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子並排坐在沙發上,長發遮臉。這也是我設計好的。我隻需要坐在她們對麵,輕柔拂開她們的長發,在她們天使般美麗的笑容中,看著她們周身散發出神聖的光芒,慢慢消失,轉世投胎到一個生活富足,幸福美滿的家庭裏。然後繼續度過她們快樂的下一生。


    我也是這麽做的。我把手伸向她們的長發,竟然激動得有些顫抖。


    紫衣、紫衫,你們會快樂的。


    當我把她們的長發完全攏起時,她們倆同時抬起了頭。我自信的看著她們。


    但是,我看見了我一生中最無法接受的事情。


    那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森森的白骨上掛著破布一樣的碎肉,碎肉上布滿暗紅色的血管,像吸飽了人血的螞蝗,泛著油亮肥膩的熒光,眼眶中隻有兩個黑洞,白色的腦漿不停地從黑洞中緩緩流出,透過黑洞,我甚至可以看到和豆腐腦一樣的腦子在裏麵輕輕的蠕動。


    “父親,我們等你很久了!來陪伴你的女兒們吧。”從兩人一顆顆毫無遮掩的牙齒中,說出了來自地獄的呼喚。


    這與我設計的情節完全不同。那一刻,我的神經徹底錯亂了!我沒來由感覺到心髒好像被一隻巨手緊緊攥著,又緩緩鬆開。


    那種疼痛,叫做恐懼!


    十五


    李然講完這個故事,已經沉沉地睡去。傑克雙手托著下巴,麵色嚴肅。好半晌才抬起頭,望向我們。


    我已經被這個故事擾得有些糊塗,根本分不清李然到底是再說病話還是真話。如果是真話,那麽他的女朋友楠薩嫩和好哥們尚達聯手做了個局?以求達到最真實的拍攝效果?還是另有原因呢?


    月餅踱步到熟睡的李然身前:“皮帶扣?”


    “你也注意到了?”傑克微微一笑。


    我這才想起進門前月餅對我說的事情。李然腰帶上那個皮帶扣,在心理輔導室幽暗的光心中,蘊漾著流波似地光芒。我靜下心再看時,才發現這光芒的流動是有規律的。兩道光芒分別從皮帶扣兩端的玫瑰花莖沿著玫瑰花瓣向戒指滑去,又沿著戒指兩段匯聚到中間再散開,如此周而複始。


    “能解決麽?”月餅似乎在試探傑克的能力。


    傑克笑得很坦然:“我擅長的是催眠,對於這些,不如你們靈族在行。”


    我沒想到傑克這麽實誠,琢磨著有空怎麽也喊他喝幾杯。不過對於這個皮帶扣,我也沒什麽辦法,月餅輕手輕腳地把李然皮帶解開抽出,放到地上,嘴裏不知道嘟囔著什麽,又把食指放到嘴裏,輕輕咬下,“咯噔”一聲,指尖湧出了鮮血。


    別說這麽做了,就是我光看也覺得手指頭疼,傑克也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樣子。月餅像沒事兒人一樣,在手掌畫了個太極圖,一簇靈氣從圖中冒出,覆蓋到皮帶扣上。


    皮帶扣上傳來“嘶嘶啦啦”的炙烤聲,像是要融化的巧克力,顫顫巍巍。緊接著一聲陰冷的尖叫響起,皮帶扣上的圖案融合到一起,錯綜糾纏,化成一張核桃大小的女人臉。一道灰色氣體從皮帶扣中拖著女人的腦袋升起,擺脫了皮帶扣,疾衝向月餅。


    月餅迎著人頭,中指彈到它的額頭,對我喊道:“南瓜,鞋墊!”


    “啥?”


    “鞋墊,兩隻!”


    人頭被彈出兩三米,乒乓球一樣在地上彈來彈去,穩住勢子,又向月餅衝去。月餅把所有靈氣都聚在指尖,像是頂了個燈泡,就這麽一下一下彈著。


    我覺得這個場麵異常搞笑,不過也來不及說什麽,手忙腳亂的脫鞋取鞋墊。


    “這是在打乒乓球麽?”傑克砍得目瞪口呆。


    我終於忍不住笑,邊笑邊把兩隻鞋墊扔給月餅。


    月餅一手一隻接住,對準人頭來勢,雙手一合,把灰氣形成的人頭牢牢拍在鞋墊裏。隻聽見又一聲尖叫,月餅雙手像是被根無形的繩子拉住,不受控製的跟著跑,場麵實在是太滑稽了。


    本來挺危險的事情,莫名其妙成了喜劇。


    我和傑克都捂著肚子狂笑起來,倒是李然還在深度催眠中,估計要是醒過來一看,又能笑瘋過去。


    “疾!”月餅大喝一聲,雙掌靈氣爆現,掌中竟然冒出了白煙,一團藍色的火苗冒出,再鬆開手時,鞋墊帶著火落到地上,火焰中依稀冒出個人形,在火中不停掙紮,終於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土腥味和濃烈的腳臭味!


    “太神奇了!”傑克捂著鼻子讚歎道。


    月餅厲聲喝道:“南瓜,快打一盆水!”


    我很少見月餅有這麽緊張的表情,當下沒敢多問,連忙從牆角臨其臉盆跑出去,在走廊衛生間接了盆水滿頭大汗地端回來。


    傑克正盯著那雙鞋墊燒成的灰研究什麽,還時不時用手扒拉扒拉。月餅眉頭都快皺成了疙瘩,站在屋裏一動不動。


    見我端水進了屋,月餅一個箭步竄過來:“別亂動!”


    我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情發生,當下不敢亂動。心裏卻不停琢磨,書上說水木最易養鬼,月餅這是唱哪出?


    月餅把手放進盆裏起碼洗了兩分鍾,連指甲縫都沒有放過,隨便拽著我的t恤擦了擦手才舒了口氣:“你丫惡心不惡心!天天不洗腳麽?鞋墊黏糊的和糨糊一樣,膈應死我了。”


    我端著盆,看著t恤上麵兩個烏黑的手印,恨不得一盆水潑丫臉上!


    “李然應該沒事了吧?”傑克拿著一張紙,小心地把灰燼掃上,方方正正地包好。


    月餅掏出煙點上:“應該沒事了。隻不過他在以後的日子裏還要承受這種痛苦的記憶。”


    “這個簡單!”傑克把紙包放進口袋,“我可以用催眠把他的這段記憶封印起來,讓他忘記這件事情,換上一段新的記憶就好。”


    封閉記憶?我心裏一動,想到了我喪失的那段記憶:“傑克,你能把喪失的記憶找回來麽?”


    傑克聳聳肩:“心理暗示喪失的記憶可以找回來,不過要是物理打擊造成的記憶喪失,我沒那本事。”


    我有些失望,這件事昨晚喝酒的時候月餅已經詳細了解了,更何況我在醫院的時候丫就看過我,拍了拍我肩膀:“有的時候,人最悲劇的事情就是記憶太好。比如李然……遺忘或許不是什麽壞事。”


    我承認月餅說的有道理,但是想到自己少了一段記憶心裏總是那麽別扭!


    “月餅。”傑克倒真是不見外,看我這麽叫月餅,也跟著叫起來了,“元靈消滅了,鬼體呢?”


    月餅掏出玄玉手機,忙活了一陣遞給我,對傑克說道:“自然也會莫名死亡,放心吧。這件事情算是解決了。”


    我接過手機,看到上麵是一條半年前的娛樂新聞:小成本製作,真實場景偷拍,電影特效成功運用,具備諸多中國元素的恐怖大片《碎臉》一攬微電影各項獎項!編劇尚達,導演楠薩嫩一舉成名。楠薩嫩親自操刀化妝扮演女主角紫衣!男主角因身陷劇情無法自拔而導致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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