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鱉割下赫林頭顱,讓身後親隨用槍插住挑了起來,然後和葫蘆等人仰天長嘯。


    所有靖軍齊齊應和,喊殺聲如怒濤翻滾,令元軍心膽俱喪,以為靖國援軍到了。


    接下來,戰場上呈現奇怪的現象:人多的元軍被人少的靖國軍隊追殺,自相踩踏而死的,比被靖軍殺死的還多。


    所謂兵敗如山倒,莫過如此!


    ********


    淩雲關,中軍府衙大堂,二皇子秦源高踞帥案後,下麵兩列將官一直排到中門外,有副將偏將,最低也是營指揮使,趙鋒就在其中。


    秦源對門外寒聲道:“帶鄭昊!”


    葫蘆被人帶進大堂,參拜過二皇子後,秦源一指堂下跪著的一個軍士道:“此人說你在戰場上斬殺營指揮使常飛,又害死鎮北將軍胡敬,可有此事?”


    葫蘆慢慢地站起身,先盯著那軍士看了好一會,然後轉向大堂下的眾將官,忽然嗬嗬地笑了起來。


    先是低笑,接著是大笑,最後笑得前仰後合。


    眾人都愕然!


    秦源知道必有緣故,但也不能容忍他在自己麵前如此放肆,一拍桌案喝道:“大膽鄭昊!敢蔑視本殿下!”


    趙鋒見此情形急了,就要出列,卻被身後一個人死死拉住。


    那是李敬武。


    葫蘆似乎並不害怕,他慢慢地歇了笑聲,抬頭輕聲對秦源道:“殺沒殺,有什麽要緊?還不是人家一句話的事。”


    他叉開雙腿,如鐵柱般釘在大堂中央,對著眾將官道:“人家胡家一句話,我姑姑張家就被抄了;胡家一句話,我鄭家也被抄了;胡家一句話,我被人數次謀害、險死還生;胡家一句話,我數次建功,不但不得升遷,反而獲罪。如今胡將軍死了,我不是更應該死?”


    第182章我不死,這聖旨要如何執行哪?


    這番話如同炸雷,炸得眾人目瞪口呆,連秦源也說不出話來——張家獲罪抄家的事,他當然知道,私心認為“甚是荒謬”。


    葫蘆輕笑道:“你們猜猜,張家因為什麽獲罪?”


    他輕快地接著道:“因為住處有烏龜。”


    眾人更是呆滯:這算什麽罪名?


    秦源看著眾將官的神情,心中覺得不妙,剛要開口,就見葫蘆轉身,對站在他身邊的洪霖道:“人家一句話,皇上就下旨將我已經定親的未婚妻室賜給洪五公子了。可憐她不樂意,隻好離家出走,至今生死不知。”


    洪霖俊臉迅速漲紅,手腳微微顫抖。


    秦源急忙道:“那是先前傳出你已戰死,父皇才下的旨意……”


    他解釋了兩句就說不下去了:就算人家戰死,也不能這邊才死,那邊就賜婚,何況人家女家還不樂意。


    葫蘆再次轉身,對著眾人慘笑:“我是該死了!到了該死的時候了!要是我不死,這聖旨……要如何執——行——哪——!”


    他緊握雙拳,仰麵向天狂吼道:“要如何——執——行——哪——啊——哈哈哈!!!”


    一陣野獸般的嚎叫從他嘴裏發出,穿破屋頂,直刺蒼穹,震得眾人耳鼓發麻。


    等他停下嚎叫,還能遠遠聽見群山傳來回音。


    秦源大怒,猛拍桌案:“大膽……”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驚愕地看著葫蘆,半天合不攏嘴。


    隻見葫蘆慢慢低下頭,逐一掃過眾人,再轉向他——兩邊眼角均流下一行血淚,掛在麵龐上。配合那眸中滔天的怒火仇恨,竟是令人不敢正視;胳膊上、肩膀上的箭傷也掙得崩裂,沁出殷紅血跡。


    眾將官看得滿心悲憤,都跟著流下了眼淚。


    那出首的軍士也驚呆了:他親眼看見這個鄭昊殺了常指揮使。怎麽現在反倒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模樣?


    趙鋒最先忍不住,跳出來嚷道:“要殺就殺!把我們都殺了吧!也省得元國人費心來殺。殺光了,國滅了,啥都沒了。一了百了……”


    李敬武嚇得魂飛天外,死拉住這個霸王,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往下說。一邊對秦源幹笑道:“我三叔……我們自小跟葫蘆兄弟情深,一時失態,望殿下恕罪。殿下是知道的。那年張家失了火。才搬進桃花穀。那穀裏有烏龜是不錯,可從沒聽人說不能養烏龜哩!我……末將小時候也捉過烏龜、吃過烏龜……”


    秦源忽然冷靜下來,他站起身,目光銳利地望著眾將官,沉聲道:“自古文武分列,掌管不同事務。刑法訴訟自有大理寺、刑部和禦史台決議。是非曲直,自有公論。豈是我等武將可以插嘴的?況且,‘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朝廷上任何一件事,都牽連深廣,絕非表麵看來那樣簡單。”


    他又對葫蘆道:“鄭昊,本殿下念你此次立了大功,且家中遭難,姑且饒過這回;若再敢妄議朝政,煽動軍心,定斬不饒!來人,帶他下去治傷。”


    洪霖見他措辭嚴厲,末了卻讓人帶鄭葫蘆去治傷,心中一凝,垂下眼瞼一言不發。


    葫蘆不知作何想,一言不發,直直地跟一個將官去了後堂。


    眾將官見二皇子神色肅穆,都凝然端坐,不敢再有異樣,唯有一人被葫蘆激起了血性,他就是雷指揮使。


    等葫蘆走後,雷指揮使站出來,將幾月前自己見到常飛如何對待鄭昊的情形一一說了,說當日他就疑惑不已,隻是不明白緣故。


    有功不獎,反而要打軍棍,聽得大家麵色各異。


    李敬武又道,自他們來了軍營後,上麵就單把葫蘆和劉井兒抽走隔離,又不是提為將官,最後連劉井兒也被調離了;屢次立功,卻屢次不見升遷。


    大靖軍隊編製,同鄉者編為一處。


    秦源麵色愈發陰沉。


    他將目光慢慢移向那個出首軍士,嚇得他磕頭如搗蒜,聲稱自己絕沒有虛言。忽然想起什麽,又說第五營的那個誰也看見了,不如叫他來問。


    聽了這話,眾人麵色又變幻不休:胡家和鄭家這麽大的仇,難道鄭昊真的殺了常飛?


    證人就是被葫蘆救下來的少年軍士,名叫程三。


    程三在大戰中撿了一條命,還殺了不少人,撈了不少軍功,正開心地跟人吹噓,就被叫到二皇子麵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果蔬青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鄉村原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鄉村原野並收藏果蔬青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