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風也躊躇起來:這個黎章,可是他的福將,況且,還要顧忌眾將官的感受。


    平複了一下心緒,黎章接著又道:“衛江偷襲屬下,屬下知道緣故後,念在他才失去親人的份上,並未怪他,也沒有與他當場動手,還跟他講理來著――不信大人可以問他,因為屬下當他是同袍,是手足兄弟。可是,那黃連是什麽人?他是奸細!他利用衛江失去親人的傷痛,挑撥他與屬下的關係,慫恿他偷襲屬下,事後又將通敵的罪名栽贓到他的頭上,這樣陰險小人……”


    衛江漲紅了臉,衝出來對何風跪下道:“將軍。這事都是屬下不智,聽信了黃連的挑撥,害得黎火長差點喪命。屬下願意領罰。黎火長受黃連陷害,在查明黃連是奸細的情形下,為防其逃跑,才出手製住他。不能算做毆打上峰。”


    接著,林指揮使也為黎章辯白,說他確實認定黃連是奸細,怕他聞風跑了,又特地叫上手下軍士。一起去了黃連營帳,可見並非是為了私仇。


    何風聽了,神情有所緩和。對黎章道:“本將軍就念在你昨日立功的份上,從輕處罰。”


    黎章急忙叩首道:“屬下不敢貪功。昨日若不是將軍壓陣,指揮若定,率領眾將士奮勇追殺敵人,哪能取得那麽大的勝利!要說功勞,也是將軍的功勞最大。”


    何風聽了這話,真是渾身舒坦,先前所有的辯駁加起來。也不及這番話合他心意。


    他就怕這個黎章自恃功勞,狂傲無禮,不敬上峰。


    副將軍撚著頜下三縷美須。嗬嗬大笑,親切地對黎章道:“少年人,血氣方剛。嫉惡如仇,這也在情理之中。我軍中男兒,本該有此血性才對。然軍規不容違反,下次要小心了,記得不可再犯!”


    黎章恭敬地大聲應道:“屬下遵命!屬下謝將軍教誨!”


    這就揭過了?


    林指揮使看著黎章,目露異色。


    何風高興萬分,又對衛江道:“衛江,你與黎章不打不相識,彼此惺惺相惜,這也是一件美事。但你先偷襲黎章,後棄袍澤於不顧,本將軍還是要處罰你。”


    不等衛江回答,黎章急忙抱拳道:“將軍,可否容屬下說一句話?”


    何風忙道:“黎章你說,本將軍定會秉公處置。”


    衛江黯然低頭,以為黎章定然不肯與他幹休。


    黎章正色道:“屬下希望將軍不要處罰衛火長。”


    何風一愣:“你真這樣想?那也不成,他犯了軍法,不處罰如何服眾?”


    黎章道:“黎火長記恨屬下,乃是因為他弟弟戰死,傷痛之下,情誌失常,才犯下大錯。屬下對他的傷痛感同身受,因為,屬下也跟他一樣,也有一個嗬護備至的弟弟。”


    他拉過黎水,對眾人道:“當時屬下眼看弟弟就要喪命,肝膽欲碎,對周圍之事充耳不聞,一心想要趕過去救他,並非有意不救衛家小弟的。事後屬下對衛小弟的死也十分愧疚難安。”


    衛江霎時淚流滿麵,失聲痛哭道:“黎火長,是我錯了。我不該怪你!”


    何風和眾將都唏噓不已,卻看著黎章不住點頭。


    何風溫聲對黎章道:“話雖如此,但衛江偷襲黎火長,將你打傷不說,在敵人來襲的時候,又棄同袍於不顧,這實在是難以饒恕。”


    黎章點頭道:“屬下知道。屬下雖不想他受軍法處置,卻也不想忍下這口氣,因此屬下懇請將軍:讓屬下與衛江比試對決,狠揍他一頓,出這口惡氣。如此還能切磋一番,豈不兩全?”


    何風眼睛一亮,猛拍桌案道:“好!這主意好!黎火長果然宅心仁厚。”


    兩人打一架,一笑泯恩仇,就算黎章武功高強,把衛江打傷了,養幾天不就好了,強於受軍法處置,在履曆官檔上記一筆,那可是個抹不去的汙點。


    眾人都大笑鼓掌,有熱鬧看嘛,當然高興。


    衛江卻望著一本正經的黎章,心裏覺得毛毛的。


    黎火長真的那麽宅心仁厚?


    當然不是。


    在軍中,得罪同袍的事最好少幹。不然的話,如黃連那般,在戰場上小使手段,就會令你難以應對,更不要提背後下黑手了。所以,她並不想衛江受到軍法處置。


    但是,一想到不知落在何處、生死不明的哥哥,她若是不親手狠揍這家夥一頓,實難消除心頭之恨。


    再者,軍中不同於別處,若想出頭,除了積攢軍功,還要揚名立威,方能得軍士擁戴尊重。黎章昨日雖然表現亮眼,但還不夠!


    她要在眾軍麵前展露頭角!


    比試定於第二天早飯後在大校場舉行,這樣安排是為了讓黎章和衛江都先休息好。


    何風見完美地解決了這件公案,十分高興,令林指揮使讓黎章接替黃連的職位。


    他又和顏悅色地對黎章說道:“以你的功勞,升為隊長還有餘。先攢著,以後再提拔。”


    黎章恭敬地叩首道:“謝將軍提拔!屬下一定拚死效力,不辜負大人和指揮使的厚望。”


    何風欣慰地點頭:這樣聽話知趣又能打的手下太難得了!


    從何風營帳出來,黎章立即被魏銅等人包圍,七嘴八舌地詢問將軍對她的處置。


    黎水卻著急地拉著她的胳膊道:“師……大哥,你能打得過那個衛江麽?”


    她始終惦記著此黎章非彼黎章。


    若是板栗,教訓衛江自然不在話下,可眼前的黎章卻是師姐小蔥扮的。就算師姐也是從小就習武,那也跟板栗哥哥沒法比的,女兒家總是要差一些。


    錢明一聽不樂意了:“我說阿水,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怎麽能‘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呢,黎老大還能打不過那個小白臉?”


    魏銅狠狠地拐了他一胳膊,將他推到一旁,低聲對黎章道:“黎兄弟,阿水擔心有理。若是平常,收拾那家夥自然不成問題。可是,你昨天不是被他偷襲了一拳,受了傷嗎?”


    黎章淡然道:“無妨,就算受傷了,收拾他也夠了!”


    錢明猛拍手道:“好!黎老大就是黎老大。剛才不還打得那個死胖子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嘛!老魏,阿水,你們就不用擔心了,那個死胖子人雖然討厭,身手卻是不錯的,衛江能比得上他?”


    魏銅一想也是,隻有黎水還滿麵憂愁。


    黎章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正要招呼眾人回營帳,就見兩人撥開人群擠進來,大喊道:“黎兄弟!”


    一個是滿臉胡須的壯漢,一個是英姿不凡的年輕小將。原來是汪老三和胡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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