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縣令不信,質問萬元娘:“你一個婦道人家,哪來那麽大的力氣?這婆子不但被勒死了,還差點被勒斷了脖子。這定是男人所為。”


    萬元伏在地上,聽了這話渾身一震。


    萬元娘淒厲地尖叫道:“婦道人家?我自打嫁了萬家來,啥活計沒幹過,啥苦沒吃過,我幹得比幾個男人還要多,啥時候當我是婦道人家?她不是人,大人哪,這賊婆子不是人哩――我恨不得喝她血、吃她肉。我要把她煮了,一塊一塊吃她肉……”


    梅子寒大怒,罵道:“毒婦,焉敢如此對待公婆?不孝的東西!”


    那媳婦卻瘋狂大笑,不顧萬元的拉扯,說寧願給豬狗做兒女,也不願意給這賊婆做兒女,這賊婆吃兒孫的血肉。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都說這萬婆子罪有應得。


    梅縣令煩惱極了。明明是一樁殺母案,犯得乃是十惡不赦之罪,死者卻偏偏被人罵罪有應得,他要怎麽判?


    不等他想好,那媳婦卻一頭撞在牆壁上,雖然暫時沒死。看樣子也活不成了。


    萬元娘滿頭是血,對萬元吩咐道:“你要是不把弟妹拉扯大……娘做鬼也不放過你,你爹也不會放過你。你……你要記住:娘沒錯!是你爹托夢要我勒死那老婆子的。你爹說了,咱不給她當兒女。告訴你弟弟,娘……娘想他。”


    萬元的弟弟投軍去了。


    萬元不敢離家。怕他走後,家裏沒人能壓製奶奶,所以就讓二弟去了。他則留在家裏照顧娘和下剩的弟妹。


    聽了娘的囑托,萬元眼中一滴淚也無,木然點頭,不等大夫來,那媳婦就死了。


    一場鬧哄哄的劇目,才一個時辰,就落下帷幕。


    梅子寒心中極度不安,不想再多生事端。於是胡亂判了兒媳故殺婆婆,自殺謝罪,草草了結此案。


    他忙得很呢。桃花穀還有五六具屍體等著查死因呢!


    也不知出於什麽考慮,公孫匡當天下午就放了孫鐵等一幹人。


    可是,孫鐵等人卻不肯走。


    公孫匡聽了鎮軍稟報。疑惑極了,便來詢問緣故。


    孫鐵好整以暇地說道:“聽說外麵剛死了人,這時候我們可不敢離開,不然的話,這殺人的罪名怕是就要落到我們頭上了。說不定大人就憑這個把張家定個謀害朝廷公差的罪名。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大人之前那麽謹慎,連找小娃兒都不讓,如今出了命案,倒要放我們出去,這可有些蹊蹺了。我看大人還是謹慎些才好。”


    孫鬼也叫道:“就是。咱們哪兒也不去,就呆在你們眼皮子底下。這樣的話,外邊哪怕鬧翻了天,也不與咱們相幹了。”


    公孫匡大怒,拂袖而去。回到上房坐定,喘氣不止。


    這天晚上,公孫匡在湖邊的桃花林裏埋伏了百來個鎮軍,又命幾個人徹夜不眠,來往巡查。


    大半夜過去,一直到淩晨,都沒有動靜。


    正當軍漢們昏昏欲睡,張嘴打哈欠的時候,忽聽“嘩啦”一聲水響,伴隨著“啊”地一聲淒厲慘叫,劃破了靜夜的長空。


    軍漢們一個激靈,睡意全無,紛紛湧向湖邊。


    有人點燃火把,亮光照見湖麵蕩開的層層漣漪,兩個軍漢正恐懼地望向水中,渾身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眾人安慰、喝罵,好一番催逼,那兩人才緩過勁來,說他們正在湖邊走動,聽見一聲水響,等回頭,童大發就不見了。


    童大發就是那個失蹤的軍漢。


    營指揮使大罵道:“沒用的東西!”


    又對埋伏在旁邊的林中軍漢們喝道:“不是讓你們盯著湖裏嗎,怎麽就沒發現有人從湖裏冒出來?”


    一個軍漢顫抖道:“大人,小人一直盯著湖裏。小人發誓,絕沒看見人,什麽也沒有,那童大發就滑下水了。”


    “胡說!”營指揮使雖然心裏打鼓,卻不大相信。


    那人就拉著他到自己躲藏的地方,趴下後告訴他道:“這麽趴著,借著天上星光,水麵也灰白一片,要是有什麽必定能看見。”


    營指揮使試了下,果然如此,但他還是不信,認定這漢子肯定是打瞌睡,才錯過了。


    接下來,自然是草木皆兵,湖邊亮起了好幾隻火把,眾人都盯著湖麵,直到天亮。


    天亮後,湖麵上又飄起一具屍體。


    穀外的鄉民聽了,都神秘地議論說,這是貪官惹怒神明,遭報應了。


    公孫匡聽人回報後,自然沒好心情,在湖邊仔細查看,也是一無所獲。


    太陽升起後,滿穀的桃花燦若雲錦,湖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烏龜,鳥兒悠閑地鳴叫,一切都是那麽祥和。


    公孫匡和梅子寒盯著那隻最大的烏龜,隻覺心底發寒,渾身不得勁。


    莫非,這烏龜真有蹊蹺?


    第174章流放


    正當他們不知如何應對這事的時候,朝廷來了旨意:將張家全家流放北地。


    原來,永平帝下旨抄張家,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


    張楊的親朋故交、同年師兄弟等紛紛上書,說從來就沒有這樣的事,大靖律法亦沒有這項規定,而張楊也辯駁說,張家遷入桃花穀,發現那些烏龜後,他父兄已經下令不準驚擾,更遑論吃烏龜了。


    這些人中有張楊嶽父曹淵、趙耘嶽父汪正鬆以及周夫子弟子門生等,個個都言之鑿鑿,端出律法條文,又指出胡鎮乃一世家紈絝,曾在清南村欺男霸女、無所不為,連童生試都敢插手,其言辭不可信雲雲。


    這情形卻讓永平帝更加憤怒,一腔怒火不得瀉出。


    他親自下旨,責令大理寺和刑部比照“十惡”中的大不敬,火速定案,將張家一家都定了流罪,流放兩千五百裏,竟然繞過了大理寺正卿汪正鬆。


    永平帝乾綱獨斷、一意孤行地定了此事,以為會引起極大風波,不料,先前反對的人都靜悄悄地一聲不吭,再無人提此事,連張楊也不喊冤了。


    這反常行徑雖讓他疑惑,卻再不肯轉圜,遂派快馬去湖州傳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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