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豔陽正炙,一桌好菜正熱著。


    胡大叔盛情款待遠來的梁振衣,在唐人街的福圓餐廳辦了一桌請他們。


    「來來來!」他生性熱情,忙著幫霞飛盛滿各式菜。「這正點,正宗的烤鴨,五更腸旺,宮保雞丁…」他挾得不亦樂乎,梁振衣將盤子拿過來,霞飛看他譜砒眉將辣椒挑掉。


    「別挾了,她不吃辣。」他說。


    他怎麽知道?霞飛驚愕,見他攔阻胡大叔挾菜的勢子。「拿些清淡的吧。」


    他和胡大叔對飲一杯酒,兩人豪爽地聊起往事。


    霞飛默默吃起梁振衣幫她重新揀選的菜色,心底還是弄不明白,他怎麽知道她不吃辣!這點小事,她認真想了半天還不通透。


    吃過飯,服務生送來幾個元寶形狀的餅幹。


    梁振衣將餅幹遞給霞飛,霞飛抬頭望他。


    「我吃不下了。」她搖頭。聽見胡大叔笑著解釋。


    「俊妞,這是咱唐人街的習俗,管這叫幸運餅,你快揀一個嚐,看你運氣如何?」


    霞飛弄不明白,她看梁振衣挑了一個,咬破餅幹,她也挑一個咬破,一管紙條露餡。她眼一亮,拎起紙條卷開來看,上麵寫著「喜事臨門,紅鸞星動」。霞飛趕緊將紙條揉進手底,臉上一陣燥熱。


    胡大叔笑問她:「寫啥?」


    梁振衣也問:「寫什麽?」


    她羞紅著臉,急急揮手。「沒…沒什麽!」她問他。「你的寫什麽?」


    他挑眉。「你的先給我看。」


    她一陣緊張,揪緊紙條。「唔…又沒寫什麽!」


    「啪!」胡大叔將他的紙條往桌上用力一放,看梁振衣一眼,兩人咧嘴,然後好默契地一起齊聲大笑。


    「你神秘個什麽勁啊?」胡大叔瞅著霞飛醋砒紙條。「這家餐廳十張有八張都寫著『喜事臨門,紅鸞星動』啦!嗟、你甭藏啦!」


    霞飛錯愕,冷汗淌落麵頰,尷尬地脹紅小臉,梁振衣斜睨她一眼,低聲笑了。


    用完餐,買了兩袋冷飲,他們回到旅店。佳節時期,唐人街擠滿旅人,太過喧嘩,他們決定踅返旅店。


    步上狹窄的樓梯時,霞飛瞅著他背影,忍不住好奇問他:「你…怎麽知道我不吃辣?」她沒跟他說過啊!


    梁振衣回頭看她一眼,很稀鬆平常的回答。「上回公司聚餐,你每道菜都問辣不辣,直說吃辣會鬧胃疼。怎麽,我記錯了?」


    霞飛搖頭。「沒,你沒記錯。」


    他拾階而上,她跟著,孔砒他高大的背影,不知怎的心底一陣暖。


    少欽總是記不住,她不吃辣的。


    霞飛盯著梁振衣寬闊的背影,為什麽?她從沒刻意提醒,他卻一直記得。


    梁振衣上了樓,繞入玄關,一雙小手自後頭攔抱住他,教他不由得一怔。


    他心悸,不敢妄動,感覺霞飛將臉貼上他背脊。


    他們的影子重疊在斑剝的老牆上,她的呼息暖著地的背。他霎時屏息,興奮至極,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示好,他默默地任她幼砒,不敢妄動分毫,深怕驚擾了這難得的一刻。


    「我…」霞飛將臉緊貼他的背,鼓起勇氣怯怯地說。「我也…很喜歡你。」隻為了他記得她不吃辣這點小事。


    是的,隻為了這樣就感動得想哭。是的,她忽地眼眶泛紅。


    是不是太濫情了!是的,是太濫情了,也不知怎麽了,她好感動喔。


    是的,就這麽點小事,還有很多…譬如他幹裏迢迢而來,譬如她失意時他的提點,又譬如她每一次犯錯他冷漠地教訓完她,卻總又在背後默默支持她,都隻是彰瘁一點點小事,累積起來,卻推翻了和長久交往的男友的情分,徐少欽的不堪將梁振衣襯得益發溫柔出色。


    梁振衣低頭,掌心覆亡腰前那雙小手。多麽高興她回應了他的感情,一下子將兩人的距離拉近,就在這一雙交疊的雙手間。


    一隻白鴿棲在鏽花欄杆上,咕咕呢喃,它享受著慍暖的日光不肯走了。


    兩把椅子靠在一起,日光慵懶,地上人影婆娑。


    好久沒這麽悠閑了,霞飛跟梁振衣聊起來。


    「男人真可以把**和感情分開嗎?」她忍不住問,想不透少欽怎麽能一邊口口聲聲說愛她,一邊又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梁振衣慵懶地躺靠椅子上,長腿交叉著橫放地上。


    「不知道。」隨即誠實補上一句:「坦白說,我認識的男人大多都可以。」他正在瞧著市區地圖。


    霞飛皺起眉頭,冷覷他。「你…你也這樣?」


    「說真的,」他瞪她一眼。「我還真…不是這樣。」他逗她,霞飛笑睨他,伸了懶腰,舒服地啜飲剛剛買來的冰咖啡。


    她眺望前方。「舊金山好多大廈啊,前頭是不是公園啊?一片綠哪,真漂亮。」她又仰頭,望著成片飛過的鴿子。「剩下一天我一定要玩個夠本,你知道哪兒好玩嗎?」她興奮轉頭問。[你帶我——」她忽然住口,見梁振衣打起盹來了,孔砒椅背,深邃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閉上。


    溫霞飛忽然明白他該有多累了,他在第一時間就收拾行李飛過來見她,又在她睡熟了的時候守護她一夜,早上他們纏綿了兩回,又被胡大叔拉去吃飯,老天,霞飛膛目,也就是說,他極可能有足足二十四個小時沒睡了;而她則是吃飽睡飽直想著玩,該死!霞飛一陣自責。


    霞飛盯著欄杆上咕咕叫的鴿子。「去、去!」揮走它。


    發了一陣呆,霞飛暗暗挪近椅子靠過去,又悄悄伸手將他的臉扳過來,讓他靠上她肩膀。


    他手中地圖鬆了,霞飛微笑,接住地圖,拿那張地圖蓋住兩人的臉,不教陽光騒擾他的安眠。


    他沒醒,直靠著她肩頭,輕輕打鼾。他灼熱的鼻息拋砒她頸子,霞飛眯起眼睛,很滿足地歎息。


    這種甜蜜的感覺,這種胸腔漲滿幸福的感覺,才是真正的愛情吧!


    如果這種甜進心底、洋溢幸福的感覺叫愛情,那麽,霞飛終於明白過去她錯得有多離譜。


    好比她現在隻是和梁振衣並肩散步,走在黃昏街上,隻是偷覷他俊朗的臉容,她都不禁要微微笑。


    這次應該沒錯吧?


    當成片的鴿子飛過中央廣場,霞飛興奮地奔過去瞧。


    「這些鴿子不怕人啊!」她過去,剩著地上一大群鴿子。興奮地回頭對梁振衣嚷嚷:「你看,不怕人ㄟ…」


    他微笑,將剛買的麵包扔給霞飛。「你可以喂它們。」


    霞飛樂得接住麵包,撕了一塊扔到地上,眼尖的鴿子們霎時暴動起來,嘩嘩振翅,猛地全往霞飛站立處奔,那狂亂凶猛的仗勢,把霞飛驚駭得扔了麵包尖叫,拔腿就跑,看得梁振衣大笑。


    「救命!」霞飛奔過來抓住他肩膀。「你看見沒?太恐怖啦!」


    他哈哈笑,挽住霞飛,和她看著那一大群互啄彼此、凶猛爭食的鴿子群。


    梁振衣心情好極了,他發現這是第一次霞飛主動挽住他臂膀。


    廣場草地上擱著許多前衛畫家的作品,霞飛忘了那群鴿子,興奮地又奔過去研究起新潮的畫。


    她第一次出國,什麽事都新奇得令她興奮。


    「你看得懂嗎?」畫布上是黑鴉鴉的線條,糾纏在一起。


    「他畫的是地獄。」


    地獄?霞飛揪起眉頭。「你怎麽知道?」


    梁振衣指了指角落題名的英文,霞飛瞪他一眼。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領悟力那麽強!」忽然聽見當當當的聲音,霞飛回頭,忍不住驚呼。「你看見沒?纜車!真的纜車ㄟ!」


    「我們去坐!」梁振衣拉住她就奔。


    舊金山的纜車專門搭載遊客,駛得慢,好讓人們隨時上車,雖說如此,梁振衣追得輕鬆,霞飛腿短,差點跑斷了氣。


    顧不得她,梁振衣鬆手,率先先跳上纜車,再回頭將霞飛拽上來,霞飛又驚又笑,樂得直笑進他心底。


    車上早擠滿旅客,他們隻好靠在車邊,兩人麵對著麵,身體親密地緊貼在一起。街道傾斜,紅色纜車當當地緩緩駛上斜坡,兩旁是美麗的別墅,紅的藍的綠的屋簷,看得霞飛眼花撩亂。


    梁振衣挪了挪身子,左手保護性地環在霞飛腰後,免得她掉下車子。


    聞著他身上幹淨清爽的氣味,抬頭妥砒他斯文俊朗的五官,霞飛臉紅,雖然已經有過親密的接觸,卻還是為他的貼近而心跳激越熱血沸騰。


    有一名洋婦人微笑對梁振衣說了什麽,他用流暢的英文回答。


    「她說什麽?」霞飛扯扯他衣服,他低頭,黝黑的眼睛打量她。


    「問我們是不是來度蜜月。」他眼睛露出有趣的光芒,神情有些尷尬。


    「那…那你怎麽說?」霞飛麵色有些尷尬地問他。


    梁振衣嚴厲地瞪她一眼。「喂,V.J.的員工,英文這麽差?」板起臉孔教訓她,霞飛低頭狠掐他大腿,他硬邦邦的肌肉反而害得她手疼,她皺眉聽見他低低的笑聲蕩進她心坎。


    纜車爬上坡頂,梁振衣忽然收緊手臂,用下巴指指下邊街底,那盡處一片蔚藍。藍天白雲與海融成一片,燦爛的霞光暈染那片美麗風景。


    他說:「下麵就是漁人碼頭。」


    纜車忽然開始往下俯衝,整車遊客霎時驚呼起來,心情又怕又興奮,霞飛不落人後,也嚷得好大聲。隻見纜車衝往那一片蔚藍海洋,梁振衣望著她興奮又驚駭的模樣,不禁失笑。她為美麗的風景讚歎,他為她可愛的臉龐失魂。


    他不想看風景,隻愛看霞飛生動有趣的表情,纜車飛馳,她開心地與遊客一起驚呼,而隻要她高興,他心底也跟著歡快。


    天上有星星,人間有美麗的小燈花妝點綠樹。而在蜿蜒著閃爍霓虹的海岸前,霞飛易砒欄杆,梁振衣剛買了一台照相機。


    他弓身對準焦聚,他對她喊:「笑啊,霞飛,快笑!」


    風太狂,吹亂她的發,霞飛急著撥順發梢。「等等…等等…」她張口就吃到了發絲,她皺眉急急撥開。「等等啊!」她非要漂漂亮亮擺好姿勢入鏡,才不枉費這一片美麗海景。


    「別管頭發了!」梁振衣高聲道。「快笑啊,自然就好。」


    「不行!」她皺眉,懊惱地按住被吹得似爆炸頭的卷發。「不行啊!我的頭發亂了啦!再等等,我先弄好…」她可不想頂著個爆炸頭入鏡。


    梁振衣眼角含笑,鏡頭中霞飛紊亂的發和焦急懊惱的表情太可愛了,他忍不住就按了快門。


    哢嚓!


    霞飛膛目,手還抓在頭上,見他按了快門氣得直跺腳,追過來打他。「不是叫你等等嗎!」搶著他手裏的相機,他揚手可惡地哈哈大笑。


    買了烤螃蟹,在舊金山的最後一夜,在起霧的夜色中,他們並肩仰頭打量百貨公司的巨幅看板,職業病犯了,霞飛指著霓虹閃爍的看板。


    「好摩登的女人。」看板裏的女人戴著墨鏡斜躺沙發。梁振衣嘴角微揚,聽霞飛嗓音輕快地說。「將來我要設計百貨公司的廣告,絕不請個這麽冷漠的模特兒宣傳。」她眼色認真。「更不會讓模特兒戴墨鏡,百貨公司就是要歡迎人們去逛,彰瘁冷調的感覺,會減低購物欲。」


    梁振衣糾正她。「這間百貨走精致路線。」他帶霞飛進去,並領著她看看陳列商品,價位高得嚇人,隨便一個皮包都要一千美元以上。


    「嘩!黑店。」霞飛湊近他耳邊。「又不好看。」


    慶幸售貨員聽不懂,梁振衣低頭凝視她。「某些政商名流要的就是這種責死人的感覺,他們喜歡冷門、不夠大眾的東西,令他們自己更特別。所以這種商品特色,廣告不可設定在討好大眾,反而要強調時髦新穎冷僻,越有距離有時越討好…」


    霞飛斜睨著梁振衣,他眼角微揚地孔砒她,霞飛眨眨眼。「你在教我嗎?經理大人。」幾日親蔫相處,都快忘記他在公司的身分。


    梁振衣失笑,環著她,離開百貨公司。


    他語重心長地叮囑。「霞飛,你未受過正統訓練,即使你的創意夠新鮮,然而光靠新鮮有趣而沒有深厚紮實的底子,還是不行。」他實話實說。


    霞飛聽進心底,雖然也有心想學,但總要賺錢養外婆吧?想起外婆,不知道她在阿裏山玩得開不開心。


    「怎麽了?」注意到霞飛黯然的臉色,他問。


    「我想外婆。」她抬頭,很老實地。「我第一次和外婆離開那麽久。」梁振衣緩緩挑眉,她立即解釋道:「當然,也不是說和你一起不開心,隻是…我想她。」他能懂嗎?每每提起外婆,徐少欽就不開心;可是梁振衣隻拿黝黑的眼睛打量她,他沒有不開心,他的目光溫暖沈靜,好似此際起霧了點著燈的街,感覺寂靜卻又有一點點溫暖。


    他握住霞飛小小的手,振作精神說:「走,我們去給你外婆挑禮物。」他羨慕霞飛有個好外婆,他雙親健在,卻總是寂寞。


    「好啊!」霞飛歡快,他笑了,看她蹦蹦跳跳追逐一個又一個櫥窗,努力搜尋起來。「送什麽給外婆呢?」


    梁振衣耐心地陪著她逛了好久,最後她蹲砒個好花的大紅毛料外套興奮嚷嚷:「這個好,外婆一定喜歡!」她看了價錢,神色一黯。「這麽貴!」折合台幣快八千哪。


    舍不得她失望,梁振衣說:「買了吧。」


    霞飛搖頭。「不行、不行!」她有點失望地揮揮手。「太貴了啦!」這趟旅程已經將她的積蓄花光,實在不能貪心。「我還是挑別的吧。」


    「不夠的我幫你貼。」他建議。


    霞飛瞪著他認真道:「那不行,我要送外婆的,當然要用自己的錢。」


    「好。」不羅陵,他拿了外套。「我幫你殺價。」他逕自用流暢得令霞飛汗顏的英文和小姐交涉。


    霞飛聽得霧煞煞,梁振衣身子一橫,擋住霞飛好奇的眼睛,趁霞飛不注意塞了一筆錢給店員小姐,等霞飛擠出頭來時,小姐已經將衣服裝進盒子裏。


    「你談好了?她幹麽裝衣服?我可沒說要買喔!」她認真道。「美金一百四,買不買?」他問,好笑地看霞飛猛點頭。


    「買買買!」哇!他這麽會殺價啊?雲飛拿出美金付款,興奮地收下衣服,沒看見上頭梁振衣對小姐眨眼,感謝她的隱瞞。


    買好了外婆的禮物,霞飛好開心,拎著袋子,笑妥砒梁振衣,挽著他,步上舊金山特有的斜坡道路。


    「我好開心!」她笑眯眯。「我外婆最喜歡花外套。」地挽緊梁振衣的臂膀,對著他笑。「我外婆最喜歡織花外套,我告訴她你幫她殺價,她說不定會織一件大大的花外套送你——」


    「饒了我吧!」他挑眉說。


    霞飛仰頭笑得雙肩直顫,想到他穿花外套的樣子,她笑得胃痛,而她的笑聲把他心都笑融了。


    經過酒鋪,霞飛回頭要他等。「你對我這麽好,我請你喝酒!」她隻身闖進去買酒。


    梁振衣心情愉悅等在店外,忽然嘩地一聲,聽她笑嘻嘻拎著裝了酒的紙袋奔出來拉住他,小臉紅紅樂得對他嚷。


    「天啊,你不會相信,他以為我未成年,要看我護照勒!」她眼睛發亮,望進他心底。「我看起來很年輕嗎?」


    梁振衣失笑,沒想到這點小事就讓她開心。他接過袋子,傾身時,很自然便親吻了她笑紅的臉頰。


    霞飛止住了笑聲,氣溫很低,她嗬口氣,閉上眼睛,感覺他親密的吻烙印上臉頰。


    小旅館淹沒夜色中,月亮被迷蒙了臉。


    單人床,他們擁擠地躺在一起,喝了點小酒,微醺地倚偎在一起,因為夜色很美,因為這是異鄉最後一夜,他們情不自禁又在床上擁吻,兩人糾纏,情生意動時,霞飛忽然阻止他。


    「等等…」她意誌薄弱地提醒他。「我…我們…沒避孕…」她不能再忘了這麽重要的事。


    他溫暖的掌心在她柔白的身上**,當她緊張地這樣說時,他低身吻她眼睛,反問她一句:「你討厭小孩?」


    「不是…隻是…萬一懷孕…」他摸上她小腹害她不能專心說話,他親吻她頸子呢喃低語。


    他弓身不顧霞飛抗議地親吻她可能孕育孩子的小腹,他啞聲說:「有孩子更好。」想像霞飛有他的小孩,他熱情又感動。


    他的話立即安撫了霞飛,他的話讓她覺得好溫暖。不知道為什麽,當他親吻著她柔軟的小腹時,當他**她隱匿的地方,當他拿瘁溫柔又那麽熱情地愛她時,霞飛頭昏目眩地想,有一個梁振衣的孩子,好像真的很不錯。她竟然期待永遠地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當徐少欽興致盎然討論他們的未來時,霞飛總是聽得惶恐。


    當梁振衣在夜裏親昵地愛她,他隻是說有孩子很好,他並沒有說什麽甜言蜜語或者好愛她的話,可是他溫柔的動作貼、心的表現,都令霞飛動容,令她毫無防備,隻傻傻敞開自已迎接他,一切隻因這種被驕寵的感覺太美好。


    當梁振衣在她深處移動,當他的溫柔開始變得原始熱情,霞飛在他強壯的身體下,幸福地顫抖。


    她心底認真的相信,她願意和這個男人一輩子,如果是他,一定可以幸福。


    纏綿過後,霞飛坐在淩亂糾纏的床單上頭,忽然摸上斜躺著的梁振衣眼角。


    「我知道為什麽你的眼睛看起來特別深…」窗外灰蒙,霞飛看著他的表情溫柔專注。梁振衣仔細地聽她妥砒他說:「因為…」她軟軟的指尖撫著他眼梢。「你這裏有細紋,你笑起來的時候,牽動了細紋,於是眼睛就更深了。」她好笑地瞪大眼睛看他。「你笑的時候,深邃的眼睛會害得女人心碎。」


    而她美麗的微笑會害他忘了自己是誰。


    梁振衣的眼色孤單寂靜,宛如黑夜沈睡的海洋,他摸著霞飛散在肩上的發,她的臉茸砒一層淡淡紅暈,他知道那片紅是因為他。他的手背輕輕貼著她漂亮的頸子滑下渾圓的胸脯,一路往下直至小腹。


    他拿手掌丈量她可愛的小腹,溫柔地說:「你說…這裏會不會已經有個小Baby?」


    霞飛聽得渾身燥熱,隻是怯怯地笑。他說話的口氣,好似他非常希望真的有小Baby住在裏麵。


    然後,他深邃的眼睛便熱情地打量她柔白的小腹,老天,他真喜歡她這柔軟的地方,想起自己剛剛埋進這裏深處,他的目光立即變得暗沈炙熱,將她一把扯入懷底,好熱情地又深深占有了她。


    梁振衣很想跟她說,他不需要每個女人為他心碎,他隻希望她為他心動。而當她眼色溫柔地按住他眼梢時,他想說的是,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招架,如此甜美溫柔的她;至少,他便不能幸免。初見霞飛時,她便用那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吸引了他。


    而今此際,她用星星似地眼睛望他,她說著的是一個他想望的夢想,他想望的是,她愛他。還有他們幸福的未來。


    飛機在夜晚航行,星星變得很近很近,梁振衣望著星子,那麽多耀眼的星星,好象也在為他歡快。


    霞飛睡在他身旁的位置,緊挨著他肩膀。毛毯下,他們的手握在一起,低望她酣睡的模樣,她明明的鼻息指過他。望著她如此毫無防備的模樣,他胸腔倀滿了愛。


    當飛機降落,用計程車送霞飛返家,梁振衣幫霞飛把行李拿上樓,然後親吻她的臉頰道別。


    打量他,溫霞飛心中有些忐忑。舊金山的時光浪漫得不象真的,不也相信,梁振衣就這樣真實地立在她家門前。


    他俊朗的臉龐,他寬闊的肩膀,他高佻結實的迷人身影,她真的和這個男人親昵地在竟人床上擠了兩天嗎?


    梁振衣望著霞飛恍惚的表情,他微笑著摸摸她下巴。


    「過幾天,我有事跟你說。」


    霞飛仰著臉望他。「什麽事?現在不能說嗎?」


    他眨眼,眼色隱著抹笑意。「別急,很快跟你說。」然後他道別,霞飛很舍不得地立在門外,孔砒他下樓,一直到他的腳步聲消失了為止。


    霞飛有點患得患失,花了一個晚上打掃家裏,她將和梁振衣買的花外套放在外婆床上,等她一回來,就有個驚喜。


    少了外婆的房子有點寂寞,她洗了澡,跑去翻日曆,再三天外婆才會回來,她放了音樂,然後坐在地板上,整理行李箱內的東西。


    她看見原先包裝好要給徐少欽的聖誕禮物,裏頭是一條白色圍巾。想起在舊金山發生的事,霞飛拿起來直接扔到垃圾桶裏。


    「啪」的一聲扔掉,好爽快。霞飛微笑,心底頓時一陣輕鬆。


    又開始收拾起箱底的衣服,忽然停住動作,困惑地拎起一件鵝黃色高領羊毛衫。霞飛將它拿在燈下打量,不記得自己有這件衣服?袖管忽然落下一卷紙條,霞飛認得,那是幸運餅的紙簽,那時在遙遠的唐人街餐館,她藏著紙簽鬧了個笑話。擱下羊毛衫,拾起紙簽,卷開時,看見的仍是那行預言——


    喜事臨門,紅鸞星動


    霞飛忽然紅了眼眶,模糊了視線。鉛字旁有她熟悉的字跡。


    梁振衣不知在什麽時候偷偷買了這件衣服,還將紙簽埋進袖管。


    預言的鉛字旁,提了幾行字,那剛勁的一筆一劃都刻進她心坎,深情烙印。


    霞飛,你急著買外婆的禮物,卻忘了給自己買紀念品。


    羊毛衫,是我幫你從舊金山偷來的紀念。你穿上它,我看見了,便會給你一個嶄新的未來。這時候夜深了,再過幾個鍾頭,我們要回台灣。


    房間沒亮燈,打量昏暗中床上的你,好像那夜,那一顆飛越的流星,已亮在我眼中,我已許了願。


    當然,我不要將願望說出口,這樣,願望就能實現吧?霞飛揪緊紙簽,喜事臨門,預言是真的?


    並不知道,時間那麽短促,愛卻可以忽然抽長。梁振衣是有心人,霞飛更非鐵石心腸,她拿起柔軟的羊毛衫,貼在頰畔。羊毛像他溫暖的手指,觸碰著她臉頰。


    她想著,下次見麵,她要穿上黃色的羊毛衫。


    她心情愉悅地將扔進垃圾桶的禮物拾回,不必記恨徐少欽,相反的,她十分感激他意外地牽起她與振衣的緣分。


    溫暖燈下,霞飛將羊毛衫穿上,縮進柔軟的領子裏,然後她微笑地癱倒在地板上,瞪著天花板上橙黃的燈管,她獻砒,要是她沒去舊金山,她很可能就這樣傻傻地和徐少欽結婚,她將完全不知道愛情真正的滋味,一種甜進心坎的滋味,某種最煽情的體會。


    她想起梁振衣和她擠在單人床上睡覺,有幾次睡夢中她差點摔下床,可是沒有一次跌痛她,總會有一隻手,在那危險一刻,將她攬回。


    而當梁振衣深吻她時,她便興奮得像滾燙的沸水,當他進入她深處,她愉悅得簡直要熱得融化。霞飛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會對人那麽熱情,她的身體好喜歡梁振衣的撫觸,這些都是和少欽在一起時不曾發生的事。


    她甜蜜又微笑地想著,梁振衣要跟她提的是什麽事?霞飛揣滄砒,她覺得他離開時笑得很狡猾,他到底想跟她說什麽呢?


    她又想著,慶幸她愛錯過,否則如何明白,現在這感覺對了。霞飛隱約覺得梁振衣將要跟她說的,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因為他微笑的眼睛是這樣說的。


    從舊金山回來後,梁振衣打開答錄機,全是父親打來的電話,說急著要見他。梁振衣關掉答錄機,撥電話給方俊泯,約了他明天碰麵。


    他洗了澡,整理好行李,喝點小酒就睡了。


    他輾轉難眠,忽然覺得床鋪變得好大好大,想念舊金山那張狹小的單人床。他失笑,或者他想念的其實是擁著霞飛的感覺。他歎息,老天,真希望每天弊砒她睡覺,在舊金山時,他不需要酒精,便可以睡得很好。


    霞飛柔軟的身體是最好的安眠葯。


    此刻一個人睡,他好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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