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半,他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驚得山穀中飛起好幾隻鳥兒。


    原來,他身上的箭根本沒拔出,紫茄做好了各項準備,一邊跟他說了那番話,一邊貝齒咬緊紅唇,猛一擰眉,用力拔出那支箭,帶出一蓬血花,濺了她滿身滿臉。


    血霧朦朦中,秦霖再次昏迷。


    在暈過去之前,腦中猶想著:你最厲害!


    你什麽都沒做,卻讓我一再違反本性。


    讓一國之尊忘記了剛打下的江山,忘記了他的臣民,甘願舍命去救、事後又不後悔的女子,這天底下能有幾個?


    他都懷疑,天底下有嗎?


    曆史上有嗎?


    他不會因此名垂青史,隻會遺臭萬年!


    紫茄側臉在肩頭蹭了蹭,蹭去臉上滾落的汗水,再低頭細心幫秦霖上藥包紮。


    一切都處理妥當後,她站起身,默默打量周圍,茫然地想,她是不是該走了?


    這個人,哪怕對她再好,可是他擄走了她,害得爹娘著急,哥哥們放下手頭事帶人來追,還因此死了許多人……她再不能糊塗了!


    可是,當她低頭看向秦霖蒼白的臉色,又十分遲疑。


    在這荒郊野外,她留下來都未必能夠救活他;若她走了,那他是死定了。


    她禁不住恨自己心軟,恨老天作怪,讓她處在這樣的情境中,做一個莫名其妙的兩難選擇。


    很快,她發現自己不用為難了,因為她走不了了。


    從左邊山坡樹林裏走出七八個人,打頭的青年文士正是高凡。就算在這山野中,他也依然一派儒雅。


    然而,當他的眼光落到躺在草地上的秦霖身上,便停住腳步,半響說不出話來,臉色十分難看。


    他身邊的老管家急忙上前,幫秦霖查看傷勢。


    高凡則定定地望著紫茄,眼中意味不明。


    很快,他們做了一抬簡易擔架,抬著秦霖匆匆離開山穀。紫茄則又被迷暈了,讓人背著走。


    一行人跋山涉水,走了二十多裏山路,傍晚時分,來到另一個山穀中。


    穀中幾間茅屋,右邊幾塊田地,一個獵戶坐在門前編竹筐。幾隻雞在他腳邊打轉。


    一條淺淺的小河從左邊屋側淌過,流入後山。


    看見高凡他們來,獵戶忙起身上前,跟他們說了幾句話。然後,高凡等人也沒進茅屋,卻脫鞋卷起褲腿。下了那條河,往山裏淌水而行。


    走了近半裏,扒開一處河岸邊濃密的草叢,露出一個涵洞,眾人便貓腰進去了。最後進去的人仔細將外麵恢複原樣。再看不出一點貓膩。


    在山洞中七彎八拐走了一段,又挪開一塊大石,下地道繼續行走了四五裏。


    如此反複轉折。最後,他們從一處山壁內走出來,沉沉暮色中,隻見外麵是一條峽穀,南北兩邊都是懸崖峭壁,上麵露出一線天光,東西看不清盡頭。


    峽穀中沒有房屋,但有幾處石窟。透出微弱光亮。


    看見他們出來,從石窟中湧出一群人,有獵戶。有挑腳漢,有農夫等,打扮形形色色。玉米和小苞穀也在其中。


    大家發現秦霖躺在擔架上,都失聲叫道:“皇上受傷了!”


    “高丞相,皇上怎麽受傷了呢?”


    “是啊,皇上怎麽會受傷呢?”


    ……


    玉米和小苞穀則盯著一個漢子身上背的紫茄叫個不停。


    高凡喝住眾人,揮手道:“進去再說!”


    吩咐人將秦霖抬進一間石窟,放在一張木板床上。


    老管家對高凡道:“老爺,皇上情形很不妙,必須馬上救治。讓鄭姑娘給老奴幫忙吧。”


    眾人聽後都大驚失色。


    高凡喝道:“慌什麽?都出去!”


    將人都趕出去後,他才令人給紫茄喝解藥,一麵吩咐準備熱水炭盆等物送進來,一麵又命人在峽穀前後小心警戒巡查。


    一陣忙亂過後,高凡走了出來。


    玉米和小苞穀正站在山壁前說話,見他出來,忙迎上去。


    玉米問道:“凡大哥,我紫茄姐姐沒事吧?”


    高凡搖頭不理,卻指著跟在小苞穀身後的兩條狗,對一個獵戶吩咐道:“把這兩條狗殺了。”


    小苞穀聽了愕然,等反應過來,忙蹲下身子抱住一隻黑狗的脖子,警惕地抬頭看著他。


    玉米大驚道:“凡哥哥,你不能殺這狗!”


    高凡沉聲道:“玉米,你也不希望凡哥哥有事,對不對?否則你就不會給我傳信了。如今,你大哥追來了,我們死了幾十個勇士,連皇上也受了傷,你覺得凡哥哥應該坐以待斃嗎?”


    玉米結巴道:“可是,這跟七弟的狗有關係嗎?”


    高凡緊繃著臉道:“有!你忘了,大苞穀那條狗會尋人。我仔細想過了,你和小苞穀學業繁忙,那狗跟你們接觸不多,未必記得你們。如果我沒猜錯,它應該常跟這兩條狗混一塊玩,它攆著這狗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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