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屋,蔡學忠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蓋著被子:“這是誰?”


    祖爺說:“這是我徒弟的父親,不久前中風了,在我這裏養病。”


    “養病?”蔡學忠狐疑地看了看祖爺,突然一伸手把床上的被子掀起來,隨即嚇得往後一仰,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操!什麽東西?嚇死老子了!”趕緊把被子扔下了。


    “我剛才已經說了,中風。”


    曾敬武被二壩頭用針刺之法把五官挪移了,尤其是左臉,拉下老長,眼睛和臉蛋一起耷拉下來,肉都癱到下巴底下去了。


    此時一個警察低聲說:“我剛才明明看見他走了進來……”


    蔡學忠上來就啪地給了那警察一個嘴巴子:“我操你媽的!你那眼管事嗎?上次你還說那窯姐長得漂亮呢,老子進去之後一通親,結果滿臉掉胭脂粉,都他媽快五十歲的人了!”


    蔡學忠整了整大蓋帽,麵對祖爺:“祖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蔡隊長息怒,息怒,小的們辦事也不容易,就饒過他這次吧。”說著,走到那挨揍的警察麵前,“兄弟,下次看清楚點。”


    “不是,是線人告訴我,我才跟來的……”那人捂著腮幫子說。


    “我操你媽!”蔡學忠衝上去又是一通嘴巴子,“我再讓你嘴不嚴,我再讓你嘴不嚴!你他媽嘴比窯姐的褲腰都鬆!”


    這一切,床上的曾敬武都聽到了,線人?看來,內部有人叛變了!


    “都他媽給我滾回去!”蔡學忠惱羞成怒。


    警察們紛紛退去。


    “祖爺,告辭!”蔡學忠說。


    “蔡隊長,走好,有空常來。”


    夜裏,祖爺親自為曾敬武緩穴,曾敬武慢慢恢複了容貌。


    “有人叛變了,”曾敬武喃喃地說,“我要把暗號發出去,讓大家轉移據點。”


    “嗯,”祖爺點點頭,“今天來的這個小子以前是戴笠的人,戴笠真是無孔不入。”


    曾敬武說:“戴笠勢力越來越大了,他控製的軍統,不僅插手軍政事務,更滲透到國防、交通、外交、警政、財政各領域……但這不一定不是好事。”


    “此話怎講?”祖爺問。


    “老蔣是什麽人啊?那是個多疑的人!戴笠搞得這麽大,老蔣能放心?”


    曾敬武一語成讖,此時的戴笠正如坐針氈。


    其實,早在1942年,軍統成立十周年時,戴笠就“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那年的4月1日,軍統搞了十周年慶典,蔣介石偕夫人宋美齡親自參加慶典。戴笠為了在自己的上司麵前展示自己的能力和功績,更為了展示軍統上下一致服務於委員長的決心,他搞了個軍統特務部隊大閱兵,並且為了取得成功,還提前預演了三次。


    當蔣介石登上檢閱台,看到的是整齊劃一的特務部隊,這些人精神抖擻,身著美式裝備,雄姿英發地從台下走過。那一刻,蔣介石犯疑了。十年前,這個組織還是僅有幾十人的小特務處,如今在戴笠的苦心經營下,已成為最具戰鬥力的部隊,整個係統幾十萬人,十八萬便衣,七萬遊擊武裝,兩萬別動隊,一萬敢死隊,有如此強大戰鬥力的隊伍如今全聽戴笠一人號令,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那一刻蔣介石笑了,戴笠也笑了,蔣介石感謝自己發現得及時,戴笠卻認為自己的忠心得到了認可。


    日寇投降後,麵對如日中天的軍統,蔣介石突然下達了“解散軍統”的指令。


    那一刻,戴笠明白了:自己太能幹了,太聰明了,招來了委員長的猜忌。


    他對親信慨歎道:“我不死在共產黨手裏,也會死在老頭子手裏。”


    軍統解散在即,何去何從,戴笠滿心迷茫。就像袁樹珊說的那樣,算命的人分三種,戴笠此刻就屬於走投無路的那一類了。


    2月,戴笠秘密抵滬。


    “先生別來無恙?”戴笠密會祖爺。


    “承蒙將軍掛念,一切還好。”


    “我記得先生之前說過,我十年之後,必為王公將相,從1936年算起,也快十年了吧。”


    “將軍帶領軍統,打敗日寇,如今位極人臣,還不算王公將相嗎?”祖爺說。


    “先生千萬不要騙我,有什麽就說什麽!”戴笠加重了語氣。


    “不敢!不敢!在下何曾騙過將軍?”


    “可現在老頭子要撤銷軍統!”戴笠猶如困獸般吼叫。


    “老頭子?”祖爺一愣。


    “蔣委員長……”戴笠說。


    “哦,撤銷軍統,也許是委員長正常安排,至於戴將軍……也許另有重用。”


    “另有重用?軍統是戴某的命根子!軍統沒了,戴笠就是無根之水,無本之木,什麽都不是了!”


    “如此看來,委員長要動戴將軍?”祖爺此刻暗歎曾敬武前幾日說的幾句話,戴笠真的要完了。


    “可我從無二心啊!自從跟了老頭子以來,戴某秉承領袖意誌,體念領袖苦心,鞍前馬後,無怨無悔,甘效犬馬之勞十幾載!老頭子應該知道啊!別的不說,就說西安事變時,多少人想把老頭子弄死啊,我卻冒著生命危險陪宋夫人去了西安,這些老頭子不可能不知道啊!”戴笠幾乎是哭訴出來的。


    “將軍勿急。也許是同僚陷害?”祖爺提醒。


    一聽這話,戴笠忽地一下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麽多年來,自己為了扳倒對手,殺了這麽多人,害了這麽多人,好多國民黨大佬都對自己恨之入骨,想置我於死地的何止一人?可這些都是經過老頭子點頭的啊,我就像一條忠心耿耿的狗,時時刻刻聽命於主人,如今主人要拋棄我,沒有了主子護衛,那些仇家轉眼就可把我撕爛了。不行,不行,不能就這樣束手就擒!再賭一次!再賭一次!


    戴笠的汗都下來了。那一刻,祖爺並沒有快意於戴笠困獸猶鬥的狀態,更多的是感覺淒涼,人生百年紅塵事,幾時風光幾時憂,誰能想到昔日風光無限的“蓋世太保”竟會落得這般境地。


    “先生有何妙策可救我?”戴笠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祖爺。


    看著絕望中的戴笠,祖爺不想再談什麽周易八卦了,而是坦誠地說:“戴將軍,肯聽我一言嗎?”


    “先生請講!”戴笠迫切地看著祖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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