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世昌忽地想起了自己的愛妻,再也不忍吃這隻兔子,歎口氣,搖了搖頭:“唉,小兔啊,快回家吧。”


    說完,把菜刀揣進後腰,徑自走開。


    忽而身後一陣陰風襲來,洪世昌猛然轉頭,一頭猛虎從樹叢中躥出,一口叼住那隻懷孕的兔子,用力撕咬。兔子掙紮了幾下就不動了,肚囊破裂,鮮血直流。


    洪世昌大喊一聲“啊呀!”伸手拔出菜刀。


    原來這老虎已盯了這兔子許久了,剛才洪世昌手持菜刀在旁徘徊,老虎也不敢冒進,待洪世昌轉身離去之時,猛地撲過來,咬死了兔子。


    洪世昌舉刀站立,老虎叼著血淋淋的兔子怒目而視,以為洪世昌要搶它的獵物。


    洪世昌死死盯著這隻老虎,真的是渾身綠毛,心忖:你這隻畜生,禍害了這麽多生靈,老子今天非劈了你不可!


    心裏雖這麽想,但腿肚子卻一直發抖,他殺過人,但沒殺過老虎,這東西不好對付。不如現在跑了算了。想到這兒,洪世昌開始慢慢往後撤,準備溜掉,老虎卻依然目不轉睛地瞪著他。突然,老虎甩掉口中獵物,猛地躍起,朝洪世昌撲來。


    洪世昌啊地一聲,慌亂中舉起菜刀迎麵劈了過去。身形交錯中,洪世昌的肩頭挨了老虎一爪子,但這一刀也剖在了老虎脖子上。


    洪世昌的左肩幾乎被拍碎,衣服撓爛了,血汩汩直冒。老虎的皮厚重,又加虎毛茂密,雖挨了一刀,但並未傷及內裏,隻是割破表皮出血而已。


    洪世昌斜著半邊身子,右手勉強舉起菜刀。老虎看了看他,開始繞圈,洪世昌跟著老虎的節奏不停地轉身。


    老虎在尋找機會,忽而向右一躍,洪世昌舉刀便砍。不料老虎聲東擊西,掉轉身軀,朝洪世昌左肩撲來,一口咬在了洪世昌滴血的左肩上。


    洪世昌瞬間被撲倒在地,肩上的肉被撕裂了,疼痛難忍,情急之中,回轉右手,將菜刀噌地插進老虎嘴。老虎感到疼痛,撤身想退,不料刀片是豎著進去的,刀刃卡在虎牙上,整個下牙槽都被刀片擋住,吐也吐不出來,進也進不去。老虎不停地往後縮,洪世昌緊緊拽著菜刀不敢鬆手,像拔河一樣,僵持著。


    老虎發怒了,不停地甩頭,力氣大得要將洪世昌甩上天。洪世昌被甩得像風箏一樣來回飄,幾乎虛脫了,“不能死!不能死!不能就這麽死了!”


    人和動物的最大區別就是人有毅力,精神力量激發出來的動力有時會超乎自己的想象,洪世昌拚了!在老虎稍稍喘息的間隙,絕望中的洪世昌不顧一切地把右手捅進老虎嘴裏,整條胳膊滑過咽喉,直達老虎胃裏。老虎被卡得不停地流眼淚,想張嘴咬,腔內有隻胳膊,根本咬合不上,洪世昌使出最後一絲力氣,一聲大喝“我操——”一使勁把老虎的半個胃掏了出來!


    老虎的胃被翻了出來,後退了幾步,很快七竅流血,身子一癱,趴在了地上,嘴裏不停地吐血,聲息越來越小,最後眨眨眼,不動了。


    洪世昌渾身一軟,癱在地上。此時天色已黑,老鴰呼呼飛過,洪世昌摸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臂膀,不禁流下滾淌的熱淚。


    “壯士!”樹叢中浮現出兩個人。


    洪世昌嚇了一跳:“誰?”


    “壯士,你真厲害,剛才打虎好威風!”


    “你們看到了?”


    “嗯!”兩人頻頻點頭。


    “那怎麽不上來幫忙?”洪世昌怒道。


    “天黑,一開始沒看清,隻聽到虎叫聲,還以為是兩隻老虎爭地盤呢,俺倆不敢靠近,生怕被綠毛老虎吃了。後來又聽到人喊聲,才奔過來,此時壯士已將老虎打死。”其中一人說。


    “你們幹什麽的?”洪世昌問。


    兩人相互看了看:“唉,不瞞壯士,俺倆……俺倆是逃兵。”


    “逃兵?”


    “中原大戰,打亂套了。俺們是韓複榘的兵,據守黃河南岸。後來馮玉祥的軍隊打過來了,當官的都不往前衝,在後麵拿槍逼著俺們衝,俺們當兵的不怕死,但不能死得這麽不明不白。將軍不衝情有可原,連長、排長也不衝,一個個貪生怕死,拿俺們當人肉盾牌,給這樣的軍隊賣命不值得,不光俺們,跑的人多了!對了,壯士哪裏人啊,怎麽自己上山打虎啊?”


    “唉——被逼的。我姓洪,名世昌,就是本縣人……”洪世昌說出了自己的往事。


    兩人聽完後,心生佩服,個子稍高的一個人說:“俺叫王繼坤,他叫劉學全,俺倆都是山東人。咱們三人都是亡命天涯之人,今日在此相聚也是緣分,咱們不如拜個把兄弟,三人結為異姓兄弟,在這亂世之中,相互照應,行不?”


    洪世昌一聽,覺得頗有道理,一人在大山中也難活下去,幾個人湊在一起才能做事。再看這兩個人都是實在人,便道:“我34歲,你們呢?”


    王繼坤說:“我28。”


    劉學全說:“我25。”


    “好!”洪世昌大喊一聲,“我們今天就以這虎頭為祭,歃血為盟,結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說著,用菜刀砍下老虎腦袋。


    三人將虎頭放在一塊大青石上,麵朝明月,背靠鬆濤,磕頭發誓,成為兄弟。從此,湘鄂地界最大的土匪團夥開始萌芽。


    王繼坤和劉學全兩人有槍,三人結拜後,先是拿槍下山搶了幾個地主和大戶,後來有錢了,又開始召集窮苦的亡命之徒上山,擴充軍備。就這樣隊伍越來越大。與此同時,兄弟們鑒於洪世昌的打虎事跡,覺得大哥比老虎還威風,乃真正的山中之王,建議老大打出“洪老虎”的名號,霸氣!


    洪世昌點頭應允,自此,洪老虎的名號越來越響。洪老虎的隊伍紀律嚴明:一不欺壓百姓,二不強搶民女,三不拐賣幼童,四不掠正經商賈,五不殺革命誌士。


    江湖上都稱這支隊伍是義匪,和東北的義匪張白馬一樣,洪老虎也受人尊敬,時稱“南虎北馬”。


    劉從雲的到來讓洪老虎如虎添翼,劉從雲也仿佛找到了知音,成就大事的念頭再次冉冉升起。


    祖爺聽完劉從雲的講述,心生無限感慨,英雄都是被逼出來的,隨即也將自己如何來到此地講給劉從雲聽。


    劉從雲聽罷,直豎大拇指:“祖爺愛國忠義,布局周密,老朽佩服啊。走,隨我一起去見洪司令!見了之後把誤會說開,洪司令認為你們是外來的毛賊,在他的地麵鬧事,這才來剿你們!”


    祖爺猶豫了:去不去呢?騙子和土匪,不是一條道上的;不去吧,自己肯定就在這地麵上待不下去了,再往哪兒走?


    忽而又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劉師爺不會是把‘江相派’的內情都告訴洪老虎了吧?”


    劉從雲嗬嗬一笑:“當然告訴了。”


    “這……”祖爺一陣猶豫。


    “哈哈哈哈!”劉從雲又笑了,“祖爺豈不聞兵法講究虛虛實實,我告訴他我們這群人都是深諳陰陽之術的算命先生,都是有真本事的。全國這麽多‘會道門’,也不多‘江相派’這一門,隻不過本領有真有假,而我們是真的,所以祖爺才能被江淮老百姓稱為第一大師,而我才能在劉湘手下成為手握兵權的軍師。而且綏靖之戰,我大破劉文輝,國共兩黨、各路軍閥誰人不知?祖爺啊,我那逆徒秦百川說得對,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們早就漂白自己了!至於我們做局行騙,誰知道?誰又能參透?我早就告訴洪司令,就連‘斧頭幫’的幫主王亞樵都對你大加青睞!話又說回來了,洪老虎自己也是土匪,都是見不得光的行當,誰揭發誰?”


    此刻,祖爺忽而又想起了江飛燕曾經講過的:“祖爺,我們早就是真正的大師了!”


    思來想去,祖爺決定會會洪老虎,待交流之後,再做決定。


    民國四大飛賊


    洪老虎正在後山的山洞裏等消息,心中憤憤:一群外來的毛賊在我的地麵上鬧事,還把幾支趕屍隊給劫了,這簡直是不把我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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