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何止是他們。在現在這個社會,父慈子卻不孝、任老人孤苦伶仃流落街頭撿爛菜為生的情況,有之;為了遺產而反目的兄弟,有之;為了金錢地位變化而勞燕分飛的夫妻,有之;為了工作為了出名為了不勞而獲以及滿足虛榮而甘心被潛規則被包養的男男女女,更是數不勝數。人間百態,總是讓人心涼不已。在貧窮困難時是人吃人,在富裕發展時也是人吃人。


    我向朱峻軒道:“朱大叔,人死已矣,節哀順變。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飛娜。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怨,也隻能怨上麵那些為了一己私利,逼著人家兄弟自相殘殺的那些人。”


    朱峻軒從悲傷和回憶中慢慢紓解過來,找了個地方,挖了個坑,把老海埋了。至於海醬,已經消溶在酸液池了,連骨頭都找不到,實在令人唏噓。


    直到他做完這些事,我那被封的穴道才逐漸恢複順暢,不禁感歎這祖宗傳下來的手藝確實厲害,以前還以為是小說誇大其詞,親身體驗過才知道名不虛傳。


    我向朱峻軒問道:“之前外麵的大門上掛著一具無頭女屍,後來這裏還失了火,朱大叔知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朱峻軒搖頭道:“我來這裏也不過是前天,那些事都已經發生過了。但是肯定不是這邊的人做的。”


    我點頭道:“如果發生了命案,這個地方一定會被調查,而發生了火災,燒成這樣,這地方說不定都要拆掉。到時候地基一挖下去,下麵的這個殉身池和密道暗室都會曝光。由此估計,做這些事的人,很可能和組織有仇。”說罷,我低頭沉思著,令空是6月24日被幹翻的,接替他的人是明瑩,無頭女屍和火災應該與她無關;而陳子奇派我來調查這個事件,說明他多半也沒有主使這些事;至於曹文雯和警察那邊,更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這麽說來,做這個事的,很可能是第五個組織?


    情況變得越來越複雜,我也愈發頭大起來。


    我晃晃腦袋,把雜七雜八的想法摒除掉,向朱峻軒道:“正好我帶了潛水麵具,既然到了這裏,朱大叔能不能帶我們去參觀一下下麵密室?”


    朱峻軒皺眉道:“現在不是應該去老碼頭33號麽?”


    我點頭道:“沒錯。不過下去一趟也花不了多久,我想摸一摸底,這樣到了老碼頭那邊,通過兩方麵比對,說不定能找出些線索。”


    朱峻軒看了我幾秒鍾,也同意了。


    我向朱峻軒道:“那個密道裏麵都是水,如果是紙質的東西,豈不是都泡水濕掉了?為什麽你給我的那張東西卻是幹的?”


    朱峻軒道:“我的這件衣服,外麵是防水的,中間有夾層。”


    於柏勝道:“如果我們都下去了,剛才那個女的現在還半夢半醒的,萬一來個人怎麽辦?”


    黃頂鵬淡淡地說我來看著她吧。


    我們為了給黃頂鵬留下足夠的反應時間,特意把還在半昏迷的曹文雯搬到了密道入口的另外一側。這樣就算有人從大門進來,黃頂鵬也有時間瞄準開槍。然後我和於柏勝換上泳褲,帶好潛水麵具,拿了從賓館偷出來的水下手電,便和朱峻軒、於柏勝一起走下密道。


    這水的味道略有些鹹,但並不臭。看來不是死水,定在何處有換水的機關。朱峻軒帶著我們遊了一段,即行下潛。到了一個帶轉柄的大門處,朱峻軒轉動圓形手柄,推開大門,水流隨之湧入,一股巨大的推力將我們擁了進去,差一點撞在裏麵的牆壁上。


    到了裏麵的小房間,對麵又是一道門。潛水麵具的呼吸管早就沒了作用,沒有水肺,隻靠一口氣撐著,此時我已經憋得有些難受。


    朱峻軒按下一個開關,這個小房間的水便被嘩啦啦地抽進下麵的排水管道。等水抽得差不多了,朱峻軒打開了另一道門,早已臉紅脖子粗的我連忙衝進去,大口喘著氣。


    從前麵的路上那些精心設計的機關來看,這個組織對此處著實費了一功夫。


    這個房間裏有燈光,裏麵布置很簡單,沒有桌椅,隻有一個架子,上麵擺著許多地圖冊。另外還有一張地圖掛在牆上,我看了一眼,大驚失色:


    這張地圖上的許多地點上麵插著的標記圖釘的位置,竟然和陳子奇地下密室裏的那張地圖,幾乎相同!


    莫非,陳子奇到過這裏?


    我指著架子上的地圖冊向朱峻軒道:“朱大叔,之前你給我的那部分地圖,就是從這裏麵撕下來的吧。”


    “可能是。我是從地上撿起來的。有個人沒把它裝進衣服夾層,不小心掉了。”


    “是什麽意思呢?”


    “任務,”朱峻軒道,“任務發出的時候,都是在這裏撕一張地圖,表明任務位置。”


    “任務?”我喃喃道。心裏突然一緊,莫非,這個組織發現了明瑩他們在久事西郊花園的秘密基地,要鏟平這個地方?


    這個房間一共有四個門,除了我們進來的那個門之外,每麵牆都還有一個門。其中一個門旁邊有一灘心形的水漬。我指著這個門向朱峻軒道:“這個門就不用進了,估計是關押室,其他兩個門,我們進去看看。”


    “你怎麽知道?”


    我笑笑,沒有多說。這個心形水漬當然是屁股的形狀。其實,我們常見的愛心圖形,並不是心髒的形狀,而是女人屁股的形狀。曹文雯被拖進來的時候,擄她的人當然會把她放在最靠近關押室門的地方。那時候的她定是被淹得七葷八素,隻能坐在地上,才會留下這個形狀。如果坐得久了,身上的水流下來太多,就是不規則的形狀了。說明她並沒坐多久,就被關進旁邊的那個門裏去了。


    第十三章 阿薩辛與達度拉


    朱峻軒看了我一眼,打開了其中一扇極其密封的門,道:“這一間,可以說是訓練室。”


    我探頭一看,胃裏立刻翻江倒海,差點吐出來。這個房間裏竟然滿牆是鮮血,滿地是人頭!有些人頭已經腐爛得不成形,眼球向外凸出爆裂著,幹枯腐敗的嘴唇遮不住白森森的牙齒,頭上的黑發沾著血跡,擰成暗紅色的發絲,黏在長滿青黑色屍斑的臉上,令人不寒而栗。有一個頭顱還是新鮮的,似乎剛剛砍下來不久,眼睛就直勾勾地盯著大門,盯著我。仔細看去,竟然還是個相當有姿色的美女。


    對麵牆上刻著一個巨大的三環嵌套標誌,標誌的痕跡裏血色尤為深重,看起來極其可怖。瞧這架勢,所有組織的後代,都要在這個地方待上一陣子,殺幾個人,練練手感,不,是練練膽量。其實殺人並不難,難的是膽量。


    此門一開,裏麵的血腥腐臭之氣熏得我和於柏勝頭暈目眩。朱峻軒淡淡地道:“組織裏的孩子長到12歲,就要每天在這個房間待上一個時辰。到了18歲,就要在這裏親手殺死一個人。這是右旗使下的命令。”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我忍不住問道:“這個右旗使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朱峻軒道,“我那個年代的右旗使,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我也沒見過。應該年紀不太大。”


    我接著道:“這個地方是什麽時候修建的?”


    “我也是聽說。這個地方建於1914年。1913年的時候,組織曾經刺殺過當時的重要人物,被追查,就轉移到了這裏。建了兩年才建好,建好之後不久,當時的首腦也被殺了。建國之後,這個地方仍然撐了幾年,但是當時管得太緊,組織的人都逐漸退到了島上。”


    我把那扇如地獄般的大門緊緊關上,大概理了一下思路。這個存在千年的組織,想必不會是天天和掌權者對著幹的。在每個不同的時代,它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且在不同性格的人領導之下,風格也會有所變化。在民國時期,紛繁複雜的政治關係和鬥爭,暗殺一事也是司空見慣,這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當然很容易找到靠山。


    正這麽想著,朱峻軒又道:“對麵這個房間,你還想看看麽?”


    我尤有餘悸點點頭。恐懼心始終還是壓不住好奇心。朱峻軒緩緩打開了這個門,一股奇異的味道飄了出來,似乎之前在那裏聞到過。


    我的頭有點暈,有點發懵。突然想起,第一次進入這個糧庫的時候,我似乎聞了什麽東西,以至於在逃出這個糧倉時,一向自詡方向感極強的我,竟然迷了路。想來,多半就是這種味道。


    海醬!沒錯,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聞著這個味道,我和於柏勝都不自覺地飄飄然起來。


    朱峻軒在放地圖冊的櫃子上取下一個小瓶,沾了一點裏麵的藥劑,抹在我鼻子上。這股刺鼻的氣味讓我突然清醒過來,渾身一激靈,道:“剛才那是什麽味道?”眼睛不自覺地向房間裏望去。


    這個房間很大,裏麵沒有人,但是裝修得極其奢華,簡直就是頂級的私人會所。如果說剛才那個房間是地獄的話,這個房間絕對是天堂中的極樂勝地。特別是中間那個大床,如少女肌膚般的天鵝絨泛著誘惑的光澤,床頭的奇特造型讓人不知為什麽,很快產生了一種愉悅的聯想,接著就起了一種原始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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