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個寒戰,不知道該怎麽接話,隻好別過頭看著窗外。車外夏蟲吟唱,月光細細碎碎的灑落樹葉,除了那兩個木人,一切如常。


    乘客們多少恢複了些鎮定,開始催促司機繼續發車,有幾個人還躍躍欲試地商量著要下車和那木人拍照留念發個推特,再挪到路邊。


    我沒心思聽他們說話,心頭沉重的像壓了包水泥,司機和服務員用泰語說了幾句,大概是因為一車的外國人,他們也沒有顧及有人能不能聽懂,聲音比較大。我聽到他們對話中反複出現了兩個音節,這兩個音節我曾經在泰語中文字幕的電影裏看到過,用漢語翻譯過來就是“草鬼”!


    蠱在苗族地區俗稱“草鬼”,相傳它寄附與女子身上,危害他人,而那些所謂有蠱的婦女,被稱為“草鬼婆”!


    傳說中製造毒蠱的方法,一般是講多種帶有劇毒的毒蟲如蛇蠍、蜥蜴等放入同一器物內,使其互相齧食、殘殺,最後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蟲便是蠱。蠱的種類極多,影響較大的有蛇蠱、犬蠱、貓鬼蠱、蠍蠱、蛤蟆蠱、蟲蠱、飛蠱等。造蠱者可用蠱術給施術對象帶來各種疾病甚至死亡。在中國宋朝,宋仁宗慶曆八年曾頒行介紹治蠱方法的《慶曆善治方》,就連《諸病而侯論》、《千金方》、《本草綱目》裏麵也有對中蠱症狀的細致分析和治療醫方。


    在明朝鄭和下西洋時代,泰國忽然出現了蠱術,並大放異彩,成了這個國家最神秘的秘術。


    關於這件事情眾說紛紜,最主流的觀點就是為了確保航行安全,鄭和船隊裏麵聚集了中原各類能人異士,其中就有善使蠱術的苗族用蠱高手,不知道什麽原因,蠱術在泰國流傳開來。


    他們倆為什麽在討論這個問題?難道我們已經被下了蠱了?那兩個木人就是蠱術的宿主?


    正當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大巴車劇烈地晃動了一下,車廂傳來沉悶的“咚咚”聲,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撞擊車輛。車廂晃動的越來越厲害,可是外麵分明什麽都沒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乘客們剛剛回複的心情又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激蕩地尖叫著,“咚咚”聲越來越密集,車廂左右呈四十五度來回傾斜,整輛車就像是在巨浪中顛簸的小船。所有人都驚恐得牢牢抓著座椅把手。慌亂中我看到司機卻表現出超乎尋常的冷靜,對著服務員喊了幾句,服務員看來有些有些不情願,搖了搖頭。司機憤怒地吼了幾句,服務員才勉強離開座位,拉開車門附近的儲物箱,拽出一個籠子,裏麵裝著一隻漆黑的公雞。


    三


    司機搶過籠子,打開車門衝了下去,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把公雞拎出,掐著雞頭,對著雞脖子就是一刀。


    “蓬”,一團血霧從雞脖子的腔口裏噴出,身體掉在地上,“撲棱撲棱”拍著翅子,兩條腿抽搐著,不時掙紮幾下,灑出斑斑點點的血跡,然後一動不動了。許多外國人被這血腥的一幕驚得捂住眼睛,展示著愛護小動物的人道主義精神,完全忘記了聖誕節時把一隻火雞拔了毛用鐵條從嘴直穿過肛門再放在火上炙烤的時流下的口水。


    不可思議的是,雞頭卻在司機手裏四處張望,時不時張開嘴“咯咯”叫著。雞的身體又重新站了起來平平穩穩地走著,而這詭異的一幕徹底斬斷了乘客們緊繃的神經,所有人反而忘記了尖叫,目光呆滯地坐著。


    司機拿著雞頭在兩個雕像的眼睛上塗滿雞血,又在車身不停塗抹,手上身上沾滿了雞血,看上去特別猙獰。那個沒有頭的雞身卻走進樹林,大巴漸漸恢複了平穩,那“咚咚”聲也漸漸消失了,空氣裏殘留著濃厚的血腥味。


    服務員情緒很激動,打開車門走到司機麵前,指著車裏的我們,又指著不遠處的森林,雙手胡亂揮舞著。司機森森地看了看我們,微微一笑,不知道對服務員說了幾句什麽,服務員也安靜下來,眼中透著和乘客們相同的呆滯,木然地站著。


    從剛才那一刻開始,傑克就再沒說話,隻是不停地抽著煙,還往我手裏塞了一根。


    我屬於一刻無煙不歡的主兒,可是對外煙的味道實在不感冒,更何況傑克呼出來的煙霧聞上去更有種說不出的怪味,再加上現在這個局麵,實在提不起沒什麽興趣,順手把煙夾在耳朵上。


    服務員走上車,身體僵硬,步伐看上去很不協調,倒有點像鴨子走路的姿勢。她並沒有說話,隻是掃視著所有人。


    “裝出和那些乘客一樣的模樣。”傑克低聲說道。


    剛才我以為乘客是因為過度恐懼而導致的反應緩慢,經他這麽一說才覺得情況不對,好像所有人都失去了意識。我來不及多想,板板正正地坐著,盡量讓眼光變的呆滯,心髒卻越跳越猛烈,血液撞擊著肺部根本喘不過氣來。


    服務員說出了一連串語言,語調平的如同從石縫中擠出來,音節很像偶爾在網絡上聽到的佛經。


    話音剛落,乘客們呆呆地站了起來,用和服務員一樣的姿勢走下車。


    而那個司機,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不見了。


    “他們被控製了!”傑克也站起身,“不用害怕,有我在。跟著他們下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實在忍不住了,不知道還要麵對什麽樣的未知恐懼,現在隻有我和傑克兩個清醒的人,這種要命的緊張感徹底擊潰了我的心理防線。我甚至羨慕那些被控製的乘客,因為他們起碼不用再抵抗恐懼的侵襲。


    有的時候,知道反而比不知道要幸福很多。


    傑克卻死命地抽著煙,煙霧繚繞中,煙頭一亮一滅,發出的不是常見的紅光,而是幽藍色的光……


    “我們遇上了屍蠱,附近應該有條養屍河!”


    屍蠱?養屍河?


    我在泰國真地碰上了蠱?我從心裏不願接受這件事情,但是發生的一切又讓我不得不接受!


    “服務員也被司機控製了,”傑克走在我後麵,“我來不及解釋,你不要害怕,跟著隊伍向前走,我先破蠱,隨後就跟上。”


    我心裏卻暗自打定主意,下了車我就跑,鬼才會“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車外月色大好,樹林特中潮濕溫潤的空氣吸到肺裏讓我精神一震,如果不是有這件怪事發生,倒是個途中小憩的好地方。


    沒想到這片樹林看著不茂密,走進來才發現裏麵雜草叢生,每走一步都很費勁,不多時t恤已經被橫七豎八的樹枝子扯了幾道口子,鞋裏麵也落進了樹葉碎石,硌得腳生疼。


    每個人之間都保持著大約一米的距離,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前麵的事情,隻聽到潺潺的流水聲,前麵應該有條河。


    難道就是傑克所說的養屍河?


    不遠處響來幾聲司機的吆喝,伴著清脆的銅鈴聲,失去意識的隊伍好像加快了步伐,腳步聲急促起來。


    國內有個流傳甚廣的一個傳說:在湘西,最忌諱的就是夜間走路,因為常常能看見少則三兩個人、多則七八個人排著整齊的隊列,默不作聲地向前走。而走在最前麵的人時不時會低聲呼喝,搖著銅鈴……


    如果有人碰見,輕則重病幾天,重則當場死去,加入到這列隊伍中。這就是至今科學也無法解釋的“湘西趕屍”。


    至於“趕屍”到底是為了什麽,誰也說不清楚。有的說是為了送死者返鄉,也有人說是為了修煉某種魘術……


    現在的情形,不正像是“趕屍”麽?所不同的是,趕得是喪失意識的活人。


    我忽然很想念本來要和我一起來的朋友,如果他在,以他的能力,或許有辦法解決。可是我現在該怎麽辦?難道就裝成這個樣子等不知道逃沒逃走的傑克來解救麽?


    可是我又能做什麽?


    忽然,一隻手拍到我的肩膀上,隔著t恤,我仍然能清晰地感覺到濕漉漉黏膩膩的冰涼觸感,我頓時全身僵住了,同時發現身體脫離了那股奇怪的吸引力地控製。從地上的影子看,我見到了奇怪的一幕。


    一個人直直地站在我身後,身體異常寬厚,他的肩膀上竟然長著三個腦袋,另一隻手也向我伸來,有兩個腦袋竟然“噗噗”地掉在地上。


    五


    “別出聲,是我!”是傑克的聲音。


    我緊繃的神經這才癱軟下來,雙膝軟綿綿的一點力氣沒有,雙手撐著地不停地哆嗦著,全身空蕩蕩的絲毫不著力,衣服早已被冷汗沁透。


    “千萬別發出聲音。”傑克緊盯著前麵的黑漆漆的樹林,“他們都被養屍河裏的冤魂附了體,一旦受到驚嚇立刻就變成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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