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個知道,她的腹部有個窟窿,血都凝結住了。”


    “沒看見凶器嗎?”


    “沒。”


    我低下頭想了想,屍體裸露一定是有原因的,既然不是因奸殺人,那為什麽要把衣服都脫掉呢?難道真像我前麵說的,是為了羞辱死者?不,不會這麽簡單的。


    我又想到那刑警隊長,也許通過勘驗可以查出原因吧,可惜我就無從得知了。想要從屍體本身獲得線索顯然不行。


    “邱心悅當天具體的行蹤你知道嗎?”


    祁佐人擺出了個“你真是問對人了”的表情:“據她的舍友說她那天和平時過的沒什麽兩樣,情緒也沒看出什麽異常,晚上八點以後就出去了,好像是和男朋友約會,十點鍾回到宿舍,沒說什麽就躺下睡了,到了11點她舍友也躺下睡了,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心悅又起身出去了,後來都不知道她再也沒回來過。”


    “嗯。”我點點頭,這段陳述和邱心悅的死亡時間倒是吻合的,讓我在意的是邱心悅和男朋友(也就是真鴻的心上人)既然是在八點到十點的時間裏約會,那麽之後他為什麽又不赴真鴻的約呢?而11點之後邱心悅是自己離開的(也不排除她接到了什麽電話或短信),那至少可以確定是熟人作案了。可惜邱心悅的屍體沒穿衣服,她的手機一定也被凶手拿走了。或許可以通過電信局調查出那時她收到了誰的信息?但我想警方是不會從那上麵獲得什麽線索的,如果凶手有意要害她的話,完全可以用公用電話或隨時可以丟棄的手機和她聯係。


    “說說嫌疑人的情況吧。”現在該聽聽那個腳踏兩條船的男人的不在場證明了。


    “嗯。”祈佐人清了清嗓子,“首當其衝的自然是心悅的男朋友呂望峰了。他的說法和心悅舍友的一致。他們晚上八點到十點鍾都在一起,後來心悅說她困了就送她回了宿舍。本來呂望峰有個哥們昨天過生日,在外麵吃飯k歌,一直打電話叫他過去。於是他看看時間還早,就打車去了。一大幫人一直瘋到早上才回來。所以,至少有十個人可以證明,從10點半到第二天早上,呂望峰根本未離開過大家的視線。”


    我的心沉了下去。真是鐵一般的不在場證明。這家夥不顧真鴻的死活,原來是和不相幹的人在一起快活逍遙。


    真鴻真鴻,若是你得知真相,怕不會再傷心赴死?


    然而這一瞬間,我腦海中仿佛閃過一絲奇怪意念。待我想細細探究,卻已無處可尋了。我覺得自己仿佛是遺漏了什麽重要線索,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能暫且放下。


    “然後就是紀真鴻了。她和呂望峰走得很近,毫不掩飾和他的曖昧之情。有一次和心悅狹路相逢,大庭廣眾之下爭吵不休。紀真鴻是個個性很強的人,心悅好像完全不是她的對手,最後竟然被她罵哭了。”


    “咦?”作為橫刀奪愛者,真鴻也未免太強勢了。偏是對那男人如此軟弱。人間癡情女子,都是如此這般色厲內荏嗎?那邱心悅看來更孱弱,換了是我,屬於我的東西,哪容他人染指?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疑問,祈佐人訥訥地道:“其實……其實是這樣的,那個呂望峰是先追求紀真鴻的,可是開始不知怎麽紀真鴻並沒答應。偏偏那時心悅主動向呂望峰表白了,於是他們就在一起了。可是這時候紀真鴻又不願放棄呂望峰了,於是三個人就……”


    我聽得目瞪口呆。昨晚真鴻完全沒有對我提及這段。從她的描述,我一直以為她是欲求而不得的女子,怎知道其中還有這種曲折?……我想起來了,她曾說過:她想把他搶“回”來。當時我心裏還有一絲奇怪……照這麽說來,呂望峰當真是個淺薄無比的男人,若是對真鴻有幾分真心,怎會輕易改弦更張?但我也明白了真鴻不甘心的原因:因為那本該是屬於她的愛情,她怎願輕易錯失?而邱心悅的孱弱也可以想見了:她才是個掠奪者,故而理屈詞窮。


    想清楚了,我隻覺心裏的厭煩又加深了幾分。這樣一個薄幸之人,卻可以讓兩個女孩一個身死,一個心傷,這是什麽邏輯?雖說感情上的事沒有對錯,可也不是這般甘心下賤。人類愚蠢的情感,真是混亂的無以複加。


    “好了,你可以說和紀真鴻在一起的情景了吧。”祈佐人見我沉默不語,開口問道。於是乎,我不得不再次敘述一遍,隻是在說的時候,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出現:呂望峰讓真鴻在天台等他,自己卻不來,而又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如果我未曾出現,誰來證明真鴻的無辜?我心中一跳,呂望峰果然有些蹊蹺。如果真鴻不是為了要等他,那種時候肯定已經休息了,於是便有舍友證明她的置身事外……真鴻,你到底遇上了如何狠心的男人,要拿你做替罪羔羊……


    “這樣看的話,雖然紀真鴻在11點到12點之間有一段空白,可是她的確沒有機會處理屍體啊……看來她也不是凶手。”祈佐人喃喃自語,“這樣的話,果然隻有那個人最可疑了……”


    “嗯?”聽他這麽說,似乎還有一個嫌疑者,而且已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那人是誰?”


    “呃……”不知為什麽,祈佐人的臉上再次出現了懊惱的神氣,“那就是心悅最死心塌地的追求者,直到她和呂望峰在一起了也不肯放棄的狄斌啊……”


    這次案件,在我以後所遇上的故事之中,也許還算不上是最令人發指的一件。這個故事,究其本身,並不能逃脫其俗爛的事實。固然在這個故事裏,大部分的角色都是真心,然而在那少數的虛情假意麵前,那些執著、那些企盼、那些無望的守候和毫無保留的付出,都像雲煙一樣輕易地消散了,根本經不起任何推敲。人物最後可悲的命運,難道不正是源於他們那可笑的真心嗎?放下全部身段,誠心誠意地將自己的真心奉上,去任由別人利用、踐踏。如果付出就可以有對等的回報的話,那這世上怎還會有人埋怨命運的不公呢?而在這個故事裏麵,不要說回報罷了,就是想讓那被愛的人的心少狠毒一分,也是妄想哩。


    這次案件的確算不上最令人發指,卻奇怪地讓我久久難忘。而我最後之所以作那樣的決定,讀者到最後也應該明白並且體諒的吧。盡管在此刻,你們還和我一樣懵懂未知,冷漠涼薄如我,凡事不啻用最壞的角度來臆測的我,在這個故事的尾聲裏,其實也和你們一樣,盡管懷著一絲不平和憤恨,卻也是無能為力的了。


    因著祈佐人口中的這個“最大的嫌疑者”,也因著他也未掌握到其的具體信息,我們去找那個狄斌了。


    我也恍然有些明白祈某人要屈尊降貴和我聯手的原因了。他和狄斌同為邱心悅的裙下之臣,是少不得有些芥蒂的。而對一個男人來說,知難而退比不得美人青睞顯然要羞恥多了。因此到了狄斌的宿舍,人高馬大的祈佐人居然憑空矮去了一截。從後麵推搡著我,示意我來開口。


    狄斌是個身材並不偉岸的男生,膚色偏暗,但眉目之間卻展現著大氣。此時,他冷靜地打量著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對邱心悅的死,單從他的臉上,倒看不出什麽悲傷痕跡。


    我思量著如何開口詢問,同時也暗恨躲在身後的男人,還偵探呢,這點小事都不能搞定。還好,也許是被我審視的目光盯得不自在,狄斌先發話了,質問對象自然是我身後的縮頭烏龜。


    “祈佐人,你來幹嗎?”


    “我……我們是為心悅的死而來……”


    我看得分明,隨著“心悅”這兩個字從祈佐人口中發出,狄斌的眼神瞬息就黯淡了下去。原來,看一個人愛不愛另一個人,隻要看提到那人名字時的眼神就可以知曉。


    雖然他極力掩飾,但哀痛,不可抑製地從他眼角眉梢泄露流淌。這是我第一次,這麽吃驚地看到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深切情意。


    哪怕那個人,根本不要他。不在乎他。


    然而狄斌又是隱忍的,大大咧咧如祈佐人一定不曾看出來。因為,這家夥居然開始毫無顧忌地問話了……


    “昨天晚上11點以後,你在幹嗎?”


    ……我毫無任何驚訝地閃身,讓狄斌如惡虎撲羊般將某人按倒在地,拳打腳踢。他赤紅著眼,嘴裏惡狠狠地罵:“你這個混蛋,居然懷疑我會傷害心悅!”


    有的人用眼淚發泄絕望,有的人則是用拳頭。狄斌無疑是後者。


    某人何其不幸,連起碼的察言觀色也不會,這樣也可以做偵探麽?


    我無意看人暴力相向,於是百無聊賴地走了開去,自尋了一張椅子坐下。將宿舍掃視了一圈。


    學校的宿舍條件是優厚的,二人一間。狄斌的宿舍在男生裏麵應該算是整潔的了,原因嘛……我微微皺了皺眉,明白狄斌有嫌疑的原因了。


    他舍友的床鋪被褥疊放得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東西也寥寥無幾,我用手指在那桌上抹了抹,竟沾了一層的灰。看來狄斌的舍友是本地人,不常住校的,瞧這架勢,分明好幾天沒待過宿舍了。


    也就是說,狄斌晚上11點之後的行蹤,無人證明。


    我冷眼旁看狄斌的情態,一時的確看不出破綻。他對邱心悅的感情好像是真的,對她死亡的悲痛好像也是真的,但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一定就不是凶手。我知道有人殺完人後最難過的人就是他了。倒也是一種你所不得不承認的真心實意。


    我琢磨的這會兒功夫,那邊的兩個人打的也差不多了,各自都在喘著粗氣,祈佐人摸著臉上的烏青,氣急敗壞:“狄斌,有話好好說不行麽,你打人幹嗎?”


    “打的就是你!你有什麽資格來問我心悅的事!”


    “怎麽,你做賊心虛?”


    “不管你事,你休想用心悅的死來成就你偵探的白日夢!”


    “我這是要探查真相!”


    ……


    我無聊地挖挖耳朵。多說無益,這種廢話就不能少講幾句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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