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話也不用說了,可全部都弄明白了。哪有什麽定期用草灰,真是鬼扯!


    何霆咳嗽一聲,剛要說話,忽然瞪大眼睛――


    隻見黎章奔到張富麵前,劈手揪住他胸前衣襟,另一隻手揪住他的褲腰帶,猛然舉起,就在萬眾矚目下,先助跑了幾步,然後“啊――”一聲長吼,揚手將他扔了出去。


    上萬將士呆滯地看著那個中年軍漢跟流星錘一樣,急速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轟然砸在校場左側,頓時齊齊閉上了眼睛。不敢細看結果。


    即便不看,也能猜到――不是成了肉餅就是肉球!


    這得多大的力氣啊!


    胡鈞雙手捂臉,心肝一起發顫:他真是豬油蒙了心,先前竟然會覺得這個煞星脆弱、可憐,需要他嗬護!


    天哪,還有比他更傻的麽?


    這個煞星!這是個大煞星!!!


    何霆大怒:“大膽黎章!竟敢如此猖狂!”


    黎章麵無表情地說道:“屬下何曾猖狂?屬下之前挨個詢問眾將軍。皆言張富汙蔑上官該當死罪。屬下當著上萬人的麵,脫了外甲脫內衣,扒了上衣扒褲子,當猴一樣被人瞧,連拉屎撒尿、洗臉洗腳都交代的一清二楚。威信和顏麵蕩然無存。如此奇恥大辱,若不親手執行這軍法,實在難消心頭之恨!”


    何霆啞口無言。


    真是怪了。為什麽一確定這黎章無罪,他又討厭起他來了?


    黎章見眾人噤聲,忽然轉向何風:“不知何指揮使還有何話說?”


    何風嚇了一跳,忙道:“沒……沒話說。本指揮……也……也是被那張富給誤導了。”


    何霆見侄兒一副窩囊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剛才,他可是跟張富一起,一力要求將黎章按軍規處置的。如今真相大白,張富死了。若是不處置他,自己這個一向以剛正出名的鎮南將軍,要如何跟屬下交代?


    老將軍慢慢站起身。沉聲喝道:“來呀,將何風拉下去,重打一百軍棍。”


    何風頓時軟倒在地。流淚哭求道:“將軍饒命啊!都是張富……”


    一百軍棍下來,他肯定要去了半條命。


    驚慌之下,他帶著希冀的目光掃向老將軍身旁,希望那些副將軍能出來為他求情。


    但是,顧澗坐得穩如泰山,嚴克也垂眸不語。


    有兩個副將軍剛想起身,見大家都不動,忙又坐了回去,裝作活動身子,將屁股往老舊的木椅上靠得更嚴實些,坐得更穩當些。


    何風傻眼了:沒有人為他求情?


    這怎麽可能!


    他又將目光轉向黎章:上次他不就為自己開脫了嗎?那這次也一定會看在二叔的麵子上,不敢攀扯他吧?


    可是,黎章卻死死地盯著他,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上萬人靜靜地盯著高台,何霆忽然滿心悲涼。


    頭一次,麵對眾軍他沒有睥睨豪邁的感覺,那掌控一切、那大權在握、那操控生死的感覺都沒了。


    以他素昔治軍的手段,當然知道不處置何風,實在難以對眾將官交代――眾目睽睽之下,要如何替他開脫?


    可是,在他尚掌管帥印的時候,居然沒有一個人出頭為這個孽障求情,哪怕是說兩句麵子頭上的話都沒有,這意味著,他這張老臉,已經不值錢了!


    若是他今日不處置何風,會怎樣?


    他不想嚐試,不想在這內憂外患的時候,為了這個不爭氣的侄兒晚節不保。


    他竭力壓製心頭的悲涼,抬起手臂:“拉下去!”


    ********


    事情結束後,黎章依舊板著臉,氣衝衝地往營帳走去。


    汪魁想要跟去,胡鈞急忙拉住他道:“你想幹嘛?跟去挨打?信不信,他真敢揍你!”


    汪魁不相信地問道:“我又沒惹他,他幹嘛揍我?”


    胡鈞冷笑道:“拿你出氣唄!心裏有氣不就該拿朋友出氣麽!”


    這是什麽話?


    汪魁雖然不相信,想想那個煞星把人當錘砸的情形,卻不敢嚐試了。


    不但他,連魏銅等人,雖然關心黎老大,卻都遠遠地散布在指揮使的營帳附近,不敢靠近。


    黎水當然不在此列,她急急惶惶地跟在黎章身後,不住喊道:“大哥,大哥,你還好嗎?”


    等進了營帳,黎章猛然轉身,一把抱住她,死板著的臉上漾起一抹笑容,如同水中漣漪,漸漸擴大。


    “阿水!我……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你?”


    黎水頓時眼睛就紅了,一頭紮進他懷裏,嗚咽道:“我也好擔心大哥。幸虧……有大哥在,我才過得好。”


    這話也就他們倆能聽明白了。


    黎章改牽著她的手,閃身進入帳幔後,低聲道:“起來了。起來了……”


    一個黃臉少年從床底鑽了出來,笑嘻嘻撲進他懷裏,一句話也不說,望著他隻是笑。


    黎章用力將她摟緊,低聲喃喃道:“妹妹!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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