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哪有心思理會他,進來就四下亂看,找那自稱玉米的人,隻有張槐胡亂跟他應對了幾句。


    鄭氏目光落在那個黑少年身上,立即就定住了。


    大苞穀看見這群人,尤其是鄭氏和張槐,那容顏,竟然與九年前相差不大,隻略蒼老了些,頓時眼睛迅速漲紅。


    霧氣蒙蒙中,他仿佛聽見娘柔聲喊:“玉米,你又淘氣,躲哪去了?”


    他再也無法鎮定,委屈、傷心、怨恨,各種情緒交織,茫然無助下,猛然轉頭撲入陳太太懷裏,抱著她哽咽道:“爹,娘!”


    他也不想想,陳老爺根本不在這,喊誰爹呢。


    小蔥一直盯著他,見此情形,急忙對爹娘使眼色。


    鄭氏來的途中已經聽山芋說了事情經過,心憂如焚,及至麵對這黑少年。感覺既陌生又親切。


    陌生,是因為容貌,她第一次見他當然覺得陌生了。親切,還是因為容貌,少年黑鍵的模樣,別人覺得他不像張家玉米。可她和婆婆不一樣,覺得這孩子有三分像張槐少年時的模樣。鄉下少年,大多都是膚黑皮實勁健的,除非天生膚白。


    還有,那孩子紅著眼睛看她的目光。令她心兒揪緊,不由自主地就朝他走過去。


    張槐扶著張老太太也跟了過去,香荽早搶步上前。


    滿堂的人也都盯著他們。看能否認出蛛絲馬跡來。


    陳老太太卻張開雙臂,擋住鄭氏,厲聲問道:“你就是玉米的親娘?”


    葡萄姑姑站在鄭氏身邊,眉頭一皺,喝道:“不得無禮!”


    鄭氏朝她一擺手,對陳老太太微笑道:“正是。”


    “你是怎麽當人親娘的?你今天認不出他還能說得過去,六年前你怎麽能認錯兒子?才隔了幾年工夫?”老太太毫不留情地質問。


    “我娘並沒有認錯。我們那時候也不能確定現在的玉米就是我弟弟。”香荽搶著答道。


    鄭氏也用力點頭。


    這時候,她也顧不得假玉米的心情了。


    “那你們還把他留在家裏?”陳老太太陡然提高聲音。似乎不敢相信一般,“你們把假的留在身邊,那真的怎麽敢回來?就不怕他傷心?要不是因為這個假玉米。你們家那個護……”


    不等她說完,大苞穀猛然轉過身,一把捂住她的嘴。


    他滿臉是淚。嗬嗬笑道:“奶奶,人家可沒當那是假的,人家覺得那就是她兒子。你什麽也別說,咱們現在還是勾結海盜的奸細呢。這案子得慢慢審。”


    聽了這話,鄭氏心裏難受極了,要解釋,又無從解釋。當時情形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解釋清的,拿不準的情況下,張家怎麽敢把玉米丟開!


    張老太太看看這個黑小子,再轉身看看自家的玉米,忽然張嘴哭喊道:“到底哪個是我孫子?我張家到底造了什麽孽喲……要這麽折騰我們……”


    張家人聽了無不落淚。


    沒有人能體會他們兩難的心境:既怕傷了現在玉米的心,倘或他是真的呢?又怕這個新來的是真玉米,那不更傷心?


    小蔥怕老人家有個好歹,忙低聲勸道:“奶奶,這次一定會弄明白的……”


    張槐盯著大苞穀沉聲問道:“若不是因為假玉米,你們會怎樣?”


    大苞穀對他一咧嘴,做了個難看的笑容,道:“不怎樣。我不記得了。”


    張槐怔住。


    玉米看著爹娘兄妹都圍著那個黑小子,心裏也難受了,湧出一股衝動,上前道:“你要真是張家兒子,會這樣對自己的爹娘?哼,若無陰險目的,何不大大方方將所有事都說出來?”


    花生深表讚同,道:“你別總說話藏頭露尾的……”


    大苞穀立即炸毛:“誰藏頭露尾了?狗娘養的才藏頭露尾!不知哪來的野種,憑著一句什麽也不記得了,屁也沒放一個,就萬事大吉了!就成了人家兒子了!也就你這瞎了眼的蠢貨,拿一個狼崽子當兄弟,哪天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玉米大怒道:“你罵誰野種?你有種就證明自己給人瞧。”


    花生也大聲道:“我眼睛亮的很,我就瞧見你折騰我張家。你這樣的,就算真是張家兒子,我也不稀罕你做兄弟。”


    大苞穀咬牙道:“小爺從來就沒打算拿你當兄弟!小爺的兄弟裏麵沒有你!小爺怎折騰張家了?你說?”


    兄弟還沒相認就已經反目,花生氣得倒仰,大喊道:“有你這麽認親的嗎?還來告狀,吵得整個京城都知道了,好像要把張家整翻一樣,有你這樣認親的嗎?”


    張槐和張楊同時大喝:“都給我閉嘴!”


    花生和玉米悻悻地退下。


    大苞穀卻不肯聽話,大聲道:“不吵?不吵出來等人家無聲無息把我滅口?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是蠢貨?狗賊既然敢送個假的來,定在暗處安排好了等著我,我就是要讓他措手不及。哼,要是進了王府,沒準什麽時候就出個意外,莫名其妙地死了,我還做夢呢!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天我從王府回家。就有人跟蹤我,想暗害我。”


    他雖然罵孫鬼膽小,但他一點沒放鬆警惕,絕不認為孫鬼是杞人憂天。所以大張旗鼓地張揚開來,若他有一點閃失,那張家的玉米就難以存身了。


    玉米氣得渾身發抖。


    人是花生派的。他結巴道:“你……誰暗害你了?”


    大苞穀道:“又不讓我見爹娘,又派人跟蹤我,想幹嘛?哼,不能暗中下手,就派人栽贓。想給我按個罪名,是不是?”


    張槐等人都聽傻了,不知該驚悚。還是該笑他異想天開。


    小蔥見大苞穀頭上冒汗,對王尚書道:“王大人,這位小兄弟身受重傷,必須診治休養。今天不宜升堂,不如改天吧。我們一家人也想跟他好好談一談。”


    “不!”大苞穀斷然拒絕,“我雖受了重刑,一時半會也死不了。不趁著今天把話說清,再過些日子再審。我怕自己活不過今晚,就被人滅口了。到時候,人家會說。這人眼看裝不下去了,畏罪自殺了。那時我跟誰講理去?就算告到閻王爺跟前,我也不得還魂了。”


    話音一落。滿堂嘩然。


    張家人更是憤怒,一齊把目光投向童侍郎。


    這個人,別想張家放過他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果蔬青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鄉村原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鄉村原野並收藏果蔬青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