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不得大姐,大姐能把敬文哥拿捏得死死的,再說,敬文哥也是清南村長大的,並不像其他讀書人。


    她也比不得香荽,三妹妹其實很厲害的。


    她這次回京後。聽說了一些田遙、王窮和黃豆等人的事,她便覺得自己的問題來了:她能嫁給田遙,然後整天跟他爭吵,像個河東獅一樣吼叫嗎?


    問題是,即便是她吼叫。田遙,骨子裏驕傲非常的田遙,也未必會聽她的。別看眼下這樣,有一天,他會嫌棄她不夠溫柔、太霸道、是個醋罐子。


    她要怎麽辦?


    嫁,還是不嫁?


    田遙見她哭了,對楓葉沉聲喝道:“走開!”


    這回紅椒沒有阻止,楓葉沒敢留下,退得遠遠的,站在那邊看著。


    田遙心裏絞疼,衝口對少女道:“紅椒,你放心,我……我一定不納妾。”


    他從來沒見過紅椒這副模樣,居然當他的麵哭了。


    小辣椒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對什麽都無所謂的,可是她眼下慌張無助的很。


    他不管不顧地就說了那話,掏出一塊帕子,遞給紅椒。


    紅椒不接,用自己的絲巾擦淚。


    她低聲道:“田遙,你是很驕傲的。你不要隨便就答應我,你要好好想想,你做得到嗎?你做不到的。我不是說你貪花好色,反正你就是做不到。你們這些人,骨子裏都很……很……多情,你做不到的。”


    她找不出話來形容,便用了“多情”二字。


    其實她知道,不是多情,而是一種理所當然的世俗觀念。在這點上,他們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多年前,娘教她們姊妹《女誡》的時候,就很小心地闡述了她的想法,掩蓋在三從四德下麵。


    那時她還不太明白,眼下才真正體味其中三味。


    娘用她特殊的方式,教導出了不同的女兒,她怕是最沒出息的一個了。


    這麽想著,忍不住淚如雨下。


    田遙沉默下來,他已經明白紅椒的意思了,也意識到問題的根本:不僅僅是因為喝花酒,不僅僅是因為那個丫頭。


    他在清南村生活了那麽些年,回想起張家和鄭家的一切,真的很特別。


    京城其實已經悄悄傳開了:張家和鄭家不喜納妾。


    也因此,便形成一個奇怪的現象:大家拚命想把女兒嫁入兩家,卻少有人願意娶兩家的女兒。


    大家都在拭目以待,要看張家剩下幾個閨女嫁給何人。


    玄武將軍張靈兒自然是不同的,再說,她嫁的也不是王公子弟,而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除了她,張鄭兩家其他女兒能不能像她們的娘一樣如願呢?


    上次有位同僚要為田遙做媒,他說已經向張家提親了。


    那人驚訝萬分,很不客氣地指出:若幹年後,也許他會因為在外吃一頓酒、在家摸一下丫頭的手,而被妻子“獅子吼”。納妾那是想都不要想。


    他當時聽了很不舒服,卻並未深想。


    可是,眼下不能不想了。


    他隱隱覺得,張家似乎把納妾一事看得太過嚴重了。


    剛才他衝口而出說了往後不納妾的話,其實家裏那個人他還真不太好處置。


    田遙看著對麵的少女,月光下。她的身形有些孤單、柔弱,就像多年前拖著手腳鐐去流放一樣。那時他恨不得跟了去嗬護她,那時他發誓,要官居一品保護她……


    呆呆地望著她,思緒萬千。


    心疼,心亂,心煩!


    他很想跟她再保證一次,可是……


    過了好久,他才輕聲道:“紅椒。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丈夫一諾千斤。我是該好好想想。等想清楚了,覺得自己一定能做到,再回答你。”


    紅椒沒有應聲,仿佛對他沒有指望了一般。


    一陣說笑聲傳來,是山芋他們過來了。


    大苞穀累得氣喘籲籲,整個人掛在山芋胳膊上,被他拖著走。


    楓葉忙走過來,三人迎著大家。


    等走近了。田遙勉強對山芋笑道:“老遠就聞見一股臭氣。我說你們這訓練的法子也太難受了,每次練習完。身上都臭不可聞,怎麽見人?”


    山芋笑道:“每次練習完,都從頭洗到腳。魯三叔說這樣更利於身體結實。”


    黃豆蹙眉看著他和紅椒,有些疑惑。


    大苞穀也直起身子看著田遙,又望望隨香荽走出去的二姐紅椒,眼珠轉了轉。不知想什麽。


    說笑著,大家便出了園子。


    黃豆扯住田遙,兩人落後一步,問他道:“你跟紅椒妹妹說什麽了,她好像很難過的樣子?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田遙火大。冷笑一聲道:“你這麽關心她,想幹什麽?”


    ……


    山石後的玉米聽著二人一路低聲爭吵著走遠,臉上現出嘲諷的笑容,又有些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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