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似乎察覺到我在看他一樣,他衝我笑了笑:“別害怕,把那朵花摘下來。然後戴在頭發上,多好看。”


    我呸了一聲:“死了人才戴白花呢。”


    白狐笑了一聲:“好像是啊,我搞錯了。”


    我和他說了兩句話,膽子大了不少,於是我伸出手,又一次去摘白花。這時候,我看到白花裏麵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坐在花蕊中,麵如冠玉,一身白衣,他正在閉著眼睛,盤腿打坐,一把玉劍就放在膝蓋上。


    我驚奇的看著他:“你……白狐,你怎麽在花裏麵?”


    白狐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看了看我,笑著說:“把花摘下來。”


    我正在猶疑,花蕊中又傳來一個陰森而蒼老的聲音:“你忍心摘下來嗎?你摘下來之後,他就會死。”


    我向後退了一步:“你是誰?”


    白狐忽然站起身來。那朵白花變得極大,像是佛祖的蓮花寶座一樣,而花蕊晶瑩透亮,像是一簇玉柱。


    白狐站在白花中,緩緩地轉了轉身子。我發現他的後腦勺上還有一張臉。一張醜陋又蒼老的臉。


    那張臉笑眯眯的看著我:“我是樹人,不死的樹人。”


    我張大了嘴巴,半晌說不出話來。


    樹人見我嚇成了這幅模樣,好像很有成就感似得。他嘿嘿笑了兩聲:“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的臉在他的身上,是不是?”


    我點了點頭。


    樹人淡淡的說:“你想必知道,他為了對付我,曾經鑽到我的身體裏麵。嘿嘿,他可以說是鑽進去的,也可以說是被我吞進去的。他在我的身體裏麵固然可以對付我。而我也在消化著他的魂魄。現在他從我的身體裏麵鑽出來了,但是有一縷魂魄還是留下來了。”


    樹人眯了眯眼睛,有些陰森的說:“所以,不是我的臉在他的身上,而是他的臉在我的身上。”


    我偷偷地向周圍看了一眼,發現周圍一片白茫茫的。那些人,那些樹,全都不見了,這裏隻剩下一朵白花。


    樹人淡淡的說:“你把我摘下來,我固然會死,而他也會元氣大傷,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必須這麽做,不能再留著你害人了。如果留著你,白狐不僅會元氣大傷,還有可能會死。”


    隨後,我伸出手,摸索著要把白花摘下來。


    樹人像是很害怕一樣,他向後退了一步,在白花中無力的呐喊:“你讓我結成樹籽,隨風飄走吧,何必一定要殺了我?”


    我長舒了一口氣:“這幾千年來,你允許絕戶墳無辜的魂魄隨風飄走了嗎?你何必一定要殺了他們?”


    我說這話的同時,已經摸到了白花的花徑,然後用力一掰,花莖折斷,我又回到現實中來了。


    我看到我手中拿著一朵小小的白花,而原本張牙舞爪的樹人迅速的枯萎下來了。


    我聽到一陣慘叫聲,是白花裏麵傳來的。我聽到樹人對著天空大叫:“主人,白狐逃出來了。”


    這聲音遠遠地傳出去,不知道傳到了什麽地方。


    一陣夜風吹過來,我手裏的白花迅速的化成了碎片。


    我有些擔心的問:“白狐,他是不是在給血墓的主人報信?就是你的死對頭?”


    白狐衝我笑了笑:“沒事。”


    然後他噗地一聲,噴出來一口鮮血。身子搖搖晃晃,一跤坐倒在地上。


    我想起樹人的話來了,摘掉白花之後,白狐會元氣大傷。


    我著急的跑過去,蹲在白狐身前,關切的問:“你怎麽樣了?”


    白狐笑了笑:“沒有事。我休息一會就好。”


    然而,白狐話音未落,身後就有一個淡淡的聲音傳過來:“你沒有時間休息了。”


    我嚇了一跳,發現身後有一件黃袍子。這隻是一件衣服罷了,裏麵絕對沒有人。但是這黃袍子如同有神智一樣,飄飄蕩蕩,來到白狐的身前。


    白狐抬頭看了看黃袍,露出不屑的笑容來:“你要殺我?”


    黃袍淡淡的說:“我一直想殺你。”


    白狐又說:“你不敢親自來,你不敢見我。所以派一件袍子過來?”


    黃袍淡淡的說:“現在的你,元氣大傷,一件袍子就足夠殺你了。”


    隨後,袍袖一揮,纏住了白狐的脖子。


    白狐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來,我使勁的拉扯那件袍子,想要把它解下來,可是這袍子怎麽也拉不斷。


    那袍子淡淡的說:“趙如意?你也在這裏?”


    我站起來,看著他說:“你是不是血墓的主人?”


    那袍子笑了笑:“不錯,血墓是我造的。你們也是我殺的。咱們有血海深仇,可是你卻殺不了我。是不是很難過?看著心愛的人死在麵前,卻無能為力。要不要自盡?一了百了?”


    他的聲音低沉舒緩,像是有什麽魔力一樣,我居然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內心深處在大叫:“不對,不對,為什麽要死?”可是我的手迷迷糊糊的,抓著另一隻袖子,纏在了自己脖子上麵。


    在臨死的時候,我又看了白狐一眼,看到他眼睛中全是失望,我心中一凜,然後恢複了一線清明。我大叫了一聲:“無名,拿著桃木劍,砍斷這件袍子。”


    我喊了這一嗓子之後,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如意,你怎麽了?”


    我驚訝的回頭,發現無名正站在我身後。那朵白花好端端的長在樹上。而白狐剛剛砍下一截手腕粗的樹枝。那樹枝像是斷了的蛇一樣,在地上扭曲、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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