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長相乖巧甜美,身材高挑的女生,拎了兩個袋子走進來,她穿著一身職業套裝和黑色絲襪,卻沒有穿高跟鞋,卻是有點煞風景。高富帥見我盯著人家腳看,像是猜透了我的心思似的,淡淡地道:“遊輪上的禮儀,一般是不穿高跟鞋的。其實,防水的膠底鞋,更顯品位。”


    我在心裏問候了一番他嘴裏的“禮儀”、“品位”這種讓人蛋疼的詞匯之後,從那女生手裏接過袋子,打開一看,裏麵是一個麵鏡、一個呼吸管、一件背心、一身潛水服、一雙腳蹼和一些儀表。高富帥拎著他的袋子走進了客廳的盥洗室,等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活脫脫一個潛水員的形象。


    我也進了盥洗室,換上潛水服,穿了腳蹼,最後套上背心,走了出來。高富帥一邊帶著我走向泳池,一邊向我介紹各個裝備的用途。


    “沒有耳塞麽?”我以前遊泳時,耳朵進水發過炎,從此以後一沾髒水就不行,於是問道。


    “……”高富帥沉默了一下,說潛水時水壓太大,帶耳塞反而容易弄壞鼓膜,所以潛水是一定不會戴耳塞的。


    好吧,我又被妥妥地鄙視了。


    經他介紹,這個背心,一般叫做“bc”,全稱浮力調節器,裏麵可以充氣,靠氣量大小來控製在水裏的浮力,上浮或下潛。充氣的裝置是氣壓調節器,由兩部分組成:連接氣瓶和bc,用來把氣瓶內的高壓空氣轉化為中壓空氣的一級頭;以及連在一級頭上,把中壓空氣調整為呼吸氣壓的二級頭,把二級頭含在嘴裏,隻有吸氣時才會供氣。


    那個女生也走出來,幫我帶上氣瓶,連好一級頭和二級頭。高富帥則拿起袋子裏和身上各種管子連著的那幾個儀表,向我介紹什麽是壓力表,什麽是深度表、什麽是羅盤、什麽是潛水計時表。接著,他便讓我入水,體會一下用嘴呼吸的感覺。


    確實,用鼻子呼吸慣了,刻意地用嘴呼吸,很不習慣。我總覺得呼吸不足似的,拚命吸氣,結果把自己弄得頭暈腦脹。用鼻子呼出兩口氣,卻把麵鏡弄得霧蒙蒙的。高富帥說這是初學者的通病:過度換氣。當換氣過於頻繁時,血液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不足,就會頭暈、頭疼、關節刺痛,而且肺部充氣過度,也沒法保持固定的浮力。所以,隻要調整好呼吸,盡量慢而深地換氣就行了,這樣還能提高換氣效果、節省空氣。


    接著,他又向我介紹下潛的方法和水下手語。雖然我們下水時用的麵罩比較高檔,是把整個臉部全都包住,裏麵有通訊設備可以講話,但是高科技的玩意總有個萬一,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手語管用。


    雖然之前很不爽高富帥的態度,卻不可否認他還算是個不錯的老師,講的頭頭是道、麵麵俱到,我邊聽邊學邊練。


    我們練習的當口,遊輪已經啟動,駛離了港口,緩緩地向海洋深處推進。我不知道到底胤老太太和令空有多大的能量,但是海事局完全沒有管理我們的意思,就這樣讓我們向著海岸與金山三島之間的某處進發。


    遠處,台風越來越近了。超低的氣壓,憋得我喘不上氣來,天上的黑雲如鍋蓋一般罩壓海麵,似乎要與海麵一起,將我們擠碎。


    除了大老粗王安進船長、高富帥董昊以及他的助理李芊羽,船上還有一個名叫劉育維的機械師、一個名叫徐碧瑩的女管家,另外一、兩個水手船員,我也沒有問叫什麽。


    不是我對勞動階層船員的名字不關心,因為此時我已經受不了海浪的顛簸,劇烈地嘔吐起來。不止是我,除了楊滔、董昊、李芊羽和船員之外的人,也都紛紛表示壓力太大,胃裏的負荷物傾囊而出,抓著甲板拉杆就往海裏傾瀉,如一條條高壓水柱,場麵蔚為壯觀。


    吐得天昏地暗之後,已經空空如也的胃裏仍然翻江倒海,我們一個個臉色蒼白如紙。就在這時,船身猛地晃動了一下,李芊羽跑過來焦急地道:“趕緊去船艙裏麵,台風襲過來了!”


    第三章 乘風破浪會有時


    話音未落,甲板就已經傾斜成40度角,我們死死地抓著欄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進海裏去。這種天氣狀況,隻要落海,必死無疑。


    劉育維和另一個船員扯著一條纜繩跑過來,對我們大喊:抓住繩子!不行就纏在腰上!辛曉鑫剛剛吐完,這時候抱著欄杆死不放手,說什麽也不肯去抓繩子。


    劉育維大聲叫道:“老浪頭來了!不進艙就死!”


    我此時已經跳過去,扯住繩子。接著,抱著欄杆的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地抓住了繩子,就像是一串飄在風中的骨牙項鏈。


    那邊船艙裏的水手們一起用力,把我們扯了過去。


    遊泳池的蓋子已經在閉合,李芊羽和徐碧瑩正在客廳裏忙著把喝剩的咖啡倒掉,杯子都被收回儲物櫃裏固定後。其他人都如臨大敵,屏住呼吸,眼盯著窗外。


    窗外,一道如牆似壁的巨浪,挾著排山倒海的氣勢向我們襲來。


    隻有親身經曆過這樣的場景,才能知道什麽叫像高牆一般的巨浪。那渾濁的海水,在狂風席卷之下,竟然就直立在海麵上似的,向我們洶湧地推過來。海上的巨浪,有兩種,一種稱為浪,能直接把船推翻或者打沉;另一種稱為湧,如刀片一樣,把船高高頂起,船身就在重力牽扯之下斷成兩半。無論哪一種,隻要夠大,都是毀滅性的災難。


    王安進大聲操了幾句娘,手中的舵盤一轉,遊艇就迎著浪衝了過去。


    我兩眼發直,早已被這樣的巨浪嚇傻。當你麵對這樣恐怖的自然之力時,兩股的顫栗,絕對是發自內心的一種需要。還沒等我坐到沙發上,船已經被浪麵高高抬起,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東西都處於失重狀態,懸浮在空中;接著船頭衝開了浪尖,大片的海水潑在玻璃上,就像是凶猛的野獸撲了上來,要把我們全都撕裂一樣,令人膽戰心驚。我看到蔣南已經坐在地上,上下牙不停地磕著,哢哢作響,轉眼之間,他整個人已經飛了起來————


    不隻是他,整個船艙裏沒有固定著的東西,都飛了起來————我們已經越過了這個浪峰,開始急速下墜,跌入浪穀。這種感覺就像是在遊樂場裏坐海盜船一樣,當你的身體感受著下墜的重力加速度時,人類與生俱來的對失重的恐懼就會占據你的整個大腦,腦中一片空白。


    船身巨震,已經砸在浪底的水麵上。船艙裏的人以各種奇怪的姿勢摔回地麵,一個個七葷八素苦不堪言,就連明瑩也不顧形象地爬進廁所,估計是去狂吐不止。


    王安進又是一聲喝罵,講船頭調轉,扭頭喊了聲:“碎崽子們!抓緊褲帶,跟老爹衝進台風裏去!”


    這是什麽鳥船長?雖然台風眼裏確實沒有風,但是台風眼周邊的風力卻是最大等級,如果貿然闖入,恐怕整條船都要被扭曲折彎,沉入海裏!


    但是舵盤在他手裏,我無可奈何,隻有爬上沙發,把安全帶拉出來扣上。


    王安進緊盯著氣壓表,指針正在不斷向左跳動。這意味著我們正在逐漸駛進台風區。此時,整個遊艇像是觸了電一樣,劇烈顫抖,把我們抖得心肝脾肺腎全都絞在一起。看著這遊艇被如此作踐,董昊心疼加肉疼,朝著王安進大喊:“船長,別往裏去了!”話音沒落,他也抱著垃圾桶吐了起來。


    王安進罵道:“碎崽子懂個屁!拉著老子在暴風天出海,你還想要個全煥?”說著,一邊大笑著高唱著激昂悲壯的船歌,一邊向右轉動舵盤,猛地加速,船就像離弦之箭一般衝了出去。


    我從駕駛室麵前的玻璃看去,前方滿天黑雲,不時見幾道閃電劈下來,似要把天空劈裂。我們的船速越來越快,看來狂風是從背後吹來,風力、海浪加上船的動力,這艘巨大遊輪竟像是快艇一樣在海麵上飛馳。從一個浪頭飛到另一個浪頭,像是點水的蜻蜓。王安進嘴中船歌不停,此時已經唱到了最激昂的部分:“隻怕沒有酒,隻怕沒有風,船頭劈裂水麵,熱血把海沸騰……yo……ho……”


    我操,這哥們喝大了吧?找死的節奏啊這是?


    巨大的閃電幾乎就要落在我們的船上,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我偷眼去望這個瘋子一樣的船長,他臉上帶著向往與期待的表情,全身肌肉隆起,仿佛生命裏過去所有的時間,都是為了此刻的刺激而虛度;隻有這樣的刺激,才能給予他存在的真實感和無限的興奮。


    船身再抖了幾下,卻沒想到竟然稍微消停了一點。我猛地想起,在北半球,台風是逆時針轉動的,因此航海學把台風前進方向上的右半部分稱為“危險半圓”,此處風急浪高,氣壓梯度差極大;而把左半部分稱為“可航半圓”,此處風向為偏北風,對於我們這艘向南航行的船來說屬於順風,再加上台風運動路線的關係,如果開足馬力,應該不久就能脫離台風區。


    遠處的天邊,烏雲竟然已經裂開,露出一道天光,灑在海麵上。


    突然,船跌進浪穀,遇到比這還大的浪也能一直保持鎮定的王安進,此刻竟大罵了一聲,急速轉舵,船身一個傾斜,劃了個半圓繼續向前,巨大的慣力之下,一船人全都向左歪去。辛曉鑫大叫道:“搞毛啊……”王安進回頭罵了一句:“閉嘴!再tm廢話老子把你丟下去!”辛曉鑫果然乖乖閉上了嘴,但隻看兩隻眼睛,就知道他在心裏狂罵不止。


    到了這生死攸關的時候,隻要不尿褲子,就算是心理素質過硬了。王安進驅船在浪頭裏左右穿行,整船的人跟著東倒西歪,蔣南一個忍不住,直接嘔在船艙裏,被董昊狠狠地瞪了幾眼。


    刺鼻的胃酸味,在船艙裏蔓延開來。李芊羽、徐碧瑩強忍著惡心,捂著嘴巴爬進廁所,辛曉鑫卻實在按捺不住,也隨著在船艙裏嘔吐起來。


    這貴重的地毯算是徹底報銷了。不一會兒,地上已經滿是醃臢之物,熏得人涕淚橫流。


    王安進一邊罵廢物,一邊開足馬力繼續前衝,遊艇像是過山車一樣在海麵上上下翻騰著。再過了十幾個浪頭之後,終於,遊艇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董昊捂著鼻子,大聲喚來船員把地毯拖出去。大家在沙發上勉力撐了一會,定下神來。然後各自回房,衝洗更衣。


    那四個女生已經在廁所裏擰成了麻花,好歹恢複了些氣力,也各自爬回房間。我身上穿著潛水服,還稍微好些,隻脫下來用水刷個幾次,便沒了味道和痕跡。


    我換上一套t恤,質問同房間的楊滔,為什麽這麽危險的天氣下還要出航。從門外進來的董昊聽了這話,聳肩道:“我們的船多少優良啦,這點風浪算什麽?”恨得我幾乎忍不住要揪他領子。楊滔說隻要我們能挺過來,就能把另外一撥人甩在後麵,拉開差距。


    隻要我們能挺過來?如果挺不過來,難道就要葬身魚腹麽?難道一個死去的美人屍體,就真的比這一船人的性命重要?我搖搖頭,回到船艙。


    地毯已經被拖走。我扶著牆走到王安進身邊,問他剛剛為什麽把船頭搖來搖去。王安進沒回頭看我,隻道:“海下麵有礁石!賊你媽,大滴很!”


    礁石?我說這裏已經不是淺海,怎麽會有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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