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下把海哥的輪椅從車裏抬出來,隨後推著輪椅帶我們走了進去。


    雖說已經是後半夜了,但進去之後裏麵還是燈光通明,小茹我倆仔細一看,這店麵從外麵看不大,一進來倒是不小,進門之後是個擺著幾張桌子的空曠大廳,地上、桌子上到處都扔著一張張紋身效果圖,一對男女正坐在最裏麵的長椅上聊天呢,男的一隻耳朵上帶著四個耳釘,女的穿的也跟個小太妹似的,嘴唇上還帶著個鐵環,一看就都是出來混的小痞子。


    一見海哥帶頭進來,那個耳釘男‘噌’一下就從長椅上立了起來,趕緊朝海哥恭恭敬敬一點頭說:“哥,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智遠呢?”海哥問。


    智遠這個人以前我就聽說過,似乎是海哥一個兄弟,在周邊一帶名聲也挺響亮,而且據說是全市最好的紋身師。


    耳釘男隨後往裏屋一指說:“智遠哥在裏麵呢,海哥,我這就給您叫去。”


    “別了,我們自己進去找。”


    海哥說完搖著輪椅往裏走,我和小茹趕緊也跟了進去,可還沒等推門而入呢,就聽見一陣陣激蕩地搖滾鼓點從裏麵傳了出來,海哥推門一看,一個滿身紋身的小子正在裏麵坐著抽煙呢。


    屋裏麵一點也不熱,可他滿身大汗,而除了他之外,房間裏的紋身椅上還趴著個女的,背上那朵碩大的牡丹花似乎是剛剛紋上去的,細節的地方還沒有紋完,而且還在往外冒血。


    一見海哥帶小茹我倆進去,智遠趕緊抹了把汗站了起來,朝著趴在紋身椅上那女的一擺手說:“美女,你先走人,回頭再幫你繼續紋。”


    “為啥呀?”


    女人不滿意地嘟了下嘴,也抽了口煙說:“還沒紋完呢你就讓我走,那我可不給錢啊!”


    “老子給你錢行了吧?”


    智遠頓時一瞪眼,又沒好氣地說:“馬蛋啊!破紋身紋了好幾天,每次都是紋一半你就勾引我,紋一半你就勾引我,老子腰子都快碎了!滾著,讓老子歇會兒!”


    智遠一邊罵街一邊把那女的推搡了出去,隨後關了音響,笑嗬嗬對海哥說:“哥,咋這時候來了,有啥吩咐?”


    “智遠,我這位兄弟需要紋個身,你手藝是最好的,你幫幫他……”


    海哥說話時智遠掃了我一眼,隨後把我們請進去坐下,叼著煙問我說:“兄弟你想紋個什麽?紋身這東西有講究,可別亂紋,所謂神龍滿背、權威尊貴,青龍過肩、財路無邊,身紋大虎、必有大福,背有雄獅、王者身姿,身紋錦鯉、福祿無比,鶴保平安、財富節攀,神鷹飛翔、誌在四方,美女天使、桃花不止;你看剛才走那娘們兒,她紋的是牡丹花,有個說法叫牡丹花開、富貴自來,是求財的;再比如當年在咱市赫赫有名的二龍堂堂主,左右肩各紋了一條過肩龍,叫‘青龍雙過肩’,敢紋那玩意兒的就兩種人,一種是叱吒江湖誰都不敢惹的,另一種是叱吒醫院不怕讓人打死的……”


    智遠的話一氣嗬成,聽得小茹我倆愣了好幾下,沒想到就紋個身還這麽多的講究……


    “智遠哥,我也不求氣二不求財,不求平安更不求愛,您給我把這句詩紋上就行了……”


    我說完攤開手心給他看,上麵是楊老道之前寫下的兩句話本欲起身離紅塵,奈何影子落人間。


    一看到那兩句話,智遠愣了一下,隨後笑嗬嗬說:“真看不出來啊,兄弟你年紀不大,沒想到還是個修行的人。”


    “修行的人?智遠哥,您這是怎麽看出來的?”我問。


    “嗬嗬,這是兩句詩,是說人間散仙的,我偶爾也會拜拜佛參參道,這點東西還是懂的,兄弟,信仰這東西放心裏就行,何必背在身上呢?修行要是不夠,你這麽紋可是要招邪祟的……”


    “怎麽,就這麽兩行字也有講究?”


    “當然了,各種紋身都有講究,就看你扛不扛得住了。”


    智遠坐下來又點了根煙,擺弄著手裏的紋身機說:“兄弟,我幹紋身這一行也不少年頭了,十五歲跟師傅學藝時我師傅就說過,神佛菩薩有講究、關公有講究,過肩龍、死神、魔鬼都有講究,這些東西不能輕易亂紋,有可能紋在肩膀上‘扛不住’、紋在後背上‘背不動’、紋在前胸上‘抱不起’,如果體質差陽氣弱的往身上紋點兒比較邪的東西,那更是‘鎮不住’要倒黴……”


    他說完我也笑了,答道:“智遠哥,我這可不是邪的東西,是正的東西。”


    “嗬嗬,那事兒就更大了,紋邪的你招邪,紋正的,邪招你啊兄弟……”


    第045章角


    “兄弟,你要紋的這十四個字是道家賜給人間散仙的東西,其實理論上就跟紋神佛像一樣,但是比神佛像的正氣更強,所謂神佛不可欺,正經的和尚老道,身上是從不會佩戴神佛像和象征性文字經卷的,為什麽?因為按照佛道理論來說,人的身體是世間最汙垢的東西,你把那些東西帶在身上本身就是對神佛的一種蔑視,更別說紋在皮肉上了!都說什麽男戴觀音女戴佛之類的,放屁呢,那都是商家炒作出來的,你越是帶,就越是在無形中欺神辱佛,是大不敬……”


    智遠的話說完,我確實有些動搖了,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甚至有些話我自己本身也清楚,楊老道估計更不會不知道,可既然如此他為什麽又要我來紋這句話呢?


    最近一段時間我已經很倒黴了,幾乎天天他媽的見鬼,回頭把那話往背上一背,妖魔邪祟更饒不了我了……


    看我猶豫了,小茹從旁邊給我遞了根棒棒糖,勸我說:“你就別多想了,我二叔讓你來紋那句話,自然有他的想法,你照做就是了。”


    “那,那好吧。”


    我點了下頭,直接坐到了紋身椅上,朝智遠笑了一下說:“智遠哥,你就動手吧!”


    “好!圖案有講,紋前多想;易紋難祛,深思熟慮!兄弟你這活兒我接了,你可忍住咯別怕疼,輸液紮針還得疼一下子呢,紋身是個長久活兒,估計你得疼一陣子……”


    “哥你就動手吧,我忍著……”


    話雖然說的好聽,但智遠確實沒騙我,紋身機落下來的一瞬間,無法想象的刺痛立刻傳遍了我的全身,疼得我忍不住身體抽搐了一下,但智遠卻猛地一把按住了我的後背,又嘿嘿笑著說:“忍著點,你要是連這點疼都受不了,還紋什麽身啊?”


    我沒回答,默默趴在椅子上用胳膊抱住椅子背,盡量不讓自己再亂動一下。


    可就在這時,屋門‘嘭’地一聲被人從外麵踹了開,大家都忍不住回頭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的猴兒哥喘著粗氣衝了進來……


    一見是猴兒哥,小茹趕緊驚問說:“猴子?你在這兒幹嘛?”


    “老子跟著你們車跑過來的!”


    猴兒哥紅著眼說:“師傅偏心!憑啥給他紋不給我紋!不就兩句破詩嗎?我也紋!”


    智遠愣住了,不過從話裏已經聽出來也是我們自己人,就笑著問他:“兄弟,你也想紋這十四個字?”


    猴兒哥沒好氣地瞟了我一眼,就跟吃醋似的,哼了一下說:“老子才不跟他紋一樣的呢!不就是詩嗎?詩有的是!師傅不給我紋那兩句,老子紋別的行了吧?”


    智遠無奈地撓了撓頭,隨後朝門外吆喝了兩聲,那個看門的耳釘男趕緊急匆匆跑了進來。


    智遠朝猴兒哥一翹下巴說:“這兄弟要在背後紋首詩,我忙著走不開,你帶他去旁邊屋幫他紋。”


    那小子應該是店裏的學徒,聽完趕緊點了點頭,就問猴兒哥想紋個什麽詩?


    猴兒哥瞪了我一眼說:“紋什麽詩都行!總之一定要比那小子的更霸氣!更牛b!”


    他說完轉身就往裏麵的小屋裏走,小茹我們勸都勸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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