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昊父親把手搭在兒子的頸動脈上,又翻起眼皮看了看。向我道:“我會拿我兒子的命開玩笑?你拿你的命來換吧!”


    說著,他把手一揮,扭著我的人就要向外走。


    我大叫道:“等一等,我還有話說!”


    董昊父親道:“停!你還有什麽話說?”


    我也顧不上用敬語了,直接向他道:“如果殺你兒子的凶手不是我,又怎麽說?如果我殺了你兒子,我會帶你來這裏?”


    董昊父親卻對我的話充耳不聞,隻道:“你把他從家裏帶走時,他是不是沒事?你把他帶來這裏,注射了硫噴妥鈉,是不是?你走了之後,再也沒人來過,是不是?那就是你注射的藥有問題。那給他注射的人,就是你,你就是罪魁禍首。你必須償命。”


    我立刻大聲地道:“你等一等,既然我敢帶你來這裏,那就說明我不知道給他注射的藥有問題。是,是我給他注射的,但是你就不想知道,是誰在藥裏動了手腳?”


    董昊父親冷冷地道:“是誰?”


    我哼了一聲,道:“告訴你是誰,我也得陪葬不是?”


    董昊父親哪裏吃這一套,道:“你說了,就死得痛快些;你不說,那就被折磨到說了之後再死。你自己選。”


    我心說你他媽還有沒有王法,好像你一句話就把我拖出去就地槍斃一樣。操,要讓我死,也得公安來偵查,然後檢察院起訴我故意殺人,最後法院判我。就算我是故意殺人,法院也未必判我死刑立即執行,弄個死緩,兩年在牢裏不犯事也改無期了,老子也不用死。再說,如果查出來董昊不是因為硫噴妥鈉中毒而死,那我最多就一個過失殺人的罪名。真正故意殺人的,是往藥劑裏加入致命成分的人啊!而且,硫噴妥鈉中毒而死的例子本來就極少,我臨走的時候還檢查過董昊的生命體征,說明我根本不想讓他死,這些全算上,我如果再自個首立個功啥的,那就更不用死了。憑什麽你說讓我就讓我死?


    不過,我很清楚,以這人的能耐,真要讓我死,連屍體都找不到。然後他再給公安那邊施加壓力,把我定性為失蹤,兩年之後再讓法院宣告我死亡,我就是他媽的妥妥一個冤死鬼,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董昊父親見我愣著,道:“你不用盤算了,我要弄死你,雖然是動私刑,但是你現在是綁架致人死亡,按照刑法,必定判死刑。就算弄上法院,也是一樣。”


    原來這人還對法律這麽了解!我心裏恨恨地想:我這怎麽是綁架了?我又沒和你要錢。我這明明是非法拘禁啊!非法拘禁致人死亡,我又不是故意,按照刑法第238條,隻判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根本沒有死刑這一說,連無期都夠不上!你tm想弄死我?你……


    我又垂頭喪氣了。其實我也知道,現在這個處境,這些想法,都是想想而已。法律也許是這麽規定的,但是事情是人做的。如果董昊父親真的要弄死我,我根本扛不住,隻能乖乖受死。


    死亡就在眼前,這個時刻,比我從樓頂跌下去時,還令人絕望。我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終於感同身受了一次死刑犯的感覺。


    我抬起頭,向董昊父親道:“我什麽也不說了,既然你要我死,我就死吧。最後兩個要求,不知道能不能說。”


    董昊父親冷冷地道:“說。”


    我用幾近哀求的口氣,道:“我想最後吃一次山東水餃,蘸醋和香油,還要一頭大蒜。”


    董昊父親的眼裏閃過一絲訝異,頓了頓,道:“好,讓你死得沒遺憾!還有一個是什麽?”


    我搖搖頭,道:“先吃了再說,可以麽?”


    我含著眼淚等著他的手下去買水餃。董昊父親對我這副慘像,不聞不問,鐵了心腸地在一旁站著。過了一會兒,坐在董昊身邊,摸了摸他的頭發。


    我看著這一幕,心裏更加難過。我本就沒想弄死董昊,臨走時還反複檢查過,來這裏的路上又弄了那麽多心眼,一路疾奔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


    這次,是真讓那個幕後黑手得逞了。


    不對啊!我們進這個門之前,我布下的痕跡機關都沒有被破壞過,這個房間又沒有其他任何出入口,怎麽會……


    難道真是那瓶硫噴妥鈉出了問題?不,硫噴妥鈉致人死亡的事,實在太少太少。如果毒性猛烈,也不會在醫學上被用作常用麻醉劑了。


    難道……


    難道是辛曉鑫?是他弄了這瓶藥給我,難道是他在藥裏動了手腳,加入了什麽致命毒素?


    不,我不想去懷疑這些小夥伴。


    但是……那天我重回久事西郊花園時,其他人都很正常,唯獨辛曉鑫對我的態度,確實很奇怪:一口一個領導,前後恭謹,左右奉承。我當時還在想,這家夥怎麽這個樣子,到底靠不靠得住?不過想到他一直就是這樣的性格,也沒多管。


    難道,他投誠了那個幕後黑手,下了這等手段?


    我林佑,竟然輸在這裏!


    我不甘心啊!


    水餃來了。一共20個。夠我做個飽死鬼了。


    我被鬆了綁。身上沒有任何武器的我,在董昊父親身邊那些人看來,就像個雞仔一般,不怕我有什麽動作。


    我把那一頭大蒜剝好,一口一個水餃,狼吞虎咽,瘋狂地嚼著大蒜。吃得差不多時,我站起來,向董昊父親道:“最後一個請求,我可以說了麽?”


    “說。”他又隻吐出了冷冰冰的一個字。我已經感覺到死神張開了翅膀,揮舞著鐮刀,向我飛來。


    “讓我向董昊告個別。害他這樣,我很抱歉。我願意用命去贖罪,但是和他道個別,我會好過一點。”


    董昊父親沒有拒絕。我被重新戴上手銬,押到董昊身邊。彎下身去,向他道:“董昊,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這麽設計你,我不該這麽輕易地被人利用,最後弄成這樣……我對不起你,對不起!”


    董昊父親仍舊冷冷地道:“如果你要說的隻有這些,那就不必再說了。”說罷,他仰起頭道:“樂水,對不住了,你侄子對我兒子做出這樣的事,你也別怪我!”接著,他又轉向我道:“行了!用你的命來贖罪吧!”


    我知道董昊父親心裏的糾結。大伯在那張牛皮紙上提過,董昊父親雖然一步步爬到了位高權重的地位,但和他還是親如兄弟一樣。從長輩的情誼說起來,我也算是董昊父親的半個侄子。董昊算是我的兄弟了。我相信董昊父親說要幫我時是發自內心的,但是眼下這個情況……唉……


    事已至此,我還是喋喋不休地向董昊道著歉。很快,就被人強行拖起來,向大門拽去。董昊父親讓其中一個人快步出門去,把車開過來。想必是準備把我拖出房間之後,直接丟上車,到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秘密幹掉我。


    董昊的父親則和另外一個審訊過我的人,準備把董昊的屍體抬走。


    就在去開車的那人剛走出大門時,身後傳來一聲響。


    我們幾乎全都回過頭去。


    已經死去的董昊,坐了起來。


    他的眼睛裏空洞無神,環視了一周之後,竟不顧他父親驚訝至極的眼神,徑直朝我走來。


    我心裏一陣發麻。


    董昊,竟然沒死,他被下了假死藥!沒錯,辛曉鑫給我的那瓶硫噴妥鈉裏,被下了假死藥!


    那個幕後黑手,明明是組織裏的人,他卻竟然有假死藥!我突然腦中一震,十分模糊地猜到了這人的身份。但是……眼前的情況,更加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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