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這副裝波伊的架勢,我忍不住道:“你這什麽情況?快打架了才練功,臨時抱佛腳?你不是功力盡廢了麽?”


    雜毛小道以一種極其平淡、完全沒了平時流氣勁兒的口吻,答道:“一時半會兒練不回來了。不過鐵齒神算劉師傅說,今年10月底我可能會遇到一個苗疆煉蠱人,到時候如果能恢複點功力,還能派上些用場。”


    我心說,得,反正你們那一套,我也不信。正好也別在我眼前用什麽功法道術,毀了我三觀。


    正這麽想著,過了不久,趙辰電話打來,道:“我們到了,明瑩確實受了重傷,不過救護車上來的醫生說,幸虧他們來得及時,急救一下,應該沒有大問題。”


    我舒了口氣,道:“那就好。辛曉鑫怎麽樣了?”


    “他也被綁了起來,昏過去了,不過沒有外傷。這……到底是誰幹的?不能饒了他!”


    “當然不會饒了他,”我咬著牙,道,“我正在去找他麻煩的路上。”


    就在說話之間,我已經到了華東師範大學東門。華師大學生很多,平時門口進進出出熙熙攘攘好不熱鬧。此時快到子夜,但門口還是擺著各種燒烤小吃、飾品衣襪的攤子,逛街的大多是情侶,手拉著手,表情十分甜蜜地享受著無憂無慮的人生中最後的輕鬆生活。每個攤主都在小心翼翼地張望著城管的身影,同時熱情地和懵懂的學生們商討著價格。


    好又多超市早已關門。我和雜毛小道繞了一圈,找到個後門。


    這後門開在一條頗為寬敞但人跡罕至的僻靜小路上,很明顯,超市裏的貨品就是從這裏運進來的。對付這門上鐵鎖,我倒是不在話下。隻是,如果那個拷問過明瑩的家夥,已經到了這幢樓的樓頂,他又是怎麽上去的?


    後門一開,雜毛小道閃身而入,我則打開手電四下照著。牆角放了一根撬貨箱用的鋼棍,雜毛小道撿起來,掂了掂,便拿在手裏當做武器。


    我把自己的那把槍遞給他,他搖搖頭,輕聲道:“這玩意,修道之人用不慣。”


    在倉庫裏堆著滿滿的貨箱,到處都是手電照不到的死角。每個貨箱後麵隨時可能有敵人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詭異聲音,似是通風扇的轉動聲,又似是不知從哪裏溜進來的野貓叫聲,此起彼伏。一時間,這黝黑可怖的倉庫充滿了詭異氣氛。


    我們兩個步步提防、小心翼翼,從這個漆黑的倉庫裏繞了許久,才找到樓梯,一層一層地向上摸去。一邊爬,一邊不時地回頭照著,生怕身後有人躡手躡腳地跟上來。


    忽然,不知何處傳來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沉悶聲響。驚得我倆四下張望,卻不見人影,卻見一隻流浪貓,從不遠處貨箱上跳下來,兩隻眼睛映著手電的光,帶著不滿的聲調朝我們叫了一聲,把我背後驚出滿滿一背的米粒汗。


    說實話,此刻的我,比在太平間、抑或在共濟會地下密室裏更緊張,雖然在這些地方都是兩眼一抹黑,但是在這裏,卻有一個隨時可能出手的歹徒,不知道他會從那裏攻過來。


    好容易爬到了三樓,我停下來,向雜毛小道輕聲道:“這碼貨的地方,應該是有倉庫管理員或者保安看守才對。我們轉悠半天都不見人,八成已經被那個等在這裏的人打暈了。看來對方已經有所準備,我們得小心點才行。”


    雜毛小道點點頭。我剛把手電往前移去,繞過最後一個貨箱,卻見不遠處有個一瘸一拐的身影,在遠處黑暗中一閃而沒。


    不,他不是一閃而沒,卻是勻速向右上方升騰著,就如詭夜幽靈鬼魂一般,緩緩地“飛”著。


    那人穿著白色的過膝長風衣,在黑暗中的電筒照射之下,顯得格外耀眼,也分外瘮人。竟似沒有腳一般。


    我與小道麵麵相覷,我向他道:“什麽情況?鬼?”這雜毛小道想必是在他當道士的那些年裏,見慣了神鬼異象的“大場麵”,道了句“鬼還有瘸子?”說著,摸出一張淡黃色的符籙,橫握鋼棍,眼神堅毅地向前走去。一副鬼來降鬼、人來夯人的架勢,讓人放心不少。


    我把槍搭在腕上,邁著小碎步向前快走。


    到了那人影出沒的地方,人,早已不在,隻有一節梯子,通向樓頂。


    我心裏冷笑,果然不出所料,這人要把我往樓頂上引。剛剛那個會“飛”的鬼影,絕不是鬼。他不過是趁著我的手電照不清這暗色樓梯之時,緩緩地向上走去。看起來就像是飛了起來一般而已。而他的黑褲子黑鞋,在黑暗裏看不清,便似沒有腳一樣。


    二話不說,我和小道兩人也爬上梯去。


    梯子的頂端是個鐵質平台,早已不見那一瘸一拐的身影。從通往樓頂的門縫裏,隱約透進來外麵的一絲燈光,似乎在誘惑著我,打開這扇門。


    我猛起一腳,想把門踢開,腳跺得發麻,這門卻毫無反應。看了看門軸,才發現這門是朝裏開的。外麵掛著一串鏈子鎖。雜毛小道的鋼棍伸過來,用杠杆的力道用力一扛,鏈子鎖在他那放大了的一牛之力下,終於斷裂。雜毛小道啐了一口,道:“弄這破鎖作甚!拖延死期而已!”


    我擺擺手讓他停下,先探出頭去望了望。沒見有人,便邁了個箭步,跨出門去,接著用手槍晃了一圈,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突然,我看到了那個穿著白色長風衣的瘸子,此刻就站在樓頂邊沿上。背後是碩大的中央空調風機。


    獵獵夏風吹拂著衣角。這人一動不動,似是在等我走過去,與我說些什麽。


    難道,這貨不是個凶手,卻是個什麽牛波伊的幕後高人,要給我上一堂愛國主義思想教育課?


    這裏是四樓,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我生怕驚動下麵的行人,當然不敢貿然開槍,隻能疑惑著、慢慢地移過去。


    等靠近時,我才道:“轉過身來!你是什麽人?”


    那人毫無反應。我走過去用槍口撥弄一下他的衣角,捅了捅,發出“空空”的聲響。這才發現,這一動不動的家夥,根本是個假人!是從超市的衣帽區搬上來的假人模特!而剛才我看到的白色衣服,已經被那個瘸子脫下來,穿在這假人身上。


    原來,那瘸子用鏈條鎖鎖門,是為了拖延時間,給假人換上衣服!


    我心裏大呼上當,正要回頭時,一個藏在中央空調風機後麵陰影裏的、全身黑色的身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衝過來,雙手齊推,我踉蹌幾步,穩不住身形,眼看就要從樓沿跌落!


    尼瑪,說好的一瘸一拐呢?剛剛看到那個人影時,還以為是個瘸子,我便稍許放鬆了警惕。但看這速度和力道,若說他是達度拉組織的人,我也絕不會吃驚。


    我操,四樓啊!摔下去,肯定成了肉餅!


    就在那人影即將推到我身上時,雜毛小道已經反應過來,暴喝一聲:“操你祖宗!”腳踏七星,以迅捷身法晃將過來,兜頭一棒,朝那人揮去。


    這一棒若是掄得實在,那家夥就得命斃當場。沒想到,這人身法速度迅捷無比,腳下一滑,身形一矮,便閃過奪命鋼棍,伏在地上。


    雜毛小道似是久經沙場,此時絕不含糊,鋼棍掄不到那人,便順勢朝我遞來。


    我的半個身體已經在樓沿之外,而我的手,已經抓住了雜毛小道遞過來的最後救命稻草。


    伏在地上那人嘿然一笑,如同梟鷹夜啼,令人毛骨悚然。不等小道把我拉上來,腳下一個橫掃,向雜毛小道的小腿踢去。


    雜毛小道避無可避,隻能躍起閃過。他此刻正承受著我的體重,重心已偏,此刻又是騰空躍起,已在空中的身子自然被我拽著,向樓沿傾斜。那凶手果然狠辣,不用多出手,就達到了一石兩鳥的目的!


    若我還不放手,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被我拉下去,一起粉身碎骨!


    我看著雜毛小道那絕不放手的表情,抓著鋼棍的胳膊向後拽著。雖然我身體縮回來了些,但小道的胳膊能有多長?此刻已經於事無補。但看他這架勢,定是寧願被我帶下去,也不會放棄。


    旁邊還有強敵環伺在這最後一刻,我朝著雜毛小道大叫一聲:“給我操爛他祖宗!”


    說著,我往前送了送鋼棍,穩住小道傾斜的身形,隨即就鬆開了抓著鋼棍的手。


    腳下一滑,整個身體,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之下,向地麵狠狠地墜去,樓頂的平麵已經與我的頭頂在一個水平麵上,這個樓是超市,哪裏有陽台?從樓頂邊沿到地麵,一馬平川。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救我。


    小道的驚惶怒罵聲,夾帶著失重和瀕死的雙重恐懼,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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