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太爺,這蠱毒之術也太可怕了吧?比你們狐骨香囊做的月老牽還可怕,一旦出軌就會死人呀!”我看看韓城:“而且稱為同心蠱,韓大哥與陳嬌也不同心。”


    胡老太爺解釋:“比我們的月老牽差的遠呢,月老牽是牽來宿世情緣,同心蠱就是兩隻小蟲子在作祟,仔細分析起來,其實也好理解。”


    按照胡老太爺的說法,所謂的同心蠱就是潛伏在兩人體內的定時炸彈,畢竟是蟲子,雖然沒有思維,卻有判斷能力,同心蠱不是夫妻同心,而是逼得他們不敢背叛。


    蠱蟲就像設定好的電腦程序潛伏在韓城體內,一旦他與女人歡好,達到彼此交融的地步後,蟲子就開始感應對方體內有沒有另一隻同源的蠱蟲,若是有,便琴瑟和諧,鸞鳳合鳴,要是沒有,便控製韓城的身體,將與他親熱的人幹掉。


    至於說韓城感到的快慰感,也許是體內蟲子發出的,也許是陳嬌通過蟲子感到了韓城的所作所為,千裏之外將複仇的快感傳了過來。貞何農弟。


    總而言之,情投意合的人種了同心蠱,僅僅是多一道不敢背叛的鎖鏈,若是不相愛的人,注定會受到折磨,那可是親手殺掉自己心愛的人,最是痛苦無比。


    既然陳嬌的背景頗深,胡老太爺也不敢貿然對韓城下殺手,他隻是逼問韓城:“說吧,這事你準備如何交代?”


    “我將陳嬌殺掉,回來與嘉玉合葬。”


    “好!”胡老太爺心滿意足:“下山吧,你將那瘋女人除了,我想辦法接你的屍體來,葬在嘉玉墳邊。”


    韓城雙眼通紅,重重的點頭,謝過老太爺不殺之恩。


    我心裏極度的荒謬,韓城要殺陳嬌,卻是因為陳嬌而逃脫毒手,胡老太爺擺明想殺他,他還千恩萬謝,世間的事有時便是這麽荒唐,救了自己的,卻是最想殺的人。


    胡老太爺叫彭海庭帶韓城出去再看看嘉玉,又讓胡青招呼表哥去玩,表哥卻鎮定的說:“不用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守身如玉等小狐狸長大,姐姐那麽漂亮,估計她也差不到哪去。”


    胡老太爺微抬眼皮,戲謔道:“嘉緣修到人身,少說還有十年。”


    “這麽久?”表哥嚇得仰脖子,將小狐狸交到我懷裏:“方航,替表哥照顧一下你嫂子,我出去和那些姐姐交流一下變成人的經驗。”


    等表哥賤笑著跟在胡青身後出門,我將嘉緣小狐狸放在地上任她追著一隻繡球玩耍,便坐在胡老太爺身邊:“胡伯,把他們都支出去,有話對我說?”


    “嗯,是不是覺得胡伯薄情寡義?借刀殺人,心狠手辣。”


    我訕笑道:“有點,不過我沒別的意思,畢竟你們沒有經過禮法教化,有這些做派是應該的。”


    胡老太爺拾起一粒瓜子氣惱的砸在我腦袋上,嗔怒道:“老頭我看了兩百多年的書,從清朝,民國,一直看到新社會,與我比起來,你才是茹毛飲血的野人畜生。”胡老太爺搓著膝蓋,歎道:“知道你為什麽招不來嘉玉的魂麽?”


    “不知道。”


    “被蠱蟲吃了。”胡老太爺眼放寒光,語若冰霜:“有一句話你說的沒錯,我真是鐵手無情的做派,嘉玉若是單單失了性命,我還不至於得罪那些瘋子,可偏偏連魂也咬碎吞吃了,實在是欺人太甚,陳嬌那女人,蛇蠍心腸呐。”


    我笑笑沒有答話,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般皆是可,最毒婦人心,胡老太爺活了許多年,居然連這個道理也看不開,那可是被妒火燒了腦袋的女人,不發瘋才有鬼了,平心而論,若是哪個畜生敢勾引山女還被他得手,我是不下蠱蟲的,直接帶著五乘和爺爺將他全家砍了,祖宗八代沒投胎的魂也得挖出來毒打。


    “小方子,如果韓城真的將那女人殺了,你幫我個忙,”老太爺抿口茶,悠然的說:“老頭不欠人情,自然不讓你白辛苦。”


    “您吩咐,小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油嘴滑舌。”胡老太爺嘿然道:“別以為老頭我不知道你打了什麽鬼主意,隻怕韓城一下山,你便攛掇他以和為貴,冤家宜解不宜結,對吧?你們這些和尚道士尼姑傳教士,別的本事沒有,和稀泥卻極為拿手,”胡老太爺越罵越來勁:“嘴上說著和氣生財的大道理,那是事沒出在你們身上,娘的,一個個都是男盜女娼,欺世盜名之輩,一旦有人欺負到你們頭上,就說什麽佛祖慈悲亦有金剛法相,道門弟子不容外人欺辱,這些年老子受夠你們這些假道學了,當年要不是”


    胡老爺子悻悻住嘴,滿臉的尷尬懊悔,我急忙收起偷聽的模樣,正襟危坐,他咳嗽兩聲繼續說:“賊眉鼠眼,怪不得我爹不喜歡你。”


    嘿,老頭子來勁了,爺爺在的時候誰敢不喜歡我!


    “小方子,蠱蟲將嘉玉的魂一口口啃碎,絕沒有投胎輪回的可能,但老頭子有個辦法,隻要身體還在就能讓他們活過來,你明白什麽意思麽?”


    平地一道霹靂,將我劈的呆若木雞,身體還在就有機會活過來?哪怕魂魄失了也可以?全身不可抑製的抖動的起來,我想喝口水緩神,卻失手將茶杯掉地,濺了一褲腳的茶水,胡老太爺麵帶嘲諷的又續了一杯,輕輕推到我麵前:“明白了?這也是我爹教的辦法,隻要你幫我殺了那女人,再將黑苗的瘋子接過去,我便告你那地方在哪裏。”臨了,他又補了一句:“你那師傅不是沒死?些許苗人還不被你放在眼裏吧?想想你的爺爺,想想你的女人,可悲呦,天人兩隔,真是讓人徒歎悲傷呀!”


    “別說了。”一股炙熱的火焰將嗓子烤的幹燥,我沙啞的說:“別說了,我幫你,老爺子好算計!”


    胡老太爺翹起二郎腿,得意道:“那可不?既報了我們雪坎窩的仇,又不會惹上瘋子,還有你這個小勞力不遠萬裏替我救嘉玉,我看那韓城也是個坦蕩漢子,倒是可以做我們雪坎窩的女婿,小方子,這事就落在你身上了。”他拍拍我的肩膀,陰陽怪氣的說:“鐵肩擔道義,別看你的小肩膀稚嫩,擔子還是挺重的。”


    古之世,人少而禽獸眾,人不勝禽獸蟲蛇,一個有些背景有些本事,又傻到掉皮的大傻子跑進禽獸窩裏,胡老太爺不算計我,簡直對不起他禽獸的名頭。


    **裸的陽謀,永遠讓人無法拒絕。


    “胡老太爺,您說吧,要我怎麽做?”


    “幫韓城將那女人殺了,同心蠱便會死去,你要做的就是在陳嬌死時出現在她眼前,屆時我通知個地方,你將韓城和嘉玉的屍身帶去,若是成功,你便回家起墳,當救你爺爺和妻子重生。”說到這裏,胡老太爺不明所以的搖頭,極為淡漠的說:“還是稱我胡伯吧,別要疏遠了情分。”


    “老爺子,你我之間,有情分可言?”


    “有啊,你是我兒子的朋友,我自然視你為親子。”


    “這麽說來,你對親兒子也無情嘍?”


    “哎,你這娃娃也是個倔脾氣。”胡老太爺拄著拐杖站在門口,看著山林盡頭一輪初生明日說:“善惡有天定,世事無曲直,我為親複仇,送你救人機緣,有錯麽?你幫我殺了害人性命的歹毒女人,有錯麽?為了救心中人,替我擋住一些敵人,有錯麽?如今功過不能現世評說,留待日後冷眼旁觀吧,老天爺在上麵盯著呢!”


    我恥笑道:“老天爺?早瞎眼了。”


    胡老太爺轉身,嚴肅的望著我,那朝日正好映在他身後:“韓家氣數盡了,當有此一劫,你我隻是劫中人而已,當年韓半城用邪術謀財,害了不少人性命,如今便是清算的時刻,我替老天爺做刀,你說是對還是錯?”


    “這麽能吹牛逼?你和我認識的一個死和尚很像。”


    胡老太爺說著話,邁步出門,顯出些許老態:“一百年雪坎窩在北去一百六十裏地,常年積雪的凹地才有了這名字,遇見兩個王八蛋才誆我們搬遷來此,但凡沾著他倆味道的,我爹都沒來由的厭煩,小方子,這是大興安嶺,若是沒有內應幫助,你當那兩個王八蛋隨隨便便就逃得出去?那時的風林窩,可真風光啊,風吹過的林子,都是他們的地盤。”


    第一百三十四章來客


    爺爺說過一句話,寧欺龍鳳虎,莫要惹五毒。而我卻答應老狐狸幫忙除去陳嬌,也不知道她外婆發起飆來,我能不能扛得住。


    在雪坎窩停留了三天,不但胡老太爺催我們下山,就連韓城都急的要走,他每天以淚洗麵,想再看嘉玉的屍身,胡青卻不允許,說是嫌他汙穢,可我知道。他們應該是要想辦法保存,不讓嘉玉腐爛。


    見不到心上人,韓城開始一言不發,拳頭卻時常握著,眼中總閃過黯淡與絕望的神色,我實在搞不懂,他和嘉玉認識時間不長,相處更是極短,怎麽就到了如此難以割舍的地步。


    還是表哥解釋的很有哲理,風流的人多情長情。下流的人才濫情,韓城是個風流人,雖然玩世不恭,感情卻深重,若不是在心中刻畫了無數遍那個人的模樣。也不會一眼便愛上嘉玉,而嘉玉的死,便是毀了他夢寐以求的另一半,毀了他想要的人生。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難過使然,偏偏要冠上一個愛情的名頭。


    為了自己的感受,甜言蜜語,軟磨硬泡將另一個人哄騙進自己的生活,本來就是自私。


    彭海庭留在雪坎窩。胡老爺子說如果我能完成任務,彭海庭會帶著嘉玉和小鎖來找我,順便告訴我那個地方在哪裏,本來小鎖要跟著,隻是這一趟凶險無比,我說了無數好話才哄得她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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