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樂路,我讓司機把車靠在路邊,停在85號大門外,車裏傳來一陣四川話的罵聲:“你個瓜眉日眼的,你要爪子嘛?日你仙人板板,煩球的很!給老娘爬下去!”


    我也不甘示弱,一邊下了車,一邊罵罵咧咧地把車門一摔,司機很識趣地把車開得像風一樣,眨眼就不見蹤影。


    我背著小背包,踢踏著路上的石子,煩悶地從口袋裏摸出包煙,蹲在路邊吸了起來。


    一個五十多歲的門衛大叔從門房的窗戶裏探出頭來,說:“小夥子,咋了,和老婆吵架了?”


    我轉頭看了看他,苦笑了一下道:“別提了,什麽老婆,隻是女朋友而已。一句話不對就把我趕下車來了。”


    “哦喲,這可不好。脾氣嘎大哦?”


    “是啊,”我走過去,摸出根煙遞給大叔,道,“女人就是這樣,脾氣一上來,什麽都不管。”


    大叔接過煙,看了看,3字頭的中華,道:“中華啊,小夥子有錢人嘛。”


    “大叔您別笑話我了,今天去她家見她父母,才買了這煙,不然平時哪裏舍得。”


    大叔笑道:“小夥子,聽我一句,沒事,女人嘛,哄哄就好了。我家那口子也是這樣。得,別站在外麵,進來坐,裏麵有空調。”


    我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那多謝大叔了!”便進了門房。


    聊過幾句家常之後,和這位大叔熟絡了很多。兩個經常受女人氣的男人自然是一肚子怨氣,互相發了一陣牢騷,大叔歎了口氣說這個時間了,這條路太偏僻,恐怕要等很久才有個出租車路過,你要不去周圍轉轉,找個三輪車搭你到人多的馬路上去,那裏好打車。


    我指了指地上的背包,道:“我今天去她家吃飯,她老爸還是很客氣的。臨走還讓把飯菜打包了。大叔,和您聊得高興,反正我明天不上班,不如咱們把這東西拿出來,吃點喝點?”


    不等他同意,我便從背包裏摸出一瓶洋河藍色經典,晃了晃,瓶子裏還有大概三分之二的酒。


    門衛大叔剛想拒絕,一見這酒相當不錯,兩隻眼睛便眯了起來。


    我又拿出剛剛從飯店裏打包的兩份涼菜,道:“這菜也是從她家打包來的,您看看,蒜泥黃瓜,油炸花生米,味道還成。來,咱們邊吃邊喝,來來來。”說著,我把兩個打包盒打開,擺在桌上,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第八章 詭異的嵌牆柱


    大叔眉開眼笑,連忙找了兩個杯子,我把酒倒上:“我不太會喝,大叔您多來點。反正這大晚上的也沒啥事。”


    大叔這時候正在找一次性筷子,見我倒酒一邊擺手一邊叫停,但是根本走過來,更別說抬手去搶那酒瓶了。等我倒滿了一杯,他嗬嗬笑了兩下,把筷子遞給我,拉著我坐下。碰了杯,他喝了一大口。我象征性地抿了抿,便伸筷子去夾菜。


    我隻顧吃菜,大叔已經把半瓶酒灌了下去,忽然一陣搖晃,扯著我說了兩句胡話,便倒在桌子上睡去。


    我從背包裏拿出手套戴上,用濕巾把酒瓶擦幹淨,這個屋子裏其他地方我都沒有碰過。接著把剩下的酒倒進門外的下水道,從牆邊找到個暖瓶,倒了些開水進酒瓶裏,晃了晃又倒進下水道。你也一定能猜到,這酒裏被我放了些許安定,若不妥善處理,被查出來,我來過的跡象就會暴露。


    做完這些,把酒瓶就留在桌上。我戴了口罩,匆匆出了門房,走進了黑暗的倉庫群落之中。


    南樂路85號,是一個倉庫群落。倉庫和地皮屬於業主,長期出租給一些需要倉儲貨物的公司使用。四周都是高牆,上麵有高壓電線,但大門口沒有攝像頭,門房裏也沒有,每天晚上7點半換班,晚上的門衛愛喝酒,所有這些,是我之前來這裏踩點的時候發現的。我5月29號就發現了王永順日記本記著的這個地址,但是花了3天的功夫踩點和準備工具。哦,順帶一提,經常被酒精麻痹的人,走路的姿勢很有特點,這是因為他們的小腦長期受酒精影響的緣故。


    我摸到了標著“a”的倉庫後門,又遇到了大鐵鎖。不過這次的鎖比太平間的鐵門上的要複雜得多。不幸中的萬幸,這鎖不是密碼指紋鎖。我這麽想著,從背包裏掏出錫紙開鎖的東西。這種工具到2009年才真正流行,但是2007年已經出現了,用來對付一字鎖、十字鎖、ab鎖,都很簡便。真正的熟手可以用它在幾秒鍾內打開任何一種普通鎖。我在網上找到了一個賣家,花了不少錢才搞到這個東西,人家還實行套餐製,買錫紙送鋼條,也算是劃得來。原理和使用方法都很簡單,把特製的錫紙放進鋼條的凹槽裏,插進鎖孔,比較長的彈子都被錫紙頂進了鎖倉。然後隻要快速晃動鋼條,讓彈子在彈簧的力量下壓凹錫紙,錫紙逐漸填滿內芯,便可以轉動鋼條,打開這把鎖。


    經過一分多鍾的努力,鎖便被打開。我小心收起所有工具,慢慢地拉開一條足夠容我通過的縫隙,側身擠了進去,把門關上。


    其實沒進倉庫之前,我就已經聞到了一股腥臭氣味。倉庫裏更是濃得嗆人。因為這是一個專門存放海鮮的中轉倉庫。從供應地運來的海鮮,會先存在這裏,然後運到下一級的分倉庫,然後才運到每個菜市場。


    王永順日記本上記著的這個地址,如果和“屍體”這兩個字有什麽關聯的話,這個腥臭的海鮮倉庫絕對是極佳的藏屍地點——不但有巨大的冰庫提供冷藏條件,這海鮮的味道也足以掩蓋屍體的臭味。


    這裏麵,多半別有洞天。


    我打起手電,慢慢地走進去。裏麵很冷。我把挽著的衣袖放下來,從背包裏摸出一片取暖片,貼在腹部的襯衣外側,插進腰帶裏。既然知道這個倉庫是海鮮冷庫,當然要做防寒準備。其實隻要肚子不著涼,問題就不大。若是凍了肚子,突然來了拉稀的趕腳,那就妥妥地悲劇了。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倉庫,下麵一層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箱子和小型冷庫,箱子外麵寫著海鮮的種類和重量,堆得很高。高處的箱子必須用叉車才能弄下來。那些冷庫一直在製冷,裏麵裝的多半是比較珍貴的海鮮,或者是……屍體?


    我耐心地把這倉庫搜了個遍,把每個冷凍庫都打開看了看,然後沿著牆走了一圈,除了一個紅色的警報按鈕讓我格外蛋疼之外,我始終沒有發現有什麽讓人奇怪的地方。不過,我還是很用心地把這裏麵的箱子上標注的水產公司的名稱,一一記錄在一個小本子上,以備日後一家家地核查,看是否與這個倉庫的租賃方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當然,我此行的重點,還是在倉庫裏找到一些直接的證據。但是,除了四麵牆壁、一個大門、一個屋頂和一大堆箱子之外,什麽玄機都沒有。


    難道,真正的密室,藏在箱子堆裏?


    應該不會。根據我剛剛的記錄,往這裏運貨的水產公司很雜,箱子裏也確實有貨。說明這個倉庫,是一個真正的海鮮倉庫,而不是為了掩蓋什麽秘密、故弄玄虛地搬些箱子堆在這裏。既然如此,如果把密室藏在箱子堆裏的話,不但容易被不明真相的群眾不小心拆穿了西洋鏡;而且隱藏秘密的人,自己需要進入密室的時候,恐怕也極為不便。


    難道,在地下?


    但是,這類倉庫,在修建的時候,多半沒有確定要儲存什麽東西,打地基的時候,就沒有預留地下的空間。如果要把地麵敲掉重新搞一個能裝好幾具屍體的小倉庫,那工程量未免太大了吧?我輕輕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


    我在黑暗中慢慢摸索著,走回了大門口。難道,這個倉庫竟然沒有什麽蹊蹺麽?正當我打算放棄的時候,突然感覺有些地方很奇怪。便從大門的中間門縫站定,向著右邊,以基本相同的步距走了起來。


    一步、兩步……走到右邊的牆邊,總共二十一步。


    重新倒回來,向著左邊,以同樣的步距走著。隻有十七步。


    左邊比右邊少了四步,隻有一種可能——倉庫裏麵的左邊牆壁與外牆之間有一個寬約三米五的空間。


    連忙走過去,敲了敲這堵牆。沒錯,大門這一側的牆壁,敲起來基本沒有聲音,是磚頭砌成的。而左邊這堵牆,敲起來的聲音卻是大很多。


    我一下子興奮起來。在這個堆放海鮮的地方,如果是隔出一個小房間,放點文件資料、出入庫登記單、賬冊什麽的,那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這麽一個耗資不菲的通頂牆壁後麵,隱藏著什麽玄機?


    嗬嗬。沒有枉費我這麽多天的功夫,這裏麵多半就是王永順,或者說陳子奇的秘密。


    問題接著就來了:入口在哪裏?


    我一路摸進去,到底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這個倉庫的最深處,兩邊的角落裏竟然一邊立著一個柱子,是那種在中國古代建築裏經常見到的粗門柱。另外一頭的柱子看不真切,但是我旁邊這根,卻是有一部分嵌入了這堵有問題的牆體裏。


    也許你要說,這個倉庫跨度很大,修柱子支撐一下,有什麽奇怪?


    但是,如果這個倉庫真的要靠柱子支撐,也應該是修在中間吧?為什麽修在最裏麵靠牆的地方呢?難道最裏麵這堵牆是豆腐渣工程麽?而且還是這麽粗的古代風格的柱子,與這個簡陋倉庫的風格完全不符啊!


    反常即是妖。我相信這個柱子一定有古怪。就在左邊的這根柱子附近,搜索起來。


    在柱子邊的一塊地磚,略微高出地麵。我用腳踩了踩,居然能踩下去。於是不再猶豫,整個人的力量踏了上去。卻沒有任何動靜。我把磚頭搬起來,發現下麵是一個x形的彈力器和一個按鈕。如果要描述,可能不太容易,但是如果你把電腦鍵盤的一個鍵帽摳下來看看,就和那裏麵的結構差不多:踩上去會下沉,離開的時候又會自動恢複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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