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也納悶,說今兒並沒見過兔子,也不知他這話從哪來的。


    苞穀道:“小七是兔子。”


    眾人聽了麵麵相覷,十分不解。


    紅椒便問道:“苞穀,為啥說小七是兔子哩?”


    苞穀嘻開嘴笑道:“兔子,撞樹死了。被人撿去了。”


    守株待兔,這個寓言的含義他還不能領會,他聽的時候隻疑惑一點:為啥兔子好好地要往樹樁上撞哩?


    今天看見小七一頭撞向櫃子的時候,他終於明白了。


    四個老人還不明白咋回事,板栗紅椒他們愣了一下,然後放聲大笑起來。


    笑完,南瓜彎腰低頭,盯著堂弟的眼睛,哀怨地說道:“苞穀,你讓哥哥們情何以堪哪?才聽過一遍‘守株待兔’,怎麽就想起來了?唉,咱張家有你,我們都別指望冒頭了。”


    大家笑得更厲害,一個個東倒西歪。


    黃瓜和錦鯉的親事徹底落定,心情十分好,因而嘲笑道:“南瓜,你自己不用心讀書,關苞穀啥事?你也別用苞穀做借口,他才幾歲,就能壓得你不得冒頭了?那我哩,可憐我一直活在黃豆的壓製下,我才不容易哩!”


    這下,連張槐和青木也都笑了起來。


    紅椒笑得站不穩,撐著青蒜肩膀喘氣,一邊道:“南瓜,你還是有機會的。苞穀不是還小嘛,趁著他還沒長大,你趕緊冒頭……”


    板栗一直盯著苞穀,見他吃完了,一把將他拎起來。抱在懷裏,笑眯眯地盯著看;又拉起他胸前的帕子替他擦擦嘴,一邊道,這才像張家的娃,這樣才正常!


    大家這樣高興,苞穀也十分興奮。用手摸摸口袋,忽然蹙眉道:“哨子!”


    玩過了,回神了,他也後悔了:為了貪一時玩樂,把竹笛輕易地送給小七了。吃大虧了!


    香荽問道:“苞穀想吹哨子?吹呀!”


    鄭氏道:“吹啥?不是送給小七了麽!”


    她見兒子怔怔的,知道他後悔了,遂教道:“往後還隨便把東西給人不?你不想玩球。就不玩;哄人家幫你撿球,你把竹笛送給他,這會兒後悔心疼了吧?”


    苞穀神情失落,仿佛不知咋辦才好。


    張大栓見不得小孫子不開心,遂哄道:“不就是竹笛嘛,找人做一個不就成了。讓你爹找人做。板栗,這東西是你給他的,你那兒還有沒有?”不等回答。又轉向玉米,“玉米,你有沒有?有的話就送給弟弟玩。”


    玉米搖頭說沒有。那短笛就一個。


    板栗急忙對弟弟道:“大哥再幫你找一個,過幾天就有了。”


    說完,將苞穀往肩頭上一架。托著他玩去了。身後,兄弟姊妹跟了一長串。


    鄭老太太等小輩們出去後,才“哼”了一聲,對青木道:“今兒劉家那邊不高興了?我就說,多多準備些東西,我二孫子娶媳婦,好容易才這一回,家裏又不是拿不出,偏你倆好心,怕劉家陪不起嫁妝。你們好心,人家又不領情,倒過來埋怨咱們瞧不起人。這事辦的,有這樣的麽?要不是黃瓜說太簡了,我又把那柄如意放進去,還不曉得今兒鬧出啥事哩!”


    鄭青木尷尬萬分,因為這都是他的主意。


    劉氏急忙道:“後來說開了,就沒事了。”


    鄭老太太更氣了,拍著桌子對張老太太道:“不提這茬我還不氣,提起這茬我更氣:香荽一個小娃兒都能懂我們的心思,劉大胖子活了這一把年紀,大夥兒在一個村住了幾十年,我跟他爹是啥脾性,他不知道?再說了,黃瓜是我孫子,又不是仇人,我們埋汰劉家,我孫子臉上就好看了?”


    鄭長河也道:“大胖子忒糊塗了。笨!”


    張大栓笑道:“那些婆娘們一嚼舌頭,他們不就多心了。”


    鄭氏麵色古怪地看著老娘,問道:“娘,你是咋曉得那邊情形的?”


    剛才他們可都沒人說。


    鄭老太太道:“你不跟我說,我就不曉得了?自然有人告訴我。”


    劉氏笑勸道:“娘,這都沒事了,咱不想了。臘月二十五成親,好些事都要準備哩。”


    鄭老太太悻悻地丟開這一節,大家商量黃瓜成親諸項事務。


    此後,兩家人都十分忙碌,直到臘月二十五,將錦鯉接入鄭家,才算鬆了口氣。再就是忙過年了。


    諸事不能一一盡述,隻說十一月十二日,冬至,張家祭祖。因是張家封爵後首次祭祖,十分重視,特地邀請了一些近親來參加。


    辰初時分,闔家老小及管事家人等全部出動,從張宅出發,向後沿著西山山脊,往祠堂行去。


    夾路兩旁鬆柏冷綠蒼翠,每隔一段路,林內便掩映著一所院落,或是亭台樓閣。


    本來西山坡都是橡樹的,當日蓋這祠堂時,張槐命人將路旁及祠堂附近橡樹砍了,種上鬆柏等四季長青的綠樹,又點綴幾片梅林。這樣一來,一年四季,哪怕冬天,這一片景色都不單調了。


    眾人到得祠堂前,景象又不同:古鬆虯曲、翠柏森森,顯然是從別處移栽過來的,不像剛來的路上,樹木尚幼;五開間大門,兩邊伏著兩隻龐大的黑色石龜,昂首迎向來人;門楣上印有玄武徽記,匾牌上書“張氏宗祠”,乃是張楊親筆所題。


    進入院內,青石板鋪就的通道,呈十字型。正麵直通北麵丹墀正殿,東西則通兩側廂房。正殿五開間,鬥拱飛簷、雕鏤刻畫,氣象威嚴,軒昂壯觀;殿內,屏風排列,帷幔高懸,香煙嫋嫋,細樂聲聲,正堂上方供著諸神位。


    後麵,還有兩進院落。


    當下,張大栓率眾子孫進入正殿,分昭穆排定次序,淨臉淨手畢,燃燭焚香,獻爵獻酒獻帛,祖孫三代分別上前祭告,眾人隨之叩拜起立。


    首先,是族長張槐主祭。


    祭文也是張楊親筆書寫,才派人送回來的。其文辭莊重,肅穆嚴謹,既追思緬懷了先祖養育之恩,又曆數當世祖孫從寒門到封王的艱辛曆程,再警醒後世子孫奮然上進,繼續光大門楣,興旺家族!


    張槐一字一句,大聲莊嚴宣讀。


    在場眾人,雖然隻有少數人能聽懂祭文內容,但都被那沉肅氣氛感染,均屏息肅手恭聽,連苞穀也得了囑咐,把小臉繃得緊緊的。


    念畢,投入火盆焚化,眾人隨他三次叩拜起立。


    接著,是張大栓,他身為張家在世年事最高的老人,完全用最簡單質樸的方式,向祖先們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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