先是猥褻了幾具女屍,然後遇到了陳子奇,接著他得到了茜茜,所以他才那麽激動————寫他實現了一生的夢想,終於得到了,還寫著“太好了,太幸福了”這樣的話。一般來說,人在寫日記的時候,除非心情特別激動,否則不會寫出這麽連續的、同樣意味的話。


    問題是,茜茜明知自己和王永順有血緣關係,又多次拒絕了他,為什麽突然接受了他?


    這裏麵一定有蹊蹺。莫非……王永順也把茜茜變成了活死人?


    如果是這樣,那他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不過,這次二探太平間,給我的最大的收獲就是:王永順已經成功用另外一具屍體,偽裝成蕭璐琪的模樣,騙過了她的家屬,送去火化了。隻要他不把另外那具屍體丟失的賬算到我頭上,這段時間我還是安全的。如果他要搞垮我,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去做這件事。


    但是,王永順一定對我恨之入骨,單從他5月28日的日記中寫的那句“如果不是他說了話,我非把這個混蛋幹掉不可”來看,他甚至對我起了殺意,但是迫於某個人的命令,他壓住了將這個想法付諸實施的衝動。那個“他”,是不是就是陳子奇呢?


    這個陳子奇,到底是誰呢?


    突然,頭頂一疼。被人拍了一巴掌。


    回頭看時,卻是王總。這老小子總是盯著我,橫豎看我不順眼似的。


    “你又在鬼畫符些什麽?不好好上班?”


    “沒有啊,該做的事我都做完了。”


    “你不會主動問問別人,找點活幹麽?”


    “哦。那我去問問張阿姨。”說著,我站起來。張阿姨是公司聘的保潔員。


    “反了你了?閑話少說,我發了個ppt到你郵箱了,給我美化一下!”


    擦……我tm學的是法學啊,老是讓我幹這種美工的活?當領導的不會把員工放在合適的崗位上,還幹個p啊!


    這也是我的錯。剛進公司的時候,我意氣風發英姿勃勃想要幹一番大事業,啥事都搶著幹、主動幫著幹。我興趣廣泛,什麽都還算懂一點,又有些完美主義,所以力求做到最好。沒想到惹禍上身,別人一開始還會說聲謝謝,還把你的份外幫忙當成了是理所當然的,你要是不幫,反倒要扣年終獎了。


    王總給我的ppt,介紹的是某個想要吸引投資的醫藥類企業。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專業,我哪裏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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