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倉幕府的建立,標誌著日本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然而這個新時代卻並不美好,也未能長久。


    因為源氏政權傳到第二代的時候,就開始漸漸不行了。


    主要原因大致有兩個:首先是沒經驗,再怎麽說,武士當權這終究也是開天辟地頭一回,很多事情都處嚐試階段,既是摸著石頭過河,就難免一腳深一腳淺地栽河裏;其次是因為源賴朝死得太早。


    建久十年(公元1199年),這位日本史上最初的幕府將軍,沒有任何征兆地在鐮倉與世長辭,死因至今不明。而後,其家業被傳給了嫡長子源賴家。


    這孩子當年隻有十七八歲,因為實在過於年輕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挑起一國政務,所以大權便被以輔佐他為名的生身母親北條政子給抓在了手裏。


    雖然在今天的學界,人們往往會給予北條政子很多高帽和各種好評差評,比如什麽一手遮天的女將軍、鐮倉幕府背後的女魔頭、日本版的呂後等等,但如果要我說的話,她其實不過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女人罷了——這點倒是跟源賴朝挺像。


    北條政子出身的北條家,其實隻是伊豆的一個普通豪族。如果不是源賴朝落魄為階下囚被流放到那兒,哪怕他不是幕府將軍隻是普普通通的源家大少,從門當戶對這個角度出發,政子也不具備嫁給他做正房的資格。


    或許這就是命,讓一個小地主的閨女一躍成為了天下的禦台所。


    禦台所就是幕府將軍的正房大老婆。


    麵對這一份從天而降的大富大貴,北條政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如何守住它。


    在她的概念裏,富貴的根源是自己的丈夫,換言之,隻要看住了老公,自然就萬事搞定了。


    所以在源賴朝當上了將軍之後,北條政子立刻展現出了惡妻的一麵,用盡一切手段,威逼利誘地將丈夫管得死死的。當時的日本王公貴族有個三妻四妾十幾二十個子女幾乎就不算個事兒,可源賴朝不同,在老婆的高壓政策下,終其一生,隻有四個兒子:長男千鶴,前麵說過,被弄死了;次男跟四男出自北條政子;唯一的一個小老婆生的庶子叫貞曉,算是僥幸偷吃得逞後的漏網之魚,可也沒得什麽好,年僅七歲就被送去出家當了和尚,而且從剃光頭起一直到死都沒再見過自己的生父。


    源賴朝去世之後,源賴家繼位,本來按理說這下不用再擔心有人來跟政子搶老公奪富貴了,可偏偏她仍是放心不下,覺得兒子年紀太小,需要自己手把手教著來做事。


    在北條政子的一手策劃下,鐮倉幕府搞出了一個十三人合議製,就是選出當年源賴朝身邊的老臣十三人,在北條政子的帶領下共同輔佐二代將軍。這十三人裏頭包括了政子的父親北條時政以及她的都督北條義時。


    從此,北條家的勢力開始不斷滲透進了幕府的核心層。


    這就引起了源賴家的高度不滿——本來這家夥說小也不小,天天被老娘外公老舅把持著當傀儡,擱在誰身上都換不來高興。


    於是一場母子對抗賽就這麽打響了。經過了數個回合的交手,最終迎來了殘酷而又悲涼的結局——建仁三年(公元1203年)五月,鐮倉幕府第二代將軍源賴家被自己的親生母親北條政子從將軍的位置上趕了下來,強行送往伊豆的修禪寺出家當和尚,第二年七月,被舅舅北條義時派來的刺客暗殺,年僅21歲。


    且說當時賴家正在洗澡,然後被刺客拿了繩子往頭上一套,赤身裸體地拖進小黑屋一刀結果了性命。


    源賴家死後,弟弟源實朝成為了第三代幕府將軍,也就是長大後宿醉喝茶的那個。


    源實朝當將軍的時候年紀更小,才11歲,所以更加沒有懸念地成為了母親的傀儡,而為了更好地把持朝政,北條政子還讓她爹北條時政出任了執權。


    所謂執權,名義上指的是幕府將軍的政務助理,實際上就是將軍的代理人。北條時政在這個位子上幹了一年多,傳給了自己的兒子北條義時,此時日本的國家大權已經落入了整個北條家之手。


    雖然政子明麵上一直表示自己和北條家僅僅是輔佐攝政,等到將軍長大了就必然會把政權還過去,可那一天終究是沒有到來。


    健保七年(公元1219年),源實朝被殺了。


    凶手是他哥哥源賴家的兒子,公曉。


    殺人動機你應該已經猜到了——為父報仇。


    不過凶手最後也沒落得個好,逃跑過程中被趕來的追兵所殺,年僅20歲。


    至此,源賴朝算是絕後了。


    四個兒子三個死於非命,唯一活下來的那個當了和尚;至於那幾個孫子,要麽英年早逝要麽受各自親爹的連累一塊兒沒個好死,總之,是再沒了後人。


    於是國家大權被北條政子名正言順地一把捏在了手裏,她在京都朝中找了右近衛少將藤原賴經,由他出任幕府將軍,不過這當然隻是個幌子——從此之後,鐮倉幕府的將軍代代都是從朝廷的皇族或是公卿裏選出來的,隻頂個名兒,真正的政權則由代代擔任執權的北條家一手掌控。


    這種非常具有日本特色的和平日子一過就是五六十年,雖然看著有些別扭,可倒也風調雨順內外相安,一直到文永五年(公元1268年),平靜終於被打破了。


    那年春天,一隊來自蒙古帝國的使節團,造訪了日本。


    蒙古帝國就是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在公元1206年開創的基業,經過了六十多年的奮鬥已經擴張成為了一個橫跨歐亞的大國,當時的可汗是忽必烈,使節團正是他派來的。


    而使節團的團長叫潘阜,是個高麗人。


    高麗就是朝鮮,當年唐滅高句麗後,因為跟新羅又不好過了,所以想順手把他們也給一並摁了,但卻沒打過,反而讓新羅順勢逆襲,得到了朝鮮半島大部分的領土,然後定都慶州,史稱“統一新羅”。


    到了公元9世紀,半島發生動亂,各地勢力蜂擁而起,又被分裂成了三個國家,稱“後三國時代”。其中後高句麗國有個將軍叫王建,於公元918年發動政變,改國號為高麗,並且先後滅掉了其餘兩家,最終在公元936年再度重新統一半島,也就是高麗王朝。


    高麗王朝在公元1258年的時候因為實在是自覺再也扛不住蒙古人的攻打了,於是便隻好表示了臣服之意,總算是保留了祖宗的基業和傳統的文化。不過作為交換,除了要對蒙古稱臣之外,每一代的高麗君主繼承人都必須被送往蒙古帝國,接受蒙古式的教育成長,然後才允許回國繼承王位。


    再說那忽必烈收服了高麗之後,蒙古帝國上下都以為這回可汗要一心專攻南宋了,可沒曾想,他卻把目光轉向了日本。


    公元1266年,忽必烈以大蒙古帝國皇帝的身份寫下國書一封,交予兵部侍郎黑的,並命他組建使節團,經高麗出使日本。


    這下朝鮮人不樂意了——倒不是他們小氣不肯借道兒,隻是單純地覺得這事兒對自己有百害而無一利。


    朝鮮人的推理是這樣的:忽必烈的國書肯定沒憋什麽好水,多半是要脅迫日本舉雙手投降;可日本人也不是善茬兒,絕非你讓他低頭他就哈腰的主兒。於是雙方就談不攏,談不攏就要打起來,此時南宋尚在,蒙古人的勢力還沒打過長江,因此想要打日本,唯一的路徑就是穿過朝鮮半島,再過對馬海峽到日本。如此一來,高麗的負擔可就重了,肯定要被逼著準備糧草啊造軍船啊之類的活兒,那豈不是忒苦了?


    應該講,這個推理基本正確。


    忽必烈確實是想讓日本稱臣,這封名為國書的親筆信其實是一封充滿了威脅口氣的勸降信,而且其本人也確實放出過話來,表示無論南宋和日本,隻要敢不服自己,就即刻出兵。


    在確認了蒙古真有可能要打日本之後,高麗方麵立刻表示,萬萬不可。


    可畢竟是在人屋簷下的一介藩屬之國,故而他們也不敢抬頭明著反對,隻好曲線救國,跟黑的說這日本乃是位於荒海之上的一個島國,臣服不臣服都與大局無礙,更何況那海路難走,乘船不比坐馬,乘著一個不留神的,興許就沉了。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忽悠,高麗的樞密院副使宋俊斐還特地領著黑的,找了一個風浪最大的海崖實地參觀了一下,果不其然,那地方狂風連連,海浪一拍就是十餘丈高。


    黑的是蒙古人,一輩子大馬金刀混草原,哪見過這等驚濤駭浪,當時就嚇得不行,連連吐舌頭說去不得,那還真去不得啊。


    下麵一群朝鮮人馬上附和道,對,真去不得。


    於是被完全忽悠了的老實人黑的就這麽回家了,然後稟告忽必烈,說這日本沒啥好去的,還是算了吧。


    忽必烈勃然大怒。


    和黑的不同,忽必烈是一個表裏如一的英明之輩,朝鮮人耍的那些個小心眼在他跟前完全不管用,所以忽必烈當時就下了一道死命令,表示使者必須去,而且由高麗方麵來完成這個送傳國書、招降日本的任務。


    同時,忽必烈還把朝鮮人最擔心的事情也給挑明了,那就是強令高麗國王準備好船隻一千艘,士兵一萬人,用途是“或征南宋,或征日本”。


    高麗國王不敢反抗,極不情願地派出了由起居舍人潘阜帶隊的使節團,來到了日本。


    這夥人在文永五年(公元1268年)的正月,抵達了大宰府,但並沒有繼續向東,而是留在了當地,然後讓大宰府官員將忽必烈的國書送往了鐮倉。


    國書的大致內容是這樣的——


    上天眷命,大蒙古國皇帝奉書日本國王:


    雖然你們日本是蕞爾小國,但考慮到好歹也算是我大蒙古的近鄰,因此多少也該互相往來,修好關係吧?更何況我大蒙古帝國自先祖成吉思汗起,威揚四海坐擁華夏,四麵八方心服我者不計其數。遙想當年朕剛剛即位時,東麵有高麗不肯臣服,結果不得已朕隻能派出大軍前去,經過多年戰爭,終於將他們感化,現在已是我大蒙古東邦一藩了。


    而你日本,自立國以來,不但跟高麗走得很近,也和中華曆朝關係很好,一直互通往來,可為什麽朕當了皇帝之後,你們就從沒來看看朕?是不是不知道朕當了皇帝啊?也罷,不知者無罪,朕這就正式地通知你們,希望你們日本能跟我們大蒙古搞好關係,多多來往。如果真要動起刀兵,恐怕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吧?


    落款是至元三年八月,也就是公元1266年。


    從寫完到送達足足一年多,不得不說朝鮮人真能拖。


    言歸正傳,先說一句,包括日本學者在內,有不少人都覺得,這是一封普通的、尋求友好的書信,雖然口氣強硬了一點,但卻並非是要日本臣服於蒙古。


    對此我真的很想問他們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


    開頭第一句就是“蒙古皇帝奉書日本國王”,這兩人的等級差已然暴露無遺,還說是友好往來呢?


    其實這是一封殺機畢露的勸降信,裏麵還特地拿了高麗做例子,赤裸裸的威脅不言而喻。


    當時鐮倉幕府管事兒的是第八代執權北條時宗,此人雖然時年隻有17歲,但卻年少有為很有魄力,以英勇果敢著稱,人稱“迅猛小獅子”。


    小獅子在看完國書之後,當場拍板:送京都朝廷那兒吧。


    理由是幕府隻管政務軍務,不管外交。


    其實他是在盡可能地拖延時間,目的是備戰。


    北條時宗是個明白人,他知道但凡不想給蒙古人做小,那麽唯一的辦法就是在戰場上戰勝他們。


    另一方麵,京都的朝廷在收到鐮倉送來的國書之後,研究了很久,然後向潘阜轉達了自己的意思:這事兒忒大,請容我們再研究研究、討論討論,您要忙的話,可以先回去。


    在民族國家危亡的跟前,大家還是都很有默契的。


    這事兒一拖就是三年,直到文永八年(公元1271年),當蒙古使者第四次來到日本時,才總算拿到了京都朝廷寫給忽必烈的回信。


    這封信是由菅原道真的子孫菅原長成起草的,大意如下:我們從來都沒聽說過蒙古這個國家,也不知道為什麽你們突然就要我們臣服你們,而且還用武力相脅迫,我們日本自天照大神以來就是神之國度,沒有向外族人稱臣的習慣。


    正當蒙古使者準備拿著信回去複命的時候,突然鐮倉幕府橫插了一腳進來,表示既然你們家皇上說要增進往來,那幹脆這回的信就讓我們送吧,也好往來往來。


    當時蒙古人也沒看回信裏寫的是什麽,隻當北條時宗要服軟,於是連連稱善。就這樣,在文永九年(公元1272年)正月,由十二人組成的日本使節團,經高麗來到了已經改名為元朝的蒙古帝國首都大都,即現在的北京。


    這十二個人其實不是來送信的,他們隻是把文書交給了禮部的人代為傳承,然後就開始四處亂轉搜集起了各種情報。


    而忽必烈在看了信後,果然被氣歪了鼻子,連日本人的麵都沒見就把他們給趕了回去。


    同年五月,以趙良弼為首的第六批使者抵達了日本,在要求對方降服被拒絕後,他們打聽了日本曆代天皇名諱、百官爵位、州郡名號和風土人情等信息後返回了大都。


    元朝要用兵了。


    話說到這裏,可能很多人都會覺得有點奇怪,蒙古人向來隻是縱橫草原陸地,可為何偏偏要跟島國日本過不去?


    這貌似已成了個謎團,我隻說我的看法,個人覺得,是因為南宋。


    忽必烈在中國大陸最終的戰鬥目標其實是消滅南宋,而日本作為南宋的堅定盟友,顯然讓他有些骨鯁在喉,更何況日宋之間的各種經貿文化往來也的確在客觀上有助於南宋國力的增長,加大了他滅南宋的難度。所以鏟掉日本,不管從實際上還是心理上,都能起到打擊南宋的效果,於是自然就會讓忽必烈不遺餘力了。


    而日本不願意搭理蒙古,其實多多少少也是因為南宋,還有一點就是,日本的確不是一個願意臣服別人的民族。從當年聖德太子那麽落後的時代起,他們就開始尋求和中華帝國的平起平坐,現在好歹也算是經過幾百年曆練成了亞洲小強了,怎肯再輕易屈服於人?


    於是,就隻能開打了。


    文永十一年(公元1274年)十月五日下午四點,搭乘著元、高麗聯軍總共四萬人馬的九百艘戰船,出現在了對馬島佐須浦小茂田(今長崎縣下縣郡嚴原町)的海麵上,領軍統帥是蒙古大將忻都,副將洪茶丘,高麗軍的主帥則是金方慶。


    傍晚六點時分,大約三百來人的元軍率先登陸上岸,接著又是一千多人緊隨其後,迎他們麵而來的,是對馬守護宗助國部。


    宗助國帶的人不多,隻有八十上下,其實他本來也不是來打仗的,就是想探個究竟,結果一看黑雲壓城城欲摧了,於是隻能就地擺開陣勢,進入了戰鬥狀態。


    因為人少而且也知道是逃不掉了,所以宗助國幹脆主動發起攻擊,帶著八十寡兵朝著蒙古人的軍陣就衝了過去。


    跑最前頭的,還沒看清蒙古人臉長什麽樣,就被一陣飛射而來的箭給戳成了刺蝟。


    跑後麵的,知道不能再往前了,於是便站住陣腳彎弓搭箭,打算化主動為被動。


    雖然此陣日本人打得極為頑強,對馬守宗助國親自衝鋒在前彎弓射馬連殺數人,但畢竟寡不敵眾,僅僅數小時,八十人就被打得基本團滅,助國本人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之後,對馬島全境淪陷。


    按照慣例,蒙古人在島上燒殺劫掠、欺男霸女地打了一回草穀,接著,大軍開拔,劍指壹岐。


    壹岐就是壹岐島,現在的長崎縣壹岐市。


    十四日,元軍上島,壹岐守護代平景隆帶著一百餘騎應戰。


    雖然較之宗助國的那草草集合的八十多人,平景隆的一百騎兵在數量和質量上都無疑上了個台階,但仍然是完全不敵。


    不光是蒙古人人數更多,還因為武器不行。


    當時蒙古的弓箭一射就是兩百多米,而日本人的弓則最多射個百米之內,因此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戰鬥——當天,平景隆就戰死在了他生活和工作了多年的地方。


    而另一件沒有懸念的事情就是,蒙古人照例展開了屠殺。


    “百姓中男子或被殺,或被活捉,女人被聚集在一起,以繩索穿手結於船畔,無人幸免,壹岐亦是如此。”


    從各種當事人的回憶來看,當時的對馬和壹岐,幾乎算得上是人間地獄了。


    十九日,蒙古大軍進博多灣,並於次日拂曉踏上了九州本島。


    由於距離雙方第一次開打已經過了十來天,元軍來襲的消息早就傳遍了日本,再加上這麽多年來,全國上下一直都在備戰備荒防元寇,所以鐮倉方麵輕車熟路地就聚攏了九州北部的兵力,並且任命了當時的大宰少貳(官名)少貳資能的兒子少貳景資為大將,務必將來犯敵寇趕出國門。


    其實少貳資能本人也出陣了,但幕府考慮到老爺子當年已經77歲高齡了,這才把主帥一職給了他兒子。


    二十日早飯時分,在早良(今福岡縣福岡市內)一帶,少貳景資率部和元軍交上了火。


    頃刻間被擊潰。


    主要還是因為武器不行。


    除了能射兩百多米遠的箭之外,這一回蒙古人又翻了新花樣,那就是在箭頭上塗了毒藥。這對當時的日本人而言是聞所未聞的,更何況在那個年頭,醫療本身就不發達,一旦中了毒那絕對是沒救了。


    此外,元軍還拿出了另一樣新式武器——炸雷。


    當然,這絕非是現代意義上的手榴彈,隻是在瓷罐裏裝了火藥然後點燃了到處丟,盡管論殺傷力的話未必比毒箭強,但卻具備了十足的威懾力,不光能嚇人,尤其能嚇馬,當時日本人騎的馬一見這玩意兒,嚇得不是原地不動就是原地趴下,要不幹脆直接掉頭就逃,把自家的陣形衝了個支離破碎。


    除此之外,另一個導致日本人全然不敵的重要原因是軍製與戰術的落後。


    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鐮倉時代日本人打仗,那麽最貼切的恐怕應該是一盤散沙。盡管看上去是幾千幾萬人的大軍,但他們卻並非一個整體,而是被劃分成了成百上千個小團體,每一個武士都隸屬於他所在的莊園,打仗的時候往往隻聽自己所在莊園的領主之命,或幾十人一群,甚至幾人一夥,各自為政,自由行事,雖然名義上有主帥,但從實際的角度來看,少貳景資要想做到所謂的“統禦全軍”,終究是比較有難度的。


    反觀蒙古人,則思路非常清晰,再多的人馬也宛如一人,擊鼓進軍鳴金收兵,有條有理方寸不亂。


    當時日本和蒙古之間的差距就在於:蒙古人是來打仗的,日本人是來打架的。在真打起來的時候,比起蒙古人的集團衝鋒,日本人更注重的是單打獨鬥。而且,因為日本自古就流傳著“老虎愛皮武士惜名”這句話,戰場單挑被視為莫大的榮耀,所以開打之前必須互通姓名,有點類似於中國的“吾乃關羽關雲長是也,來將何人”這種調調。碰上講究一點的,還要報出生地點工作單位以及領導姓名甚至是祖宗名號,在此我們仍舊用關二爺打比方,那就是“吾乃大漢皇叔荊蜀之主劉備劉玄德座下五虎上將之首河北解良關羽關雲長是也!”。


    如果是周倉呢?那則是“吾乃大漢皇叔荊蜀之主劉備劉玄德座下五虎上將之首河北解良關羽關雲長麾下扛刀大將周倉是也!”。


    總之按照這個路數,哪怕是個炊事班的也能在報名號的時候跟幕府將軍扯上關係。


    蒙古人根本就不玩這個,人打了一輩子從來就隻知道跟著命令衝鋒射箭甩手雷,全然沒有那捉對廝殺大戰三百回合的習慣,更何況戰陣之中喊殺聲震天,你喊破了喉嚨都未必有人聽得見,就算聽見了也不明白——別忘了蒙古人不懂日本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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