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聽到的女聲呢?真是鬼唱戲?”


    “也不知道,說不定是錄音機?”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警察也不是每個犯人都能抓住!”


    沒說幾句話,就到了土地廟前。


    土地是牧守一方的小仙吏,城隍是與他平級的小陰官,可從來城隍廟的規格要比土地廟高,灶王爺就更可憐了,大多數都是一張神像貼在灶頭,這就是因為人們怕鬼不怕仙,土地能保佑五穀豐登,風調雨順,城隍卻是能判人生死。


    一般的土地廟就是半人高的小佛龕裏供奉個神像,有那麽個祭拜的意思就算了,可白石嶺村的土地廟還不錯,居然前後蓋了兩間屋子,三米多高的門樓子橫放著一塊匾,左右的圓柱上寫著一副對聯。


    我若有靈,也不至灰土處處堆,筋骨塊塊落。汝休妄想,須知道勤儉般般有,懶惰件件無。


    鄉裏人供奉神像貼對聯都有個講究,希望神仙助些什麽便書什麽樣的對聯,希望農作物顆粒飽滿便寫穀滿粟滿,雞肥鴨肥,希望土地爺懲治惡人便該寫天理循環,不刮地皮。


    可這裏的對聯擺明是在笑話土地爺無用,那又為什麽非要多此一舉建座廟?吃飽了撐得專門諷刺土地爺?


    無用的土地爺,又怎能收服亡魂保一方平安,那鬼戲就更是無稽之談。


    “這土地廟什麽來曆?對聯也太嘲諷了吧?”


    緒興昌解釋道:“聽說這是文革期間建的土地廟,請教書先生來寫對聯,他卻反對封建迷信,所以寫了這樣的對子,白石嶺村外的油菜花田地也是不大不小的景點,村裏人翻修的土地廟的時候為了保持原汁原味就沒有改對子,還當成曆史講給來玩的遊客聽,直到傳出了唱鬼戲的說法,便沒有人來了。”


    “故弄玄虛。”我冷哼道:“有人在此設局。”


    這個故事聽上去很有道理,文革期間,打到一切牛鬼蛇神,教書先生都是大學生支教來的,反對封建迷信也是他們的職責,乍一聽這故事合情合理,可關鍵就在於即便教書先生寫了對聯,村民會傻兮兮的貼上去,任由對聯糟蹋土地老爺?


    我將牛骨刀拔出,右手握著,左手掐了個手訣,緒興昌牽著虎子跟在後麵,我們向裏走去。


    一過門牌樓,就好像從深秋跨入了的冬夜,雖然後麵也不暖和,可這裏更冷,我暗中戒備,一步步向供奉著土地老爺像的屋子走去。


    傳說中財神叫截教弟子趙公明,土地老爺則是周朝的張德福,個頭不高卻很慈祥的小老頭,一般的土地爺像都是蹲著且雙手持個玉牌,這裏也不例外,但神像沒有坐在地上反而高坐石台,平易近人的土地爺便成了高高在上,神像的腳尖與我眉頭平齊,緒興昌要拿手電照,我趕忙阻止,拉著他在積灰的蒲團上下拜。


    “揚州博山觀再傳弟子方航給土地爺叩首,望張老爺保佑弟子氣運昌隆,家業大興。”


    緒興昌手足無措,不知道他該怎麽說,我讓他實名相報後,他也跪下磕了幾個頭,我從背包裏取出香燭,點燃插進許多年沒人用的香爐中,讓緒興昌退開,便開始三叩九拜,拿出爺爺當年讓我拜祖師的禮敬去拜土地爺。貞在呆扛。


    “揚州博山觀弟子方航,二十二年間碌碌無為,紅塵打滾廝混一小廝,一心向道,妄求玄法乃被嫡親祖爺收入門中”喊一句磕一個頭,這叫頭稟,乃是最虔誠的祭拜:“土地爺耳目聰穎,自然隨感而至,受弟子香火,全弟子禮敬之心。”


    喊完後我便用讓緒興昌站到一側,手電光從土地神像臉前打過,卻不要照在神像臉上,我則緊盯著那一束燈光,除了有纖毫微塵密密飄蕩,卻看不到有青煙被拘著往土地爺鼻子裏飄。


    猶豫片刻,我從脖子裏拿出當日在東湖邊上,女鬼李繁花送我的木牌,恭聲喝道:“弟子方航奉博山觀老觀主之命祭拜,求土地爺賞臉享用香火。”


    喊完這句我又盯著神像,香爐與神像的臉差了兩米多,若是沒有冥冥之中的力量束縛,不可能規矩的飄上去。


    始終沒有變化,我讓緊張的緒興昌收手:“土地爺不在,這裏根本沒有鬼戲。”


    “會不會是人家不給你麵子?”


    “不可能,你看看這地方破成什麽樣子,土地爺幾十年沒受到香火,我這幾柱香點燃,他還不眼巴巴的跑來吃飯?”


    “人家是神仙。”


    “有時候神仙不如人!”在杏橋村爺爺家,逢年過節爺爺都讓我給他打過的那位土地老爺上香,雖然不知道他的廟宇在哪,可少說隔了二裏地,卻依然能看見輕煙成一條線被吸進鼻子裏消失,最後還能聽見一聲冷哼呢。


    “方航,如果沒有鬼,我們領導的兒子是被人殺的?”


    “不然呢?你們西安的警察都這樣麽?破不了的案子就往鬼身上推?”


    緒興昌正色道:“當然不是,可那兩位死的蹊蹺,跪在土地爺麵前懺悔,屍檢也沒有任何傷口,唯一的疑點是心髒膨脹,醫生說是受了驚嚇,猛然間供血失常造成的,所以我們才懷裏鬼戲是真的。”


    我也想不出所以然,要不試試請倌人?這裏窮鄉僻壤,損失的陽壽不會太多吧?為了救表哥一命,說不得隻好犧牲一下。


    沒等我下定決心,虎子掙脫緒興昌的手跳上香案,一爪子將香爐打倒,我不明所以的看它,緒興昌也拿手電照耀,一道光從香案上方穿過,三根落著不遠的香燒出的煙在空中匯聚,好像被什麽東西擰成一條線。


    我搶過緒興昌的手電將那道煙照出,


    嫋嫋緩慢的飄,繞過神像,從後門飄出,我追了過去,那道青煙進了第二間屋子,可這屋子也有個後門,青煙飄出去後快隨散開,手電光也找不到蹤跡。


    緒興昌抓著虎子跟來,望向第二間屋子後的曠野上,虎子忽然嗷嗚一聲狼嚎,低著頭鑽進我兩腿中間使勁靠在腿上瑟瑟發抖,竟然連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手電照去,一片空曠,不要說鬼,連個鬼影和墳包都沒有,虎子到底在怕什麽?


    緒興昌戰戰兢兢的說:“方方航,我感覺有東西往我脖子裏吹氣。”


    “你是警察,一身煞氣呢,怕啥!”


    “不不,不對,真的有。”緒興昌臉色蒼白,滲出密密的一層細汗。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與說話的響動,我聽到彭海庭餘怒未消的聲音:“方航你他嗎在哪呢?”


    說這話,他便看到手電的光繞道後麵來:“這次的事沒完啊,你害我掉進.”眉頭深皺,嘴巴張大,彭海庭愣在原地微微顫抖,我正要詢問他又發什麽瘋,彭海庭卻猛地大叫:“鬼啊,跑啊!”


    這一聲喊亂了軍心,早就快要嚇死的緒興昌和虎子跟在他身後玩命的狂奔,隻有嘉緣焦急的看我,啞巴似的吱吱一聲,我看看屋外確實沒有鬼影,隻好帶著她先去找那兩人一狗。


    第一百七十八章鬼坊集1


    嘉緣步子小跑不快,可她叫聲越來越慌張,不斷扭頭去看身後的土地廟。我左看右看,除了廟宇的黑影什麽也沒有,索性將她扛在背上狂奔,一路跑到了山下才放下來。


    “嘉緣,你剛才看見鬼了?”我喘著粗氣問她。


    嘉緣搖頭。


    “那你叫啥?”


    嘉緣比劃半天我卻不明白什麽意思,可狐狸精是天生天養的靈物,感知自然比一般人強許多,她若是察覺到一些危險倒是說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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