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將我葬到五乘旁邊。我得看看這個牲口到底如何,沒道理啊!


    說完,爺爺就低下腦袋,陳春峰哭了一場。讓牛哥扛著屍體上山,那裏多了兩座墳。一座是山女,一座是爺爺。


    然後牛哥對他哞了一聲,撞在墓碑上死去,陳春峰哭哭啼啼的又挖了一座墳。


    妞妞被李冉用淤泥堵了七竅。李冉死了她便清醒,陳春峰將三年的事告訴她,妞妞很震驚,不知道我會不會因為山女而遷怒,更覺得我變了心,便索性上山替我照顧墳。


    陳春峰就在家裏守著我,那位土地爺來了一次,說半個月後會有鬼差來拘陳春峰,他盡力了。呆每向技。


    陳春峰無所謂,他說牛精忠自殺全忠義,他也不能輸了,隻是要等我清醒交代完,於是這段時間就琢磨這些事。


    當年爺爺與五乘的計劃沒有人知道,他也不明白為什麽我的存在就是與老天爺比鬥,可這並不妨礙他推敲接下來的事。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思維,有些人沒啥能力卻有凝聚力,有些人文武雙全卻就喜歡給人當小弟,有個老大罩著便覺得自己安全,有了依靠,爺爺和五乘雖然是四人小組的領隊,可陳春峰也不是吃幹飯的,他根據這些線索和隻言片語,便猜出了一個輪廓,隻是他也不知道是否正確。


    五乘的屍體是不化骨,雖然散了,但骨頭還是那些,而主要的思維和行動還是鳩盤荼,俗稱的冬瓜鬼,那天夜裏,爺爺帶著吳春峰和牛哥上山找五乘,可是實實在在用黃符將五乘的亡魂燒化了,他們在五乘的墳前搜尋,找到裝著畫堂春幾個女鬼的香囊。


    香囊空了,墳後有四個缽盂,是五乘送人投胎的法器。


    小蘭,畫堂春,柳飄飄,彩燭,青玉,五個鬼隻有四個法器,說明有一個沒有投胎,那隻能是小蘭沒錯,她和五乘糾纏的火熱,五乘又明知道爺爺回來找他算賬,怎麽會不送小蘭投胎?陳春峰覺得隻有一個可能,五乘沒有死,也許現在就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和小蘭親嘴嘴。


    他覺得自己能想到,爺爺也能想到,如果爺爺知道五乘沒死,必然不會這樣輕易自殺,即便不想活了,也會先處理牛精忠,畢竟四人相處這麽多年,爺爺了解每個人的性格,他也不會看著牛精忠殉葬。


    “陳爺爺,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有些熱切的說:“你說爺爺是不是有辦法救山女?”


    陳春峰苦笑道:“說真的我不知道,你說牛精忠那小子,我剛轉頭點香,身後吧唧一聲,他就撞上去了,他成天跟在你爺爺身邊,啥事不知道?難道是怕我逼問他?我思前想後,感情這三個家夥不拿我當自己人啊。”


    “沒事的陳爺爺,你們都是好兄弟。”我急迫的問他:“那我去哪裏找爺爺他們?”


    “找什麽找?”陳春峰苦惱地說:“這隻是我的猜測,而且你爺爺有自殺的理由,小魚怪和山女死了,閻王爺那裏都有記載,他們是天生天養的靈物,要是被活人殺了那是命中有此一劫,可死因卻你,你是啥?是沒過奈何橋就投胎的鬼,根本不在閻王爺的生死簿上,所以他們一定會來查,而我身為本地城隍,隱瞞陰魂不報,他們更得大查特查,如果你爺爺死了,將所有事攬在自己身上,倒是可以為你開脫。”


    我急忙說:“不會是這樣你不要嚇我,我見過鬼差,他也沒說我什麽。”


    “那是老子幫你瞞過去的。”陳春峰不耐道:“你爺爺的事我把握不了,但他不會害你,也是大手段的奇人,你就安分守己聽他的吩咐吧,明天夜裏鬼差來拘我,等我下了地府,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因為我,陳春峰也要死,我心裏十分不是滋味:“陳爺爺,這三年我也跟爺爺學了不少,明天晚上我幫你打鬼差,你是城隍爺,地府是什麽模樣對我說說,好有個準備。”


    “準備個求,告了你狗屁的城隍爺,那年我什麽也沒做,就是在城隍廟裏坐了三天,夜裏就有灰袍馬臉鬼差推門進來,說我被委任本地城隍,以後會與我聯絡,還扔下一支筆一本冊子,記載了方圓百裏所有人的壽辰死期,到了日子就點香,會有鬼差來拘魂,有人提前死了,冊子上會有顯示,也通知鬼差來調查,你覺得這是城隍爺?屁本事沒有,就是死不了,鑽進廟裏也沒人看得見而已。”


    “不管了,我準備法器,明天幫你打鬼。”


    “老子先打死你。”陳春峰將我按回凳子上:“方航祖宗,老子求你安分些好麽?讓老子安靜的去死好麽?牛精忠都死了,我還能苟活?我們兄弟三人正好在地府團聚,挨鞭子也有個伴,而且如果真如我猜的那樣,還不一定是啥結果。”


    我哭喪著臉說:“你死了,我可咋辦呀!”


    “老子管你怎麽辦,都死了還操你的心?真拿自己當祖宗了。”陳春峰喝口茶水,美滋美味道:“你爺爺珍藏的好茶,讓老子一壺泡了個幹淨,這可是他的寶貝,我估計當時心裏亂給忘了,不然死前還得嚐一壺,哈哈,對了,你爺爺叫你娶了那個女娃娃,墳前那個。”


    我堅決道:“不娶。”


    “為啥?剛來的時候有些胖,現在可標致極了,俏臉蛋,大胸脯,瘦腰身,長細腿,嘖嘖,挺有滋味的,一看就是耐折騰的丫頭。”


    哎,我終於知道他為什麽總說自己不是好人,並不是自謙的話。


    我告訴他:“我要為山女潔身自好。”


    “山女死前也讓你娶她。”


    “騙她的,想讓她安心的走,而且你不是說爺爺有可能把山女救回來?如果我娶了妞妞,到時可怎麽辦?”


    “把那朵白花給她戴上,拿她當山女,你必須這樣做。”陳春峰正色道:“小家夥,雖然不喜歡你,可兩輩子算起來,這交情也抹不去,爺爺教你個乖,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要是連將死之人也騙,她死了也不安生,咱們再從植物學的角度探討一下,花是植物精華,果是花朵結晶,山女讓你把花給那女娃戴,心裏想著她,卻娶了胖女娃,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大張著嘴,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山女有可能奪舍重生,占了妞妞的身子?”


    陳春峰又喝口茶,嘿然道:“也難說,就是打個比方,我個人觀點啊,變成你女兒的幾率比較大。”


    山女有可能變成我與妞妞的女兒?不行,這絕對不行,我說:“那我還是不娶了。”


    “真不開竅,別人說啥你聽啥,沒點自己的思路?”陳春峰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冤親債主啊,你將兩件事結合起來,你爺爺也讓你娶她,說不準就能循著這條因果投胎到你家,隻要你爺爺回來,什麽山女水女,那還是事?到時候你多生幾個娃娃,你爺爺,老牛,我,說不準都得喊你爹呢。”


    我還沒從錯愕中回過神,陳春峰見夜色已深,端著茶壺起身說道:“我得走了,這茶我喝一晚上,明晚別來找我,千萬不要來,如果被鬼差看到,你爺爺的辛苦就白費了。”


    “你是擔心我看到爺爺去找你吧?”


    陳春峰邊走邊說:“也許,都有?我知道鬼差看見你會壞事,可若真如我猜的那樣,接我的是你爺爺,你看到也會壞事,別忘了,還有個五乘呢。”


    “明白了,我不會去,也會娶妞妞。”


    “對,這才是乖孩子,陳爺爺又開始疼你了。”他回身扔出一本古書:“陳爺爺的畢生結晶,學學吧,五乘的佛經不是也留給你了?說不定你爺爺還等你救他呢,看在這本書的份上,等我叫你爹的時候,別欺負我。”


    我揉著有些痛的額頭對他喊道:“我知道爺爺為什麽瞞著你了,因為你很不著調。”


    陳春峰扶著門框,衝我炫耀的笑:“那你知道為什麽我要先揍你一頓麽?除了恨你還有別的原因哦。”


    他笑著出門,我追問:“為什麽?”


    “因為你說老子是猹。”


    老家夥,還蠻記仇的。


    進屋給真武爺上香,鞠躬後,摸著虎子鬧上的傷口,有些心疼:“虎子,陳爺爺也是開導我,你別怪他。”


    虎子舔我兩口,汪汪叫了兩聲。


    陳春峰,也真難為他了,先是大嘴巴子抽一頓,把我心中的難過轉移一些,再講述當年的事,最後給我來點希望,畢竟和爺爺相處那麽久,他又怎麽狠心那樣毆打我?


    不管他最後的話是真的有了猜測還是騙我,反正我覺得很有道理,也隻能去努力追尋想要的結果,死了容易,可一旦死,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看著空蕩的家,躺椅上的老人沒了,總臥在樹下的老牛沒了,就連那棵樹和躺在床上的妞妞也沒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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